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虎
老虎
“你跟來做什麽!回去!” 鐘良材見潘子安不動聲色的跟上了車。
潘子安卻将門鎖按住,回道:“這事也跟我有關,你們不能瞞着我!”
鐘良材心急如焚,只怕良玉夜裏出事,要去确保她的安全,見子安已坐穩,一副不肯下車的樣子,算了,或許她也能幫上忙,畢竟都是女人,有些話好過讓他這個當大哥的去勸良玉。
兩臺汽車,擠了十來個人往赤柱狂奔,一路颠簸,越走越偏。鐘良材沿途不斷朝窗外找人,既盼望着找到,又怕在這裏找到。
到了海邊的軍營附近,車子停了下來。鐘良材問司機:“怎麽不開了?”
老司機頗有經驗:“大少爺,不能再開了。前面就是軍營了,這條山道又窄又陡,半路上是沒辦法調頭的,只能開到底,開進軍營裏面去調頭,可咱們兩臺車什麽文件都沒有,又這麽多人,一下子沖進去容易出事。”
鐘良材聽得進建議,也不确定良玉在不在此處,總不能人還沒找到,就先把自己的人手都填進這裏。思忖一二,叫了一名壯實警衛跟他一起下車,其他人都留在車裏等着。老畢不放心,自作主張跟了下去。子安本就坐在老畢身旁,見老畢下了車,也悄麽跟着跳了下來。
“老畢,回車上去!”鐘良材拿拐杖堵老畢的前路。
老畢也有自己的固執:“大少爺,山路難走,我就遠遠跟着,不給你添亂。”
鐘良材實在拿他沒辦法,又勸子安:“你就別再跟着添亂了!”
潘子安挽住老畢的胳膊:“我…我跟畢叔一起,照顧畢叔,這路這麽不好走…”
鐘良材氣得拿拐杖敲石頭,直嘆氣:“唉!那你們倆跟緊些。”
四人在山道上拐了個彎,身後的車燈再照不到路面,全憑着警衛在前面開路。山上偶爾經過幾臺吉普車,照上一照,才發現果然如老司機所說,這山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兩車交會時,遠遠看去,車距恐怕不足十厘米,幾乎貼面而行,行人在旁看着尚且驚心動魄,更別提坐在車上的人,只怕和正面撞上的感覺無二了。可謂螺獅殼裏做道場般!幸虧沒開車上來,若陷在此處,反倒誤了大事。
“哎。”老畢一個不注意,崴了腳,急忙轉頭對身旁的子安囑咐道:“別跟大少爺說,不然咱倆都得回去。”
老畢如此堅持着又走了一段路,卻漸漸跟不上,越發吃力。子安實在擔心,不能再瞞着了。
“等一下,畢叔不能再走了。我還是先陪畢叔回去,你們兩個先上去吧。”子安同時和幾人商量。
鐘良材這才發現身後的老畢早就崴了腳,氣道:“老畢你怎麽能硬撐呢?唉,就叫你在車上等我的,你偏不聽,這下好了!”
他是關心老畢,但說出的話有點沖,叫老畢聽着心裏愧疚,更覺得是自己拖了大少爺的後腿。
子安卻是心思細膩,嗆道:“喂,畢叔也不想的。你叫畢叔在車上等,不如叫畢叔在榮華臺上等啊!還不是因為你回家時急慌慌的,大晚上的把他老人家叫來這裏,那能不跟着擔心?!”
她說的有理,他既然不想叫老畢跟着,就索性不要大晚上的牽連老畢。帶來了,又不讓人跟着,那的确是他沒道理。
鐘良材也心疼老畢:“唉,我,是我的問題,這一日裏東西南北的跑了好幾處,說話急了些。”
老畢又愧又疼,但又不想難為大少爺,忙替大少爺說好話:“無礙的,老胳膊老腿,沒那麽嬌貴,大少爺你不要管我,咱們繼續走。”
鐘良材本就不打算叫老畢跟上來,這時更不能了:“不行,老畢你聽我的,先回車上去。我上去也只是打聽一下,不會有事。”
子安帶老畢轉身要下坡去,卻又被鐘良材叫住:“還是叫警衛跟你們一起下去吧,你一個女人撐不住老畢的。”
老畢又不肯:“那不行,大少爺不能自己上去,我真該死啊。”
子安受不了這一老一少來來回回的,将老畢一把塞給警衛,自己拍了拍手,上前一步挽住鐘良材的胳膊,對老畢和警衛大聲說道:“行了,你們倆下去吧,我陪他上去!這下,都放心了吧!畢叔您也別再同他拉扯了,現在他只是叫您回車上,若再多說兩句,他可要叫您回榮華臺了!”
老畢自知腿腳再上不去,也只能留下子安陪着大少爺了,嘆着氣:“唉,那就,交給小姐照應了,大少爺的右腿使不上力氣,這路越走越抖,可要慢着點,不要心急啊。”
警衛将老畢慢慢撐着,往山下送。
子安松開胳膊,不再攙他:“剛才警衛沒攙着你,我看你走的也挺好…我在前面開道,你跟着我吧。”
鐘良材可不放心她,正要說不同意,奈何腿腳不如子安,已被她超過,走到前面去了,攆也攆不上,只好深一腳淺一腳的乖乖跟着了。
兩人一路無言,只有趕路的喘息聲、拐杖和鞋子踏上石子與碎樹枝的咔哧聲。潘子安每走幾步路,會回頭等等他,直到他走近再轉身繼續走。
沒想到,她膽子這樣大,一路前頭開道,堅定又勇敢。但願良玉此刻也能像她一般,不要在夜晚裏迷了路。
彎過最後一道山路,終于有了光亮,是軍營和遠處炮臺上守備的燈光。哨兵持槍守在崗哨上,見兩人從山路上來,戒備起來。直到兩人走到明處,哨兵才看清楚,竟是一個跛子和女人,才放松了些。
鐘良材遠遠先開口:“請問,這裏可有勞軍演出?”
其中一個哨兵斥道:“這裏是軍營,沒有演出,你們找錯地方了。”
鐘良材繞過潘子安,向前對話:“那…近日哪裏還有演出?聽說政府為了建造防空洞…”
還沒等他說完話,哨兵端起了槍。
潘子安急忙又将他拽到身後,使了個眼神叫他閉嘴,回頭跟哨兵微笑道:“我們不是要打聽政府的事,只是聽說有勞軍演出,還以為就是這裏,現在看來真是我們走錯地方了。”
那哨兵看她是個女人,又帶了個跛子一路走上山來,好心回道:“要看演出就去天後廟那邊!山上有野生老虎,你們回去路上留神。”
潘子安:“啊?香港的山上還有老虎?”
這是香港,又不是東北,怎麽可能有老虎?子安以為士兵吓唬人,鐘良材卻在身後淡定補了一句:“那只老虎不是前兩年就在大帽山上被印度兵給打死了嗎?”
這下,潘子安倒信了,照這麽說,還真有過啊!
那哨兵:“赤柱這邊近日又來了一只。”
鐘良材聽說演出地址在天後廟,便急着下山,也不管什麽老虎不老虎的。兩人謝過了哨兵,原路返回。
雖是剛才已走過一遍的路,潘子安這回卻走得勉勉強強,走兩步停一步的。鐘良材走兩步便被她擋住。
鐘良材:“怎麽了?”
潘子安噓一聲:“別說話,你聽。”
鐘良材左右聽了一遍,什麽也聽不見:“聽什麽?”
潘子安:“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啊?”
鐘良材又仔細聽了一遍,确定沒什麽,故意在她身旁學老虎低吼了一聲。吓得潘子安一轉身,幾乎就要跳到他身上去了!他一時招架不住,抱着她往路邊一處樹幹上倒了下去,兩人慌裏慌張抱在一起跌了個結結實實。
她是一個猛子竄到他身上的,現在才發現自己正抱着他的腦袋,捂在自己胸口,把他憋的不行,又趕緊松開。
鐘良材被她這麽一折騰,也又驚又慌,大口喘着氣:“你…你怎麽樣?”
他還抱着她,潘子安這時也正坐在他懷裏氣喘籲籲。
聽他還想說話,潘子安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左右張望,貼面湊近他,小聲的:“你…還沒聽見嗎?”
聽見了,他聽見了她貼面而來的喘息聲…緊張、迷惑、野蠻…她雖松開了他的頭,但另一只手仍不經意間緊緊揪住了他的衣領,一有風吹草動就向他脖子上再攥緊些,她很緊張,像只被驚吓得炸了毛的小動物。
她應該是還沒理會到,他一直都在緊緊抱着她的後腰。
“吼…”他的嘴雖被她一手捂住,卻還是能發出聲音。
潘子安凜然一抖,愣住,反應過來,氣憤難當,抽手就扇了他一巴掌!扇完,卻把她自己也吓着了似的,慌張的看着自己擡起的手,明明還在生氣,但同時又為自己動手打人感到冒失,一時不知該先罵他,還是該先問問他疼不疼。
鐘良材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本來只是逗她玩,吓吓她的,這倒好,自己也被她這一巴掌給扇懵了。好一個潘子安啊!
他舔了舔嘴唇,回過頭來,盯住她。嗯...她在慌張什麽?已經知道那聲音是他發出來,騙她玩的了,她還慌張什麽?是為剛才這一巴掌麽?
他瞧着她半張着的、欲說不說的雙唇,被激發了似的,猛然挺直腰身,雙手向上環抱用力,将她拉攏至眼前。
第一次,即便明知是趁人之危,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嘗到了她唇上的溫熱、綿軟、香甜。
他閉上了眼睛,想要繼續索取。
她卻反應過來,開始推趕,只是越推越緊。
他的手在她後背頑固的,試圖多抵抗幾秒鐘似的,将她箍成籠中困獸一般不得掙脫。
“呃…”
鮮血的味道,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松開了手,她跳起來,靠在另一棵樹幹上,遠遠躲着他。
他用了力氣,現在放松了,坐在原地擦拭着嘴角,擡眼去找她。
她的眼神像只剛逃脫了虎口的小兔兒、小貓兒、小鳥兒…怒目圓瞪,卻只是原地跳腳、虛張聲勢。
“是你自己跳到我身上來的。我是不該吓唬你,但你也打了我一巴掌;剛才...咬了你,你也咬了我一口。咱倆就算兩清了,誰也不用道歉啊!”鐘良材拍拍屁股,撿起拐杖,撐着樹幹,重新站好,淡定走開。
他回頭找她,她還傻站在那棵樹下面一動不動,他只好伸出手來想要拉她:“你上山時不是還挺有膽的嗎?”
“厚臉皮!”
潘子安罵了一句,啪一巴掌狠狠扇在他手背上,繞過他走到前面開路去了。先下山再說,老虎危險,他難道就不危險麽?都是一樣的!
鐘良材在她身後甩着手,捂着嘴,又揉揉臉...唉,哪哪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