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萬字一章)
第44章 (萬字一章)
朱珠司藍兩人添置幹糧糕點, 而後騎馬直出雲城。
行進約莫半日功夫,天色忽地籠罩厚重烏雲, 隐有大雨跡象。
不過須臾之間,豆大冰冷雨水迎面而來,使人又冷又疼。
兩人只得尋處破廟,用以暫時避雨歇腳。
“這天氣真是麻煩,又冷又下雨,今冬該不會這麽早就下雪吧。”朱珠提起包裹下馬行至廟外避雨, 擡手解下鬥笠甩幹水珠嘀咕道,“早知就等天氣晴朗再出谷。”
此時朱珠全然忘記,最初司藍曾提過陰寒時節出谷趕路不便。
司藍将馬匹栓住, 邁步走近,探手取下鬥笠, 仰頭觀望昏暗天色,皺眉出聲:“如此情況, 恐怕一時半會雨不會停。”
“那進廟裏邊生火烤會吧,外邊風大,好冷啊。”朱珠探手拉着司藍手腕, 提步往裏行進。
沒想破廟內裏不少乞丐聚集一處。
這些乞丐不似尋常流民, 個個長的賊頭鼠腦鼠, 而且身側佩戴長棍短刀,看起來更像流匪。
朱珠不想他們沒眼力見自找麻煩,擡手提起佩劍駐地,頓時地面基石震裂破碎, 灰塵飛揚。
衆乞丐見這年輕女子是習武之人, 方才識趣退避讓道。
兩人從容行至角落處,沒想卻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小尼姑捧着木魚念經, 朱珠探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好奇道:“哎,你不是去雲山嘛,怎麽在這破廟?”
“原來是兩位施主啊。”小尼姑睜開眼,探手摸着腦袋,如實應,“因為慧靜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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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個人才。”朱珠無語,随後就地落坐。
司藍于一旁挑選幹木枝生火,視線看向廟外又來一群帶刀镖師護送的商隊,十餘人武功不低。
天色越發暗沉,廟外雨水越下越大,連帶破廟屋瓦都有些顫動,隐有塌陷跡象。
朱珠不放心的擡頭張望念叨:“這破廟四處漏風,可別塌了啊。”
“施主放心,只要心懷善念,上天自會庇佑。”小尼姑虔誠的安撫,可腹中卻發出明顯的咕嚕叫喚聲。
“哎呀,剛才是什麽聲音?”朱珠惡趣味的揶揄道,探手打開包裹,拿出油紙包包裹的精美糕點,故意晃悠,“莫非你肚子餓了?”
小尼姑眼眸直勾勾看着糕餅,真誠而直白的點頭應:“施主,願意給慧靜一塊充饑嗎?”
“不好意思,你慢慢等待上天的幫助吧,我們凡人只能靠俗物飽腹呢。”朱珠聽着小尼姑這熟悉的話語,深感不妙,連忙張嘴咬住蓮花酥,而後又拿起一塊糕點遞近司藍嘴旁喚,“師姐,你嘗嘗,這可是我在寧府嘗過的糕點裏最好吃的一種!”
司藍看出朱珠在逗小尼姑玩笑,無奈的咬住蓮花酥出聲:“師妹,給她些吃食吧。”
朱珠見司藍不肯配合自己戲弄小尼姑,只得轉頭給小尼姑遞上一塊糕餅,直白問:“我師姐白日裏不是才給你買幹糧的銀子嗎?”
這傻乎乎的小尼姑,總不會連錢都不會用吧!
小尼姑感激的雙手接過糕點,細細咀嚼應:“那些沒飯吃的老人小孩子太可憐了,所以慧靜把銀子都給她們了。”
“不對吧,現在城裏有免費送米送粥的福來客棧,你确定那些小孩是真的沒飯吃,而不是單純的騙你錢財?”朱珠覺得眼下小尼姑的樣子,分明更可憐才對。
小尼姑滿足的咽下綿密糕點,搖頭應:“慧靜不知道,本來想去找心經,結果做壞事的寧老爺被官府抓進大牢,寧宅又被抄家哄搶幹淨,現在連心經都找不到了。”
說罷,小尼姑一臉沮喪,朱珠見此有些心虛。
畢竟小尼姑的心經,正在自己包裹裏呢,朱珠只得出聲:“唉,你也別難過嘛,上天會幫助你的,說不定心經會失而複得了呢。”
小尼姑一聽,面色恢複些精神應:“嗯,慧靜要努力念經,一定會心誠則靈的!”
篤篤木魚聲響起,朱珠不禁感慨傻人有傻福啊。
司藍烤着饅頭片詢問:“師妹,還要吃嗎?”
“吃!”朱珠飯量又不小,怎麽可能只靠解饞糕點就能吃飽。
只是不遠處傳來的烤雞香味,讓朱珠嚼的饅頭片都失了些味道。
朱珠看向那群商隊镖師,嘴饞的咬住饅頭片,對司藍說:“師姐,早知道我們也養幾只雞帶在路上那多好啊!”
司藍神情淡然應:“恐怕還沒上路,雞就得先進師妹的肚子。”
額,朱珠尴尬的竟然沒法反駁。
破廟外風雨交加,寒風肆虐,乞丐們聚集一處,報團取暖,三三兩兩細碎閑談。
“今早雲城的寧老爺被人告發殺害妻妾十餘人抓進官府,估計是要當街斬首。”
“寧老爺前陣子還施粥救濟流民,又是雲城最有錢的人,只是不知為何多年一直無子,沒想是個殺人狂魔。”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寧老爺一被抓,知縣大老爺等人立即抄家封地,還有不少仆人婢女百姓趁機哄搶財物,現下整座宅子都被搬空了!”
“兄弟如此知情,莫非去過不成?”
“唉,可惜爺去的晚,沒能撿到值錢玩意,據說今日寧大老爺迎娶的漂亮新娘也不見了,不知落到那個有福之人手裏玩去咯。”
話語細碎響起,其間夾雜猥瑣笑聲,朱珠聽的是隔應,偏頭看向火堆旁守夜的司藍。
木枝燒的咯吱作響,猩紅火光照亮司藍深邃墨眸,好似一輪落進幽深山嶺的紅日,靜谧安寧。
“怎麽了?”司藍察覺朱珠目光,偏頭迎上詢問。
朱珠腦袋順勢依靠着司藍,探手鋪設寬大披風裹住兩人,頑皮附耳笑應:“我在看他們說的漂亮新娘呢。”
司藍抿唇,稍稍避開朱珠落進耳廓的熱息,探手按着她腦袋,讓她枕在自己膝上出聲:“師妹別鬧,睡吧。”
說話間,司藍并未移開手,指腹停留在朱珠白嫩臉側,垂眸凝望這張自小相識的臉,卻發覺好似怎麽都看不膩。
朱珠并未聽話閉眸,而是迎上司藍注視目光,順勢抓住她的手試圖捂熱,小聲:“師姐這裏人多眼雜,等過子時,你再喊我,咱們輪流守夜比較安全。”
司藍欲拒絕,卻見朱珠正經看着自己,不複平日裏玩笑撒嬌姿态,只得應:“好。”
昨夜兩人挖井尋屍,今日又一路奔波,按理今夜兩人确實都該好好休息才是。
夜半子時,破廟內安靜許多,商隊镖師亦已換輪補眠。
司藍還未出聲喚朱珠,誰想她卻主動皺眉醒了過來。
“師姐幾時了?”朱珠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出聲。
“剛過子時不久。”
“那師姐怎麽不叫我啊。”
朱珠打着哈欠坐起身,松動筋骨,目光看向早已熟睡的小尼姑,忍不住戲谑道:“她真是心大啊。”
這種破廟,大多都是男的,小尼姑一個女孩竟然敢獨身入內。
那群商隊镖師都是成群結隊,互相輪守,可見荒山野嶺裏的破廟,通常都是危險處。
司藍探手揉着朱珠側臉睡紅的印跡出聲:“師妹可莫小瞧她,小尼姑看起來呆傻,輕功似乎不在我們之下,今日我們騎馬,她獨自步行,還能同到一處,可見腳力非同一般。”
“說的也是,小尼姑雖然傻,不過身手應該挺不錯,否則以她的性子,恐怕早死在路上。”朱珠聞聲應着,探手鋪設草堆,随即向司藍招手,“師姐,來睡吧!”
“什麽?”司藍困惑不解看着朱珠動作。
朱珠挑眉見司藍似是不願,只得探手搭在她肩出聲:“放心,有我做枕頭,絕對舒坦!”
司藍遲疑的側身倒在一旁,腦袋枕在朱珠膝上,略微不自在的迎上她明眸應:“這樣,很奇怪。”
“哪裏奇怪了?”朱珠俯瞰乖乖姿态的司藍,心間早已樂開花,暗想司藍平日裏總喜歡以大欺小,現在正好讓她嘗嘗滋味嘛!
“這樣,師妹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會,師姐能接受,我自然也能忍受,快睡吧。”
語畢,朱珠探手遮住司藍頻頻質詢眼眸,以免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更是不願意服軟。
眼前落入昏暗,司藍感受着朱珠掌心溫熱,只得接受她的好意,閉眸小憩。
好一會,朱珠緩緩松開手,視線看向入睡的司藍,心想她大概也很困了吧。
自從出天恨谷,司藍跟着自己風吹日曬,還得過着以天為地以地為席的流浪日子。
兩人昨夜裏忙活一宿,今早到現在司藍又一直沒合過眼,朱珠都有些過意不去。
良久,朱珠仰頭轉動酸澀脖頸,不敢太大動作,以免驚擾司藍休息。
只是朱珠沒想到,才過一個時辰,自己就腿麻的難受,暗嘆司藍平時是怎麽忍得了?
沒辦法,朱珠嘗試轉移注意,目光落向廟內熟睡的衆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見三兩乞丐正悄悄逼近商隊镖師。
這群商隊镖師也不知運送的是什麽物件,不僅看守的十分嚴密,而且馬車外面都用防水油紙粽葉布嚴密包裹,特別注意防水防潮。
朱珠看向那幾個乞丐拔出短刀,貓着步法逼近馬車,看樣子是要偷馬車裏的貨。
先前朱珠進廟就察覺這群乞丐不比尋常逃荒流民,他們面露匪氣,而且三兩成群,十有八九是犯過案的團夥。
現下世道太亂,匪禍橫出,抓賊該是官府辦的事,朱珠不打算節外生枝,自然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更何況朱珠其實也想看看商隊镖師運送的到底是什麽寶貝。
只見那三兩乞丐才剛露出短刀,随即便被一镖師察覺動作。
按理尋常镖師見此,大多把匪徒痛打一頓,或是押送官府處置。
可是镖師拔刀便砍向要害,分明是想致人于死地。
那三兩乞丐全然沒有還手餘地,甚至連聲驚呼都沒有,便倒地而亡,脖頸鮮血浸泡枯草,彌漫開來。
不少乞丐吓得無法繼續裝睡,那七八個镖師陸續拔刀,似乎是要趕盡殺絕。
朱珠暗嘆,這些人與其說是镖師,倒不如說是殺手更貼切。
原本朱珠不打算摻和,可現下司藍剛睡着沒多久,自然不能讓他們驚擾好眠。
朱珠探手撿起幾塊碎石子,一手輕捂住司藍耳朵,目光看向逼近乞丐們的镖師,暗自發力。
嗖嗖兩下,石子擊中那镖師右手腕,手中佩刀落地。
而吓得跪在地面的乞丐們,趁此,像魚兒般倉皇跑出破廟,生怕喪命刀下。
廟外雨聲嘈雜,衆镖師一時無法辨別來人,紛紛警惕護在馬車周圍。
狹窄的破廟裏一時落得空曠,朱珠佯裝困倦的移開目光,低頭裝睡。
風雨不停,破廟牆壁漏風,卷起枯草橫飛,衆镖師一時草木皆兵。
“老大,那高人還在嗎?”一镖師護住吃疼的右手腕,後怕道。
镖師為首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視線巡視破廟,視線狐疑的落向角落三個熟睡的年輕姑娘,搖頭應:“對方無心取命,收刀吧。”
“是!”衆镖師聞聲,方才稍稍松了口氣。
朱珠暗自偷笑,緩緩睜開眼,沒想卻迎上司藍幽深墨眸,暗嘆糟糕,看來她還是被吵醒了啊。
沒想,司藍卻不慌不慢的拿起朱珠遮住耳朵的手,重新搭在眼前,随即繼續閉目睡覺。
這等舉動,朱珠反倒給整不會了。
司藍她是醒了還是沒醒啊?
長夜漫長,天光微明,雨水終于淅淅瀝瀝的小了許多。
商隊镖師已收整離開破廟,朱珠伸展懶腰,從窗戶張望他們去向嘀咕:“這麽一夥人如此謹慎怕是有什麽鬼名堂哎。”
司藍烤制着烙餅,打開水囊喝了口水出聲:“師妹,我覺得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朱珠偏頭回看詢問:“為什麽?”
“他們明顯不同尋常走江湖的習武人士,昨夜下手極狠,若非沒有雨聲掩護,你的出手很可能會被發現。”
“我還不是想讓師姐多睡會嘛。”
司藍收起水囊放置一旁,擡手撕扯烤制綿軟溫熱的烙餅遞給朱珠,無奈出聲:“那為首者的男子武功不低于你我,若是真打起來,我們勝算未知。”
朱珠張口咬住烙餅,見司藍如此嚴肅,只得消了玩笑心思,湊近道:“師姐,如果真是如此,那馬車裏肯定是寶貝啊。”
這話一出,司藍怎麽可能看不出朱珠的心思,探手捏住她白嫩臉蛋,忍不住說教:“若是師妹不想要命的話,大可去偷試試。”
“哎呦,輕點嘛。”朱珠皺眉的嚷嚷,滿是無辜的看向司藍解釋,“我又沒說要偷他們的東西,只是好奇而已嘛,師姐難道就沒有好奇的東西嗎?”
司藍迎上朱珠熠熠生輝的黑亮眼眸,神情微怔,指腹緩緩松開動作,自顧吃着烙餅應:“沒有吧。”
如果說朱珠是物件的話,那倒能算上一件。
可朱珠是活生生的人,司藍沒來由的說不出口。
朱珠并未懷疑司藍應話,大口啃着烙餅,含糊不清的應:“人沒有好奇心,活着多沒有樂趣啊。”
話音未落,沒想一直熟睡的小尼姑緩緩醒來出聲:“好香啊。”
“你、你不會還要蹭飯吧?”朱珠看着小尼姑熱切期望的目光,嘆氣的撕下一部分烙餅給她,而後偏頭看向司藍,無比堅定道,“師姐,我們趕緊走吧!”
這樣下去,小尼姑非得賴上不可!
司藍淡然出聲:“我們得先給她指路,否則她要是又迷路,很容易追上我們。”
朱珠心梗,艱難咬住最後一小塊烙餅,随即僵硬露出笑詢問:“慧靜妹妹,我帶你去雲山山莊的官道,好嗎?”
小尼姑咀嚼着烙餅,感激的起身行禮道:“施主,您真是太善良了!”
額、這話猶如五指山一般沉重的壓在朱珠肩上,莫名有些心理壓力!
朱珠只得好人做到底,探手拍了拍裙裳枯草碎末出聲:“行吧,我這就帶你上馬出發,師姐在這等我。”
司藍蹙眉道:“不行,我們一塊去。”
“為什麽啊?”
“你們至少要趕半個時辰,我不放心。”
這理由說的朱珠都不知如何反駁。
因為朱珠知道,司藍是在意自己上一世的不告而別,所以才如此不放心。
“好吧。”朱珠自然也不好反對司藍,只得看向小尼姑,直白出聲,“那慧靜妹妹走路能追上我們嗎?”
“可以的。”小尼姑點頭應。
朱珠松了口氣,暗想小尼姑傻歸傻,幸好是個實誠性子,否則或是換作旁人,心裏多少得計較。
于是三人收拾行李離開破廟,朱珠司藍兩人騎馬領路,小尼姑于身後随行。
馬蹄聲急切響起,寒風吹拂而過,馬匹在山道行進不停。
朱珠凍的鼻頭泛紅,偏頭回看一直跟随的小尼姑,禁不住嘆:“她可真厲害啊。”
司藍揮動馬鞭,拐進山道時,目光看向遠處山林道路中的馬車出聲:“他們難道也是去雲山?”
這陣子連日雨水緣故,山路泥濘濕滑,單人馬匹行進都不太方便,更別提載着貨物的馬車。
朱珠順着目光張望,前方道路皆是粘稠泥土,凹陷處,更是深至膝蓋,馬車車輪完全陷進,揶揄道:“看來他們的馬車也得廢棄了。”
前陣子朱珠跟司藍趕馬車就是遇到這種情況,泥土又粘又厚,馬車不僅會陷進泥地。
還很容易泥封堵住車輪,導致馬車輪無法滾動行進,最終只得成為廢棄物件。
山道并不寬敞,又因他們馬車陷入泥地,其餘镖師圍在一旁,更是顯得擁擠。
司藍握緊缰繩。勒馬減緩,馬嘯聲起,數位镖師紛紛拔刀,警惕面向來者。
“他們不會覺得我們是來劫貨的吧。”朱珠見這陣仗,掌心搭在佩劍,用以作預防。
場面一時之間陷入死寂,朱珠清了清嗓,便欲出聲解釋。
誰想小尼姑卻來不及減緩行進,整個人傻愣愣的沖向衆镖師。
眼看衆镖師揮刀應對,小尼姑陷入危險。
沒想小尼姑卻憑借瘦小身形,靈巧躲過數道白刃,足尖踩上衆镖師肩,躍步前進,身手着實不凡。
司藍都出聲嘆:“她的身法或許比師妹要厲害些許。”
這話一出,朱珠仿佛聽到自己心髒破碎的聲音,滿面怨念偏頭看向胳膊肘往外拐的司藍,憤憤出聲:“師姐,我跟她沒有比試過,還不一定會輸呢。”
話音未落,只見小尼姑雙足結實的陷進泥地,滿面茫然回頭出聲:“兩位施主,山道前面有很多泥濘,慧靜出不來了。”
朱珠噗呲笑出聲,對司藍得意道:“不說別的,我腦子肯定比她聰明!”
衆镖師衣物大多濺上泥土,不少也陷進泥地,狼狽不堪,面露不善威脅道:“你們什麽來歷,竟敢劫貨?”
“誰說我們要劫你們的貨了?”朱珠示意司藍牽住缰繩緩慢行進,四個馬蹄相比人的兩條腿,總歸是方便許多,“這道又不是你家的,我們怎麽就走不得?”
“你!”
“住嘴!”
镖師之中的為首者出聲制止争執,神情一改嚴肅,客套道:“兩位姑娘憑內息來看,武功不低,莫非也是去雲山比武大會?”
朱珠樂意聽漂亮話,順話應:“算是吧。”
“既然如此,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我們先給姑娘讓道,行方便吧?”
“那就多謝了。”
兩人馬匹随即逼近镖師馬車,朱珠目光貌似無意看了幾眼出聲:“你們的馬車太重,這樣強拉只會越陷越深,不如尋些斷木石塊墊着車輪,或許還能有機會拉出來。”
“好,多謝姑娘提醒。”
“不客氣,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出手相助不足挂齒。”
朱珠說笑間,轉開視線,看向另一位陷入泥潭的小尼姑,逗弄出聲:“慧靜妹妹,這下你可怎麽辦呀?”
小尼姑掙紮泥腿,身形不穩的應:“施主,搭把手可好?”
“我也想幫你,但是我可能會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哎。”朱珠嘴上打趣,不過目光倒是認真打量小尼姑附近的泥土情況。
“啊,那還是不麻煩施主了。”小尼姑眼露歉意的說着。
司藍見朱珠光顧着跟小尼姑說笑鬧騰,卻沒有出手相助的動作,實在不想耽誤時間,随即甩出馬鞭,對小尼姑出聲:“抓緊馬鞭,我帶你出來。”
小尼姑探手緊握馬鞭,司藍随即動身離馬,探手一并提起她,足尖輕點泥濘,身姿如飛燕般,幽幽離開這處山道。
朱珠傻眼的看着兩人遠去身影,心裏納悶,司藍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無奈,朱珠只得自己握緊缰繩騎馬追上去。
馬蹄聲遠,那折騰馬車的镖師們暗地裏瞧着三人遠去動靜出聲:“老大,這三個年輕女子武功都不低啊。”
“小心點,現在離雲山很近,我們不能暴露身份。”
“是!”
待将小尼姑送至敞亮官道,司藍松開手站在一旁,等待慢悠悠騎馬追來的朱珠。
小尼姑目光直白看向出手相助的美貌女子,不知為何隐隐感覺對方周身散發淩厲冷意,怯怯出聲:“多謝施主。”
“不用謝,你順着官道直走就會到雲山。”司藍探手收起馬鞭淡漠道。
良久,朱珠騎馬來到兩人面前,小尼姑捧着木魚彎身出聲:“多謝兩位施主,慧靜告辭了。”
“行,趕緊走吧。”朱珠揮手閑散應答,眼見小尼姑自顧走遠,方才看向司藍,主動出聲,“師姐,剛才怎麽那麽熱情啊?”
司藍邁步走近,翻身上馬,探手拿過朱珠手裏的缰繩應:“若是任由師妹談笑下去,恐怕天都得黑了。”
朱珠不服的應:“我哪有那麽磨蹭啊?”
司藍對旁人向來是漠不關心,可對那小尼姑,她卻是少見的給足耐心溫柔。
莫名讓朱珠沒來由的不悅!
将馬頭掉轉方向,往回行進,司藍不予理會朱珠的辯解,目光看向前方出聲:“師妹,剛才為何好心提醒那群镖師?”
“我覺得他們太笨,所以看不下去罷了。”朱珠雖是心裏不舒坦,不過還是盡心盡力應着話,“長年走江湖的一群镖師,竟然連馬車陷泥都處理不好,實在是相當拙劣的演技啊。”
“師妹,莫非懷疑他們的身份?”
“我這可不是懷疑,而是确定他們的镖師是假身份。”
朱珠覺得這群人處處透着詭異,明明不是镖師卻要假裝镖師,怎麽看都更像是幹殺人勾當的惡徒。
“若真是如此,恐怕馬車裝的就不止是珍寶那麽簡單了。”司藍揮動馬鞭驅趕馬匹,腦海裏回想先前那群人的謹慎反應,“也許他們想以镖師身份來掩飾馬車裏不同尋常的東西。”
“說得也對,而且只有一群镖師帶刀不會引起別人的多疑。”
“師妹覺得他們真的會去雲山嗎?”
朱珠聽司藍這麽一問,有些遲疑,視線瞥見前方的道路側旁小路的車轍泥印出聲:“師姐,停下。”
“怎麽了?”司藍握緊缰繩不解詢問。
“他們去雲山該走咱們這條大道才是,怎麽往這偏僻小道走啊?”朱珠目光順着張望枝葉繁密的小道,滿是狐疑不解。
“也許他們本就不是去雲山比武吧。”
“這小道他們的馬車行進不了多久,也許他們可能要卸馬車裏的貨物。”
司藍看向朱珠滿目難以掩飾的好奇,心有不好預感問:“師妹不會想去探查究竟吧?”
“可以嗎?!”朱珠亮着歡喜雀躍的明眸,努力眨巴眨巴,試圖模仿小尼姑純善模樣喚起司藍所剩不多的耐心!
可惜朱珠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司藍的眼睛。
司藍食指彎屈彈了下朱珠腦門,聽見她哎呦吃疼聲,唇角忍不住微揚。
“師姐,幹嘛打我啊?”
“也許是因為師妹如此刻意裝乖,反而會激起人的教訓。”
朱珠生無可戀的看着說話一針見血的司藍,撇嘴道:“為什麽?”
司藍如此差別待遇,實在沒道理啊。
“可能是師妹比小尼姑聰明吧,很容易讓人懷疑師妹另有目的。”
“這說法怎麽感覺我像個壞小孩啊!”
朱珠捂住心口,沒想到優點竟成劣勢,故作傷心模樣,憤憤念叨:“哼!我就知道師姐一直更喜歡乖巧聽話的小妹妹,現在出谷就喜新厭舊,對不對?”
“我沒有。”司藍見朱珠越說越離譜,視線迎上她嬌蠻怨念模樣,一時面熱,竟不好應答,只得握緊缰繩往小道行進,轉移注意力出聲,“既然師妹想去看看情況,那就去吧。”
如果這樣任憑朱珠繼續鬧下去,司藍覺得她大抵會沒完沒了。
朱珠意外司藍突然的寬和,便适可而止的停了念叨。
從小道進入的馬匹,陸續行進到半山腰,泥石滑落掩埋大半段,而兩人亦見到镖師丢棄的馬車。
朱珠探目張望,确認四周無人,方才下馬走近馬車,用劍鞘掀開簾布,只見內裏空蕩蕩,困惑道:“奇怪,他們把東西搬去哪了?”
司藍仍舊騎在馬背,目光警惕巡視,隐隐窺見高聳山峰應答:“我們來時沒有與他們遇上,他們可能是繼續帶着東西往高處行進。”
從馬車內裏一無所獲的朱珠,擡手放下簾布,躍下馬車,目光打量四周繁密枝葉,看見一處有砍伐折短的跡象,探手檢查斷枝鋒利切面出聲:“師姐,他們往這邊走了。”
說罷,朱珠走近馬匹翻身而上,難得坐在司藍身後,探手擁住她,面露狡黠笑意,牽住缰繩喚:“駕!”
馬匹緩慢行進陡峭林間,司藍抿唇,偏頭迎上朱珠燦爛笑容,很難看不出她的心思。
可現下山中道路泥濘陡峭,司藍也不好與朱珠更換位置,只得暫時由着她。
兩人順着蹤跡行至午時,山中霧氣仍舊濃郁,馬匹停在一處斷崖壁前。
朱珠目光向上張望嘆:“好高啊,這什麽山?”
司藍思量道:“如果不出差錯,我們所在之地應該就是雲山了吧。”
從小道一路迂回攀爬,不僅路程越發陡峭,而且找尋不到大道,這種情況怎麽看都是在爬山。
雲城附近最高大的山,應該只有雲山。
“師妹下馬,讓馬休息會吧。”司藍見朱珠仍舊抱着自己不撒手,只得主動出聲。
朱珠見司藍如此說,便先行躍下馬,探手拍着馬背出聲:“馬兒,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司藍于一旁觀察斷崖石壁,若是運功攀爬,倒也是可以爬至高處登頂。
只不過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和體力,那群镖師如果要去雲山,明明可以走大道節省體力。
如此隐秘蹤跡,實在是可疑。
另一旁給馬匹尋了處茂盛草叢投喂的朱珠,邁步走近到司藍身旁,“師姐,不會覺得他們是攀爬斷崖上山的吧?”
司藍偏頭看向朱珠,眼露困惑的應:“這裏已是盡頭,他們不爬崖壁,還能去哪?”
“他們可是帶着整輛馬車的笨重貨物啊,再說那群镖師裏只有那個老大跟你我差不多,別的镖師可沒有如此深厚功力。”
“莫非我們跟錯路了?”
朱珠未答,視線落在地面的繁雜腳印,邁步順着走向某處崖壁,探手撩開藤條,掌心搭在崖壁運氣,卻怎麽都推不動,尴尬的收手,方才應:“不會真的跟蹤路了吧。”
司藍随之走近,視線落在眼前這處崖壁,探手摸索崖石,掌心緩慢運氣,轉動方位。
只見崖壁內裏突然傳出猶如石磨轉動聲響,眼前崖壁緩緩展開,露出幽深昏暗石道。
朱珠傻眼的看向司藍出聲:“哎,剛才我用力推怎麽都沒反應?”
這機關,難道還看人的嘛!
司藍收手,目光看着犯傻的朱珠,忍俊不禁應:“因為它需要轉動開啓,而不是單用蠻力。”
這,可真是鬧了個大笑話!
朱珠無顏面對司藍,只得避開目光轉移應:“那走吧。”
“等下。”司藍探手攔住邁步欲進石道的朱珠,“我先前只是答應師妹看看镖師們目的情況,現下既然已經知道他們私自進雲山山莊,這事就該到此為止了。”
“什麽?”朱珠迎上司藍一臉正經模樣,滿是不理解,“師姐,我們都跟到秘密的門口,現在只差臨門一腳,突然止步,豈不是太可惜了!”
而且,怎麽會有人看見秘道,竟然選擇不鑽的啊?
司藍與朱珠四目相對,僵持不下,墨眸輕眨,終是只得嘆氣應:“若是師妹非要一探到底,那就必須聽我的安排,不得冒險私自行動,自作主張。”
“好的,沒問題!”本來朱珠眼睛酸的堅持不下去,幸好司藍先一步出聲,否則自己差點就妥協了。
“那師妹就先把馬給放了吧。”
“啊,放馬?”
司藍無奈的解釋:“這石道通向的是雲山山莊,我們不管被發現與否,待會下山都不可能再選擇騎馬走先前那條陡峭難行小路。”
這條隐秘小路,彎曲繞道,若非跟蹤,司藍根本不可能行進。
朱珠一聽,心想也是,便麻利走到馬匹旁解開繩索,嘟囔幾句,方才回到司藍身旁出聲:“準備完畢,出發吧!”
“師妹方才跟馬匹念叨什麽?”司藍吹亮手中火折子,偏頭看緩慢行進林間的馬匹困惑詢問。
先行一步進入石道的朱珠,探手接過火折子,領路出聲:“我讓它在雲山腳下等着我們。”
司藍狐疑的看向正經應答的朱珠,有些不信,出聲:“馬,怎麽能聽懂人話?”
“師姐不信,莫非忘記上回我吹哨召回它的事。”朱珠得意炫耀道。
上一世朱珠在江湖闖蕩數年,除卻學會喝酒,便是馴馬。
“哨聲,尚且可以理解,可是人語則截然不同,更何況異這匹馬不過是師妹從尋常馬市裏花五十兩買來。”
“師姐這就孤陋寡聞了吧。”朱珠見身後石門關閉,石道暗了不少,下意識的湊近司藍,自賣自誇,“正所謂英雄不論出處,更何況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說明我慧眼識珠,厲不厲害!”
司藍于暗處窺見朱珠俏麗憨态笑容,亦跟着沾染幾分笑意,難得配合應:“若真是如此,那師妹确實厲害。”
兩人談話聲于石道之中響起回音,一人清幽冷寂,一人輕盈雀躍,似是天籁和聲。
朱珠得到司藍直白贊許,更是樂開懷。
正當朱珠再欲出聲時,沒想司藍忽地吹滅火折子,随即攬住自己,隐藏身形。
如此動作,朱珠被弄得一驚一乍,目光不解的看向漆黑之中模糊面容的司藍,心間不受控的飛快跳動,似是要跳出嗓子眼。
而司藍則是目光緊盯着昏暗石道另一端。
果然不多時有細碎腳步聲伴随微弱燭光傳來,兩人低沉嗓音出聲:“奇怪,剛才明明聽到有兩女人的聲音?”
“荒山野嶺哪有動靜,你小子怕是想女人,想瘋了吧?”
“不應該啊,我聽得清楚的很,分明就在前頭。”
眼看他們越發逼近,司藍猛地揮掌熄滅他們手中燭火。
“哎,蠟燭怎麽沒了?”兩镖師忽覺迎面寒風陣陣,眼前又忽然一黑,慌的摔了跤,手裏木桶滾動,撒落出細碎物件。
“哎呦,這地方太黑,得點亮蠟燭才行。”
“別亂動,現在碰火,想找死啊!”
“說的也是,前面應該就到盡頭了。”其中一人停了聲,兩人慌張提起木桶,繼續摸索行進,言語細碎響起,“不過我們在破廟見的那三個女子,其中有一個女子,真是美的腿軟啊。”
“瞧你這慫樣,不過那女子武功身手太厲害,咱們看看就得了。”
朱珠聞聲,不用問也知道他們說的是司藍。
可等司藍周身清冷淡香竄入鼻間,朱珠沒想自己比他們更上頭。
雖然朱珠看不清,可是腦袋枕在司藍肩旁,自然知曉她那纖細玉頸就在眼前。
司藍不僅臉蛋生的美,身段體量挑不出半點差錯,大抵是很受女娲娘娘的偏愛吧。
黑暗最是容易勾出人的無限念頭,再加上那兩人嘴裏直白說着女人露骨纏綿身段。
朱珠沒出息的吞咽了下幹澀喉間,腦海裏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親女人,真的有那麽舒服嗎?
要不親一下司藍,試試?
心間泛癢的朱珠,緩緩靠近司藍溫涼身段,任由她摟住自己,唇間假裝無意的親觸司藍耳後側頸,猶如蜻蜓點水。
可朱珠的心卻像遇水的蓬松面團,實則綿軟的一塌糊塗。
這感受真是無法形容,朱珠貪婪的逼近想再多停留一會。
而司藍身形緊繃的感受到朱珠一瞬即逝的觸碰,以為她是無意,只得佯裝無事發生。
誰想朱珠竟然又一次貼上來,柔軟而濕潤,這回完全不同先前!
司藍頓時面熱臉紅,擡手捂住朱珠的嘴,待兩镖師聲音傳遠,方才低聲質詢:
“師妹,你在做什麽?”
“我、我沒做什麽,剛才是不小心碰到了。”
猛地被抓包的朱珠,吓得六神無主,心虛的不敢去看司藍,甚至忘記扒開她捂嘴的手,乖巧而呆愣的異常。
完了,司藍該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麽怪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