第58章 (萬字一章)
第58章 (萬字一章)
“真沒意思, 原來已經有主了啊。”曉俪見這冷若冰霜的美貌女子,極為強勢攬住懷裏模樣甜美的少女, 淩厲眉眼分明就是示威,便也不自找沒趣,笑容淡了幾分,“那你們來找我做甚?”
完全被晾在一旁的芙駱弱弱出聲:“曉俪,我們現下需要進城文書和你的易容術才能混進凨城。”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曉俪姿态妖嬈的依靠竹門旁, 指腹緩慢卷起幾縷發絲,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正細細打量幾人模樣, 輕笑試探,“聽聞近來江湖風雲不斷, 前不久雲山山莊被滅門,莊主趙昀死的很慘, 四個兇手正在被朝廷通緝,該不會就是你們幾人吧?”
這話一出,芙駱當即心虛的沒了聲。
朱珠見狀, 連忙出聲:“朝廷通緝犯早該躲進深山老林, 怎麽可能還想進凨城?”
“小美人說的也是。”曉俪輕笑, 看破不說破,舉着手比劃數目,“不過你們幾人都要混進城,恐怕得要一萬兩。”
“你這要價未免太高了吧!”芙駱吃驚道。
曉俪瞥了眼芙駱, 冷笑威脅:“現在你們幾人在黑白兩道的懸賞數目可是不少啊。”
話音未落, 司藍掌心佩劍出鞘,劍鋒輕抵曉俪頸間, 皺眉出聲:“五千兩,能否成交?”
“這位姑娘的講價方式,可真是比你的美貌更令人驚訝。”曉俪全然沒有料到對方出劍如此迅速,目光落在她那冷寂幽深眉眼,不免心有餘悸,知趣的應,“不過五千兩倒也勉強夠了吧。”
“那就趕緊準備吧。”司藍聞聲,方才收劍,随同朱珠邁步入內。
林大小姐則帶着小尼姑行進,芙駱見幾人都進了屋,探手捂着臉悄悄出聲:“曉俪,你可別糊弄,那冷美人下手從不心軟,真的會要人命。”
曉俪沒好氣回怼:“這麽狠的角色你都敢招惹上門,以後再慢慢跟你算賬!”
語畢,曉俪轉身入屋內準備物件,面上連個笑臉都沒再給芙駱,可以說是極盡冷落。
竹樓外寒風不減,好在內裏還算暖和,林大小姐最先入內收拾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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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人靠譜嗎?”朱珠打量屋內陳設,滿是脂粉氣,有些懷疑芙駱是在合夥坑人。
芙駱端着茶水喝了口出聲:“阿朱姑娘,曉俪的易容術可是相當不錯,而且人脈關系比戲樓話本還要豐富多彩。”
“你說的人脈關系,怎麽聽着怪別扭,該不會是指相好姘頭之類的吧?”
“如今世道,大家都得混口飯吃,這是各取所需嘛,曉俪長相妖嬈妩媚,最擅勾人,很多人傾慕呢。”
“是嘛,可我覺得她很一般吶。”
芙駱本就好奇兩師姐妹的關系,便順勢試探詢問:“那阿朱姑娘喜歡那一類?”
朱珠還不知危險臨近,脫口而出道:“我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猛地一股寒氣自身側襲來時,朱珠頓時冷的打顫,停了話語。
司藍幽幽出聲:“師妹,怎麽不繼續說了?”
話語清冷,卻并不平靜,反而像是因一片雪花而悄然引導的雪崩前兆,漫天雪浪正無聲無息朝着朱珠洶湧澎湃的襲來!
連帶一旁的芙駱都感覺到大事不妙,連忙閃到安全角落,果斷明哲保身!
朱珠偏頭看向司藍,起初還以為是她體內的寒冰訣發作,所以才寒氣逼人,誰想卻又見她似乎并無大礙,不解的詢問:“師姐,真的想聽嗎?”
真稀奇,司藍她竟然會好奇的摻和閑聊呢。
司藍冷靜看着朱珠毫無察覺的模樣,心間更是翻江倒海,情緒起伏不定,體內寒流洶湧難平,暗自握拳,終究還是忍不住質問:“師妹,最喜歡的不是我嗎?”
此時偷聽的芙駱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
沒想到冷美人師姐竟然才是兩人中愛而不得的一方!
朱珠微愣了一下,心間撲通地加速,視線瞧着司藍冷淡禁欲面容,可她的話語卻像烈火般炙熱難防!
“當、當然是師姐啊。”朱珠眨眼回神,磕磕巴巴的應話,暗想自己一定是被芙駱和她的相好給影響了!
以司藍她的性子,怎麽可能會故意撩撥自己!
“可是師妹剛才說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司藍看向朱珠飄忽躲閃的眼眸,有些不太信。
朱珠連忙接過話語答:“我說的是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師姐啊!”
雖然這話裏有明顯拍馬屁的成分,但如果是司藍的話,其實不那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朱珠覺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糟糕,自己怎麽還真給考慮上了呢,朱珠連忙搖頭晃腦,試圖忘記這些亂七八糟的念想!
“師妹真覺得我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這個、這個其實不是重點!”
司藍見朱珠如此反應,更懷疑她不過是胡編亂造,擡手便要捏她耳垂說教。
然而,司藍還未動作,沒想朱珠先将腦袋探近,黑亮明眸乖巧凝視自己,頗為認真的出聲:“師姐就算不那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那也是我在世上最喜歡的人!”
朱珠白嫩臉蛋彌漫紅潤霞光,暗想這話平日裏自己也沒少說,這會說起來反倒有些怪膩歪的呢。
“師妹,我對你也是如此設想。”司藍清晰看見朱珠熠熠生輝的眼眸裏倒映自己面容,仿佛專屬自己的珍寶,掌心貼近她白嫩臉頰,動作輕柔至極,暗自忍着心間寒流陣陣侵襲的不适,簡短而直白表達心間念想,滿是忐忑詢問,“那從今以後,無論生死,師妹都願意跟我永不分離嗎?”
“當然啊,師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再離開你的。”朱珠心間高興,自是沒有察覺司藍的異常,只以為她仍舊是對自己不放心,便沒多想的欣然應下。
“師妹能如此應答,我就放心了。”司藍心間隐隐擔憂,自己或許會因寒冰訣而命不久矣。
假若留朱珠一人應對江湖險惡,司藍無論如何都是不放心。
現下朱珠既然願意生死與共,那司藍到時就帶她一塊離開人世,絕不能讓旁人欺負她!
此時的朱珠哪裏知道司藍心間決絕念想,滿腦袋裏想的都是司藍說她也是如此設想的。
這話若是從旁人嘴裏說出來,朱珠肯定會覺得敷衍騙人。
可這人是說到做到絕不食言的司藍啊!
朱珠笑彎眉眼,目光落在司藍殷紅薄唇,實在忍不住親近的心思,心猿意馬探近腦袋想要親她。
可全程被兩師姐妹無視的芙駱,實在受不了酸臭味,只得粗嗓咳嗽提醒道:“咳咳、我有些口渴,不好意思!”
司藍聞聲,才察覺自己疏忽,竟然忘記跟朱珠保持距離,忙松開觸碰她臉頰的手,以免體內寒流傷害到她的心脈。
朱珠本來還想趁機跟司藍親昵,誰想芙駱不合時宜的出聲,連帶司藍也恢複先前冷淡模樣,不由得後悔!
唉,為什麽自己當初要答應帶芙駱這家夥一塊趕路呢!
芙駱視線對上先前還百依百順,此刻卻滿是怨憤目光的小師妹,暗嘆不妙!
難不成自己剛才出聲,這小師妹記仇了?
“變态,你快進去吧。”林大小姐跟小尼姑從內屋掀開簾布,傲慢出聲。
“好嘞,我這就……!”正擔心會被殺人滅口的芙駱,蹭地起身,誰想卻看見易容成黃臉老太婆的林大小姐,頓時忍不住笑彎了身,“哈哈哈,好醜啊!”
“變态,你說誰醜呢!”林大小姐揮動劍身,氣的偏要揍芙駱!
“別動手,我是說我自己呢!”芙駱側身躲避,迅速認慫,以免被打死。
朱珠見兩人争執動手,也不打算幹涉,暗想芙駱活該欠揍!
只是見小尼姑慧靜的裝扮,好似沒有任何變化,朱珠上下打量詢問:“哎,你怎麽沒易容?”
小尼姑捧着木魚應:“慧靜不是通緝犯,所以不用換衣服易容。”
“說的也是,我又忘記你沒上通緝令!”朱珠也不知她是性子太安靜,還是內息高深容易隐藏,所以時常讓人忘記她的存在。
待林大小姐放芙駱入內屋,很是不爽的坐下,擡手端起茶盞,目光瞧見茶水面倒映自己扮醜面容,氣的都不想喝茶,砰地放下茶盞出聲:“可惡,憑什麽讓本小姐扮成老太婆!”
“也許是你本來生的好看,所以故意醜化,好減少懷疑吧?”
“當真?”
朱珠看着這張滄桑老妪的臉,一時有些後悔搭話,猶豫出聲:“你要是不信,可以問慧靜,她可不會撒謊。”
“慧靜,你說現在本小姐的臉看起來怎麽樣?”林大小姐看向小尼姑詢問。
“姐姐比師傅她老人家臉上的褶子還要多,還有點像幹裂的樹皮呢。”小尼姑認真觀察如實應答。
林大小姐仿佛被利劍刺中心髒,鮮血直流,深吸一口氣,轉而詢問:“本小姐之前的臉好看嗎?”
小尼姑坦誠點頭應:“好看。”
“那在我們幾人之中,本小姐是最好看的嗎?”林大小姐滿是期待道。
“最好看的是那位姐姐呢。”小尼姑擡手一指,誠實應答。
“什麽!”林大小姐笑容猶如風中崖壁上幾近破碎石塊,因着輕飄飄的一句話頃刻間粉碎成灰。
朱珠卻樂開懷贊嘆出聲:“慧靜,你真是有眼光,我師姐當然是最美的啦!”
小尼姑搖頭應:“慧靜指的是阿朱姐姐你呢。”
這話更是讓朱珠意外,目光落在司藍光潔如玉的精致面容,難免自慚形穢,不可思議的感嘆:“我怎麽可能比得上師姐啊。”
原本安靜的司藍,坦蕩出聲:“師妹本就生的好看,從不比我遜色,怎麽現下反倒自謙?”
“真的嗎?”朱珠對旁人向來自信張揚,可在司藍面前卻不大自信。
并非全是朱珠謙虛,大抵是司藍太過出色,實在很難不令人豔羨,所以從未想過比較。
“當然,師妹一直都是好看的,尤以眉眼最是精致,笑意盈盈時,宛若星眸,光彩奪目。”
“師姐,以後請務必每天這麽誇我,好嘛!”
朱珠被司藍直白而熱切話語誇的心花怒放,上揚的嘴角就沒下去過。
若是從前,司藍必定會拒絕,以免讓朱珠心思橫生,耽誤練功。
可見朱珠此時滿面喜悅的期待模樣,司藍一時又不忍讓她失落,只得應:“好,不過美貌終會如花般凋零,師妹還是勤加練武,不能荒廢心思才是。”
“師姐,放心吧!”朱珠心滿意足的應話,暗想司藍現下別說練武,就算讓上天,朱珠都得努力試試!
林大小姐很是無語的看着旁若無人的兩師姐妹,偏頭打量呆頭呆腦的小尼姑,懷疑的詢問:“你當真覺得那師妹比她師姐更好看?”
雖說林大小姐很不樂意自己落入下風,但是也不至于眼瞎,完全看不出來那兩師姐妹樣貌出色。
一個清冷如月,一個燦若驕陽,只是在林大小姐看來,論樣貌氣質無疑都是那師姐更為出色。
小尼姑捧着木魚點頭應:“嗯,阿朱姐姐笑起來最好看,她師姐周身冷冽幽寒,神情陰沉,有些令人害怕。”
“這點你倒是說的沒錯。”林大小姐見此,更是多心打量兩師姐妹,心裏亦覺得那師姐周身充斥淩人寒氣,實在是異常。
江湖上恐怕只有月華宮的弟子,才會有如此奇特症狀,她們二人的來歷真是非常可疑啊。
不過多時,芙駱自內屋出來,幾人目光紛紛探近,随即林大小姐毫不客氣嘲諷道:“駝背禿頂老漢,可真适合你啊!”
芙駱尴尬地坐在一旁出聲:“別笑了,咱兩可是老伴呢!”
“本小姐才不要給你做伴,從現在起,你這個糟老頭就是我的醜兒子,快叫娘!”
“大小姐,你這歲數能生出我這樣老的兒子,誰會信啊?”
朱珠司藍兩人自顧起身入內屋,并不理會兩人的無聊争執。
從簾布入內,只見內裏擺放等身同高的大銅鏡,還有許多的衣物發套,甚至還有人皮面具,寬敞的梳妝臺前,更是堆疊數不盡數的瓶瓶罐罐,朱珠驚嘆道:“看來還真是行家,這些東西讓人看的眼花缭亂。”
曉俪于一旁準備,悠悠出聲:“我敢要五千兩的價錢,事情自然要做的滿意,否則可是很容易生起糾紛不和。”
“既然如此,我先提前說清楚,易容可以,扮醜不行,我跟師姐與外面那兩人不同,畢竟我們可是給錢的主,否則不滿意賴賬的話,你可不是我們的對手。”朱珠帶着司藍坐在銅鏡直白道。
先前朱珠沒直說,卻能看出來芙駱和林大小姐多半是被故意扮醜,很難不懷疑對方存有戲弄的惡趣味。
“小美人既然這麽說,我哪敢啊。”曉俪賣笑的應着,暗想本以為她那師姐難對付,沒想這小師妹更是精的很。
一番搗鼓,待兩人從內屋出來,芙駱與林大小姐已經停了争執。
朱珠司藍兩人裝扮成一對獵戶農婦夫妻,模樣已然易容,可芙駱還是一眼認出差別,上前詢問:“阿朱姑娘,怎麽你們兩就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獵戶裝扮的朱珠本來還想戲弄兩人,不料卻被一眼識破,禁不住好奇出聲:“你怎麽認出是我,而不是師姐呢?”
林大小姐于一旁上下打量說:“你的身量比你師姐矮些,而且舉止間不太沉穩,怎麽看都更适合扮演獵戶的嬌妻啊。”
而打扮成其貌不揚農婦的司藍,于一旁觀望出聲:“師妹,看來不止我一人如此認為。”
先前朱珠撒嬌非要裝扮成獵戶,司藍才只好依了她。
“放心吧,我演的沒那麽差,肯定不會被發現的!”朱珠極力辯解,用以掩飾心底的小心思。
其實朱珠就是想看司藍嬌弱模樣,誰讓自己平日裏總是被強勢管着的一方呢!
曉俪拿出新制好的幾張進城文書,打量四人模樣,頗為滿意道:“現在才過午時不久,你們趕緊進城去吧。”
司藍将五千兩銀票遞給她,而後接過進城文書,檢查登記的戶籍身份,不放心的出聲:“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則後果自負。”
“放心,我能做這行當,自然知曉江湖規矩。”說話間,曉俪拿走銀票,有些不适對方周身淩厲冷寒,稍稍退避,“更何況現在你們的處境可是相當危險,我才不想招惹麻煩,恕不管飯,慢走不送!”
林大小姐見這人如此勢利,偏頭看向芙駱冷嘲熱諷出聲:“看來你們兩這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而芙駱先前挨了曉俪一巴掌,現下早就不抱什麽期望,很是識趣的閉嘴。
幾人從竹樓出來,因着易容,便騎馬大搖大擺的往凨城官道行進,馬蹄聲遠去時,煙霧漸起。
朱珠鼻尖輕嗅,回頭遠遠看向雪原江河旁,那燃起猩紅火光的竹樓,詫異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芙駱勒住缰繩,回看河畔景象出聲:“狡兔三窟,曉俪這是怕我們出事遭到報複,所以騰窩呢。”
“那以後你們豈不就斷了聯系?”林大小姐悠悠騎在最前,風涼說道。
“唉,如果我有一萬五千兩,或許她還能顧念下我這老顧客啊。”芙駱自我調侃道。
林大小姐忍不住白眼埋汰:“不得不說某些方面,你們兩真是天生一對!”
“多謝謬贊,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逃過這一劫,再逍遙快活也不為遲!”芙駱揮動馬鞭,随即快馬趕超,“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咯!”
“休想!”林大小姐握緊缰繩,不甘落後,緊追不放,“駕!”
司藍握着缰繩行進的并不快,視線見兩人很快就跑沒影,蹙眉道:“現在芙駱拿到進城文書,她說不定要趁機跑了。”
“大家本來就不是同路人,各有各的心思,現在順利進凨城,我還怕她死跟着蹭吃蹭喝呢。”朱珠早就知道芙駱會散夥,自然并不在意她的去留。
更別提因着芙駱她們的存在,朱珠想親近司藍都沒機會,心裏怨念都沒處發洩呢。
馬匹順着官道行進不停,沒想凨城這方官道竟然也聚集許多流民,入目望不見盡頭,烏泱泱,全是人,途中不少官兵維持秩序。
傍晚時分朱珠司藍于凨城城門審查,才知原來是凨城官府禁止流民進城以防作亂。
待兩人進凨城,朱珠發現消失的不止芙駱,就連林大小姐和小尼姑竟然也不見了!
“真沒想到,那位大小姐竟然跟芙駱沆瀣一氣。”
“怎麽,師妹莫非舍不得她?”
朱珠察覺司藍話語裏的不對勁,連忙應:“沒有的事,只要師姐不丢就好,她們走就走呗。”
“我看,師妹的心,才更容易走丢才是。”司藍看向易容的朱珠幽幽道,雖是不太習慣如此變化,卻還是牽着她,才得安心。
冬日天黑的早,風雪飄揚,天色陰沉的似有暴雪,朱珠決定先找家客棧投宿,然後查找百問堂的總堂,再搜尋面具殺手的消息。
果不其然,須臾間,天色灰暗,風雲突變,暴雪已然盤旋至凨城上空,街道行人紛紛快步離開,好歸家避風雪。
而此時芙駱跟林大小姐和小尼姑亦在凨城西南處酒樓旁的巷道小院堂屋,大風刮得門窗哐啷作響,窗外鵝毛大雪從天而下,猶如柳絮紛飛,白茫茫一片,別的什麽都看不見
屋外寒風冷冽刺骨,透着門窗縫隙,賣力往屋內鑽,呼拉聲不曾停歇,好在小爐裏的炭火燒的旺,将屋內烘托的較為暖和。
“大小姐,既然咱們已經進城,那就各回各處,何必還非要跟着我?”芙駱本想甩掉幾人,私自回城內窩點。
誰想小尼姑輕功實在太厲害,林大小姐又跟着一道糾纏不休,芙駱無奈只得收留不請自來的兩人。
“本小姐就是想看看你為什麽要不告而別的逃跑?”林大小姐執筷淺嘗芙駱在酒樓帶的吃食,探手給小尼姑遞着饅頭,目光打量屋內陳設,挑眉質問。
芙駱厚臉皮的回答:“本來是只有我一個逃跑,現在您跟着我一塊消失,這可就算是從犯了。”
“還不是為了查你!”林大小姐目光看向窗外猛烈風雪,一時也不好出去,“你說那兩師姐妹會不會找我們?”
“放心吧,以我對她們兩的了解,肯定不會!”
“變态,你跟她們很熟嗎?”
林大小姐心裏懷疑她們的來歷,便存有打探心思。
“還算熟吧,大小姐莫非想打聽什麽?”芙駱一眼察覺出端倪,不慌不慢的從櫃子裏取出壇酒,掀開布,聞了聞,而後自己倒上一碗,仰頭飲盡,暢快呼氣。
“傳聞中獲得秘籍殘本的五大高手,彼此都想奪得對方手裏的秘籍,所以各自成立門派宗門,這些年彼此的争端從未消停,本小姐懷疑雲山山莊血案跟月華宮有關。”
“你怎麽确定是月華宮,而不是其他宗門互相攻伐算計呢?”
林大小姐面露自信應:“請聽清楚,本小姐只是懷疑,因為現下并無确鑿證據,不過自從月華宮傳出遭受仇家偷襲起,此後江湖便動蕩不安,五大高手如今存活的在世只有三人,度桦死後,雲山山莊勢力削弱,江湖弱肉強食,于是才有雲山血案。”
“有意思,不過月華宮可是最先遭到暗算受到打擊,我看雲山山莊弟子手腳也不見得幹淨。”芙駱将酒壇放置桌旁,自顧打開油紙包的燒雞,探手扯下肥美冒油的大雞腿,滿足咬住咀嚼,含糊不清道,“再說其他幾派總不至于半點幹系都沒有吧。”
“關系肯定是有的,不過、你吃東西能不能斯文安靜點!”林大小姐不忍直視芙駱吃的滿嘴流油邋遢模樣,更不能接受她故意發出吧唧聲。
芙駱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便拿起帕巾擦拭嘴,而後拿起幹淨碗倒着酒,主動遞給林大小姐,讨好道:“這酒是凨城最有名的酒,香的很,嘗嘗呗?”
林大小姐果斷拒絕應:“本小姐不喝酒!”
“這行走江湖的人,哪個不會喝酒,傳出去可是會被笑話的啊。”芙駱言語刺激說着,探手拿起小茶杯,又倒了些酒放在小尼姑面前,笑眯眯道,“慧靜妹妹,天冷,喝些酒更暖和。”
小尼姑眼露茫然詢問:“酒是什麽?”
“酒,可是天底下最好喝的東西!”
“原來是好喝的啊。”
一人亂說,一人亂聽,林大小姐還來不及阻攔小尼姑,她便已經仰頭幹完茶杯的酒。
林大小姐忙詢問:“你沒事吧?”
臉頰迅速染紅的小尼姑,吐着舌頭,皺眉應:“酒、有點苦,不好喝呢。”
“哈哈哈,你現在喝的太少,多喝些就習慣了。”芙駱笑得合不攏嘴,繼續賣力勸道。
“死變态,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啊!”林大小姐護着有些暈眩的小尼姑,挑眉罵道。
“行,我不逗她玩了。”芙駱見狀收起玩笑,執筷夾起花生就酒吃喝,小口抿着酒,試探,“既然大小姐消息靈通,想來此次彙集凨城,不止是見父親舊友澄清通緝令身份那麽簡單吧?”
林大小姐将喝酒暈眩的小尼姑,安排睡在一旁,很是傲慢應:“這是本小姐的私事與你無關。”
芙駱颔首,不再追問,轉而順着說:“其實我覺得此次兇手跟月華宮無關,不過跟五大高手肯定脫不了幹系,當年度桦一死,劍門宗的烏芩曾被認為最有嫌疑,可她此後銷聲匿跡二十餘年,因此雲山山莊與劍門宗陷入多年争鬥,兩派勢力大幅削弱,也許大小姐可以去查劍門宗。”
“看來你還不知道劍門宗和水若庵其實比雲山山莊更早遭到偷襲,據說無引師太和如今劍門宗主曾因為收到雲山山莊比武邀約下山,結果得知山門留守弟子悉數遭屠殺,便匆忙趕回各自山門,他們就算有謀害之心,現下也分不開身動手謀劃。”
“這怎麽像是有人試圖對五大高手所屬門派趕盡殺絕?”
林大小姐神情嚴肅道:“準确的說,現在有這麽一夥來頭不小的勢力在試圖絞殺擁有過秘籍的門派人員,而如今只有凨城的百問堂還相安無事,我懷疑凨城不久會有大事發生。”
芙駱神色微變,連帶手中酒碗都放至一旁,面露上心詢問:“百問堂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百問堂堂主又不是五大高手之一,手裏更沒有秘籍殘本,怎麽會牽扯陰謀?”
“傳聞裏獲得秘籍殘本的五大高手,分別是水若庵無引師太、雲山山莊度桦、劍門宗烏芩、月華宮司沁以及白一,白一這人連名字如今都少有人知曉,更無人見過真面目,再加上沒有顯擺創立門派收徒劃地,所以江湖裏很多人都以為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所以這怎麽看都跟百問堂沒有半點關系才是。”
林大小姐見芙駱竟然懷疑自己的判斷,很是不滿的挑眉應:“本小姐可不是你個小賊,整日只會胡說八道,其實一直都懷疑傳聞裏關于秘籍的真假虛實,五大高手因獲得秘籍而修煉高深武功或許有真,但是各自門派多年來手底下各自占據數個州城山嶺,甚至就連朝廷都無法管轄幹涉,這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勢力。”
芙駱見林大小姐越說越邪乎,心裏亦有些不安,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掩飾好奇出聲:“不管秘籍還是門派,這些跟百問堂沒有半點關系,大小姐該不會是道聽途說糊弄人的吧。”
“本小姐看是你腦子太笨,凨城以及附近四個州多年也是朝廷不可管轄的州城之一,這恰恰證明白一當年只是隐去身份,卻并沒有就此消失,而江湖中人都知百問堂在凨城的地位,卻沒人說的清緣由門道,我想百問堂跟白一肯定暗有關系!”
“百問堂在凨城的威望,興許只是它的人脈廣而已,畢竟江湖消息打聽就屬它最靈通。”
林大小姐懶得理論,傲氣道:“依照本小姐過人的智慧,必定能查出其中端倪,阻止江湖陰謀,到時你就擦亮眼睛等着瞧吧!”
芙駱遞着酒碗客套的應:“行,我等着您的消息,這杯就當提前慶祝!”
眼見整壇酒水芙駱獨自幹到底,林大小姐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碗酒,實在不想被小瞧,探手端起碰杯,抿了小口皺眉道:“咳咳、這酒真難喝!”
“不可能啊,酒入喉回味甘甜,絕對的陳年佳釀。”
“佳釀,怎麽可能還頭暈呢?”
芙駱看着暈眩的林大小姐緩緩倒在一旁,不慌不慢的抿了口酒出聲:“唉,我都說多喝幾口,怎麽一個兩個都不聽勸呢。”
這招也就夠應付入世不深的大小姐和小尼姑,但凡換成那鬼精的阿朱姑娘,恐怕芙駱都得脫不開身。
百問堂,白一,芙駱放下酒碗思索間,指腹沾酒于矮桌比劃思索,忽地面色大變,眼露驚訝念叨:“我可真傻,這麽明顯拆字把戲,怎麽沒早看出來呢!”
說罷,芙駱起身推門,獨自冒着風雪,急匆匆消失雪夜。
漆黑冬夜,因漫天風雪而略顯明亮,凨城遠比其他州城熱鬧繁華,客棧酒樓林立,哪怕街道外風雪肆虐,堂內卻熱鬧的緊。
“師姐,出來吃飯吧?”
“師妹先用飯,我還要清洗一會。”
“好吧。”客棧雅間早早泡澡梳洗的朱珠恢複白嫩面容,衣物鬥笠挂在一旁,整個人坐在軟榻矮桌旁,望眼欲穿的看着滿桌菜肴,按耐不住的執筷夾起軟糯豬蹄,小嘴吸溜地咀嚼吞咽,眼眸滿是驚豔嘆:“哇,這也太嫩了吧!”
眼見司藍還在屏風內裏沐浴,朱珠注意力轉而落在那小盞酒壺,有些饞嘴的端起倒入水杯,低頭小酌,眉眼彎彎暗嘆:“看來凨城的酒,還真是不錯。”
朱珠接連喝完小半壺,還未盡興,誰想司藍更衣從屏風後出來,連忙乖巧盛湯,當即碰都不敢碰酒壺。
“師姐喝湯,這魚湯可鮮了。”朱珠遞着湯碗,目光被從司藍纖細冷白的玉手勾住,視線悠悠流轉落在她那因沐浴而增添些許紅潤的面容,漆亮眼眸眨都不眨一下,“師姐你、你多吃些。”
司藍迎上朱珠莫名的注視,倒也見怪不怪應:“嗯,師妹也多吃些。”
“哦、好。”朱珠遲鈍的埋頭幹着白飯,才明白什麽是秀色可餐!
因着一路被通緝追捕,趕路途中多是風餐露宿,朱珠都瘦不少,更別提司藍,纖長身段更是肉眼可見的單薄,就連臉色好似都有些憔悴。
朱珠如此想着,便執筷給司藍添上紅燒排骨和焖鴨,碎碎念叨:“師姐,這段時日臉色都不太好麽,該吃肉補補才是。”
“我的臉色,很差嗎?”司藍聞聲,心生憂慮。
現下不知是不是因寒冰訣的傷害,司藍其實漸漸而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對啊,也許就是因為師姐不愛吃肉呢。”朱珠給司藍添上許多自己愛吃的肉菜。
“好。”司藍見朱珠如此上心,自是配合進食。
窗外飛雪呼啦地拍打窗戶,燭火搖曳時,飯菜基本入腹,兩人亦停下用飯。
朱珠吃飽喝足懶散的躺在矮榻,已然有些犯困,卻見司藍忽地起身,随即打開包裹取出針線物件。
“師姐,這麽晚拿針線做什麽?”
“師妹太粗心,衣物破了幾道口子都不知更換,現下趁着燭火光亮,正好适宜縫制。”
将燭臺帶至桌旁好方便照明,司藍鋪設朱珠衣裳,細細檢查破損處,發覺像是劍鋒劃破,不免眉頭緊皺。
自己怎麽沒聽朱珠提及受過他人如此近身攻擊?
而且從衣物破損來看,朱珠當時應該不至于完全沒有察覺才是。
朱珠側身看向司藍細心模樣,只見她眉目間冷淡如月,神情卻似月光柔美,心間微暖,便爬坐起身,探近瞧着破損處,方才想起自己忘記的某件事,嘆出聲:“哎呀,這衣裳是被那林大小姐弄破,她還說要陪我十匹綢緞呢。”
沒想到,現下進城人都跑沒影了!
司藍見朱珠如此說,心裏既覺她粗心大意,又氣她不愛惜自己做的衣裳,薄唇暗自抿緊。
“嗐,早知道就不該白白花五千兩給她們買進城文書,怎麽也得讓她們給我寫張借條。”朱珠還全然未曾察覺司藍的怒火正在醞釀之中,并且随時可能爆發的邊緣!
“我以為師妹出手大方,完全不介意錢財。”司藍停下針線動作,略帶怨念的看向湊近身旁的朱珠,自己白日裏明顯提醒過她,芙駱她們跑的太快,可能追不上。
結果朱珠玩笑的不甚在意,司藍方才沒有多提,暗嘆她真是粗枝大葉。
“算了,我們手裏還有一萬兩銀票加上消散碎銀,總歸是夠花好長一陣子。”朱珠解釋道,擡手幫忙卷着線團,心間感慨現下到處都是流民,看來江湖日子不好混,錢還是得省着點花比較穩妥。
沒想司藍卻制止朱珠的好意,連同手裏針線一并放在一旁,冷冷道:“既然如此,我看師妹還是花錢去買衣裳吧,反正破損毀壞也不心疼,而且還不至于我受累麻煩。”
這話說的朱珠有些莫名其妙,目光看向她冷漠臉色,有些害怕,卻又覺得還挺好看!
美□□惑的朱珠,自以為懂事體貼的出聲:“師姐覺得累,那就不縫,咱們趕緊睡覺休息吧。”
只是幾件舊衣物而已,哪裏比得上司藍重要啊。
可這話落在司藍耳間,更是覺得朱珠沒心沒肺,完全不珍惜自己給她做的物件,便顧自起身,手裏捧起衣物,陰沉置氣道:“那我現下就把其他衣物都一并扔了!”
冰冷話語化作拳頭般大小的冰塊,砰砰砸的朱珠滿頭暈眩,忙探手扯住衣物,仰頭看向起身的司藍,困惑出聲:“師姐,我又沒說不要,怎麽能都扔了啊。”
“師妹決定用錢去買衣物,這些舊衣留着無用,若是不扔豈不遭嫌?”
“我怎麽會嫌棄啊,新衣再好,總歸不如舊衣穿着貼身舒坦,再說師姐的心意,再多的錢都買不到。”
司藍俯瞰打量朱珠面目神情,方才有所緩和,松動手中動作,試探問:“可日後師妹有了新衣,舊衣便沒處放,豈不成無用累贅?”
朱珠見機,趕緊保護住自己危在旦夕的衣物,乖巧出聲:“其實我也不急着買新衣,不過幾處破損而已,師姐稍稍縫制照樣能穿。”
好險吶!
司藍見朱珠如此說,心裏方才不再計較,只是不願輕易原諒她不愛惜自己做的衣物,輕挑眉,神情淡漠應:“好,不過我有些累,師妹今夜自己縫制衣物吧。”
說罷,司藍顧自往床榻行進,徒留下後知後覺的朱珠,還不明白自己哪裏表現不好。
怎麽感覺司藍要處理的不是舊衣,更像是變相懲戒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