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解毒
第55章 解毒
艾葉對自己的适應能力感到驚訝,暗念許是特殊時期的原因——但從未嘗過的滋味确實讓他措手不及。
顧望舒的手指滾燙,輕輕滑過他冰涼的腹部,灼得人想要蜷縮。
偏偏要在下一瞬滑去捏住腰側,要他不能掙紮。
他被死死壓在下邊,低頭時看見顧望舒低垂的頭頂。他把整張臉埋在自己胸口,這樣便看不見自己,好像自欺欺人的無罪。
“喂,我說你。”艾葉翻了眼睛,空望溺在黑裏的床籠:“磨叽什麽呢。”
“不想趁人之危。”顧望舒矜聲道。
“可別說的跟強迫似的。”艾葉擰住顧望舒發髻往上拔,逼他擡頭:“是我自願。”
顧望舒苦聲笑笑,按着突突跳的太陽穴默了半晌。
“啊,你該不會修的是個什麽清心寡欲的道法?那可難辦。”艾葉這會兒忽然想到這點,眉頭驟地歪了,睨着往下看。
顧望舒胸口一沉,意識迷離地吐出長氣,而後猛地撈起艾葉後腰将他摔翻,再從背後撈着腋下一整個提起,靠在自己身上!
“不是。”他在耳邊重重道:“不是。”
艾葉遭熱氣吹得渾身一顫,:“慢點,慢點!呃——!”
“晚了。”
“你別亂鬧,老老實實做完得了!”艾葉慌得頭頂冒煙,幾度拿胳膊肘嘭嘭怼人胸口,怎都落得個無動于衷,到最後幹脆扭頭吭哧一口咬人肩上。
可那聲痛哼卻是從自己口中洩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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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可能……”有血順着肩胛流下,那聲音依舊如皎月無悲無喜。
“別可能!小爺我讓你慢點——!啊……假的吧!我不幹了,不幹了!”
“可能心悅于你。”
“…………”
那妖不再鬧了,唯明的半只燭火經不住風勁搖曳後熄滅生煙。
袅袅灰線升上半空,夜已俱寂,聞鈴聲熱烈。
***
天色朦胧,冰錐倒挂在屋檐,搖搖欲墜。
“一群廢物!連個中了情花毒的都追不上!!!”
利劍一刀斬開梨木桌面,煙塵爆了滿堂。
十幾名影門劍士跪在蘇東衡面前,大氣不敢出。
“他進了山門,我們再就追不進去…… ”其中有人弱聲道。
“借口!”
蘇東衡嘭地一腳踹在胸口,将那人踹翻在地。那人表情痛苦,捂着胸在地上翻滾幾圈,臉漲得通紅,折騰哇地嘔出血來,吓得身邊幾人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當真是翅膀硬了,屢次三番要從我這兒逃……!”
蘇東衡不愠不火背手在身後走了幾步,瞥見旁邊瑟瑟發抖的阿娟,轉身過去打量了一會兒,挑起半邊眉頭。
男孩立刻識趣地跪行着湊過身子,下巴抵在胸前。
花滿樓當下一片狼藉,地上酒壺盤碗碎渣,掀翻劈斷的桌子木屑遍地,紮得難受,跪在上面屬實辛苦。男孩不敢吭聲,不像個活物似的老實跪在跟前。
蘇東衡揉了揉阿娟頭頂,輕輕擡起他的臉,撥開擋在臉上的碎發後露出張楚楚可憐的漂亮小臉。
一雙鹿瞳中落得敬畏,蘇東衡拇指拭去男孩臉上兩道淚痕,滿眼的憐香惜玉,手再滑到頸側。
動作溫柔輕緩,男孩察覺到一絲安心,眯上眼歪臉去貼他的手。
那只常年使劍磨得五指厚繭的大手在他喉間反複搓了搓,磨得發癢,剛想出聲,蘇東衡竟忽地森寒一笑,毫無防備一把薅住他的脖頸将他生生提了起來!
男孩纖細煞白的腳踝垂在半空無力撲騰着,雙目驚恐到幾乎眦出眼眶,喉管摩擦着骨頭發出痛苦的“咯咯”聲,雙手死死摳住蘇東衡的大手,像極了被獵人扼住喉嚨的雞崽。
沒一會兒這個可憐瘦弱的孩子便再沒了掙紮的力氣,眼瞧着垂頭下來快要被掐斷了氣,蘇東衡手指一松,猛地将其丢到身後,轟然砸斷三根木欄。
男孩痛苦地在地上扭着身子,瘋狂低大喘咳嗽,額頭撞出的血流了滿地,染得前額整半邊的淺金發絲猩紅。
“無趣。”
蘇東衡連看都沒看一眼,拾起地上的劍,轉身要走。
門外忽地爆發出一陣慘烈驚叫。
——“啊!!!是旋風!!!起旋風了!!!”
——“往這兒奔來了!!!快跑!跑!啊——救命啊!!!”
一時間慘叫聲連起,蘇東衡心生疑惑,正欲探看個究竟,就聽見門前“啊——”地一聲尖叫,大門直接被旋風掀飛!
剛剛被打發出去的那群人此時正夾在這卷風之間一同旋着,衣衫皆被撕裂攪碎,四處瞎撞遍體鱗傷,齊刷刷的被風丢摔進來!
叫人哪還來得及躲?連反應拔腿的機會都沒有,也一并被這股旋風卷了進去!
風聲潰耳欲聾,将花滿樓內屋梁長綢,錦緞雕欄,名器珍木,統統卷成一攤殘片。
另一邊的清虛觀內,早課時間剛過,弟子們熱鬧起來的聲音落入院內。
一陣劇烈的頭痛把顧望舒從昏睡中拉扯起來,好像有人在他太陽穴上釘了釘子,渾身也跟被十匹馬排着隊踩了似的酸痛。
痛苦阖着眼翻了個身,剛想舒口氣緩解一下,前夜迷離的回憶排山倒海湧地了進來。
昨夜……
顧望舒揉着頭頂大穴恍惚回想:是了,昨夜本着一刀兩斷的心應蘇東衡邀請至去花滿樓,結果不僅被他嘲弄一番,還出了那檔子事兒。
回憶知道自己強撐着最後一絲神智氣力逃回清虛觀後戛然而止,腦子裏“啪”地一聲斷了弦,
像是做過一場噩夢,醒來以後夢中詳盡瞬時如煙消散,如春日積雪融盡,只剩那種寒骨涼脊的恐怖感還留在身上。
顧望舒慌忙睜眼,使勁揉了揉還蒙着層糊的眼睛,不料窗口射進一道犀利日光,措不及防刺得他一激靈。
不,不對!
這定然不是我的房間,我那終年幽暗的棺材房何來日光一說?
顧望舒神色慌張地掀開被子将自己蜷縮進床角以避日光,恍然間又覺身上空落落的涼,僵硬地低頭……
“咝!”
怎麽回事!
他蒙在被中拼命回想,自己昨夜确是逃進山門,應當不是被蘇東衡劫了回去,且看自己當下四肢完好真氣充沛,也不像什麽中毒內傷的模樣,難不成,難不成……
難不成是我慌不擇路,神智不清,進錯了別人的房門,然後……?
屋裏火爐噼啪燒得旺,外加有陽光曬着,比自己那陰冷的屋子不知道舒适上多少倍。又哪兒有心享受,連晃瞎眼的日光都顧不上,騰地自床上翻下!
打眼看到自己衣物被人疊得方正擱在桌上,既尴尬又窩火,拳頭攥得緊。
可真是造了孽了!
“敢問……!”
急于尋人一問,顧望舒只把衣衫呼地簡單披了,斷開的束帶沒管,奪門出去拿衣袖遮目看了一圈,又不禁揉了揉眼,愣了許久。
令人眼花的光影缭繞中桂樹長青,這院子多少有些眼熟。
……何止眼熟。
顧望舒默然放下衣袖,怔地往屋檐下的陰影裏退了幾步。
這不就是我的院子。
不過視角又十分清奇……
……!!!
涼風吹了人一身雞皮疙瘩。
顧望舒頓感覺自己氣短胸悶腳步不穩,勉強撐着站了住,往桂樹上怎麽尋都沒見着屋主的影子,不知這妖一大早上去了哪。
一面希望他趕緊回來問清事情來龍去脈,一面又騎虎難下,自覺沒臉見他。
“——不過萬幸是他的房。”
想法一出,立刻被他驚悚呸掉:我怎會覺得萬幸了?
顧望舒抓緊逃回自己屋內,飛快整了整一頭糟亂的白發,又取了傘撐住,啊啊啊地調整了發啞的嗓音,故作鎮定立在院子中央等起艾葉。
果然沒出一會兒,那抹灰白發頂便悠哉悠哉從圍牆外露出個尖兒。艾葉自門外哼着曲兒轉進來,搓拭着手指,嘴裏還叼着根枯草枝咬着玩。
院門昨兒個被顧望舒撞壞了,倒是不必伸手去推,還挺方便。
這一頭毛絨絨的妖打眼見着顧望舒端着個清高架子堵在院中央,裝模作樣的,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呦,醒啦?”
“……”
顧望舒胸膛內忽然哐哐直跳,出了鬼的平靜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我昨夜——”
“怎麽,記不起來了?”艾葉眯眼巧笑着搶了話:“也挺好。免得你要覺丢臉,夜夜閉目前都得忍不住回想一遍,罵上自己一頓。”
顧望舒太陽穴一跳,有什麽東西遽地刺進腦子裏。他面容生硬道:“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艾葉端了胳膊,鼻尖貼得極近,表情玩味道:“有啊,你不是大半夜的跑過來叫我給你消消火來着。”
顧望舒瞳孔猛縮。
“別不記得啊,我可又救了你的命!還指望道長給我畫像高挂,敬香以感恩戴德呢。”
顧望舒眼神恍惚地向四周掃去,只想尋個地縫進去孤獨終老。
但想該問的還是要問,否則怕是要徹夜難眠,輾轉反側,更沒法天天與他碰面了。
“那是,如何消法。”
“你讓我引寒氣入體渡到你身子裏去,方可解你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