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撒嬌
撒嬌
炎問寒并非在質問,可祁玉笙确實是心虛。
面前這位勾引着她胃口越來越大,甚至都敢幹涉皇權的人,可比誰都清楚,同世人以為的出家人不打诳語截然不同,假話她可是張口就來,假死脫身那一套也用的熟練。
甚至先前也打算過從炎問寒身邊溜走,還差一點兒就成功了。
辯無可辯,祁玉笙也不想說那些好聽但無用的話,只往前一步,擡起眼來。
“我說我不會,你信嗎?”
早在她靠近的時候,炎問寒就收回了手,仿佛那本就修剪的渾圓無棱的指甲也會刺痛了她一般。
聽她語氣柔軟,見她眸光清澈,他安靜片刻,随後道:“我信。”
她的嘴會騙人,可她的眼睛不會。
況且,她都願意軟下身段來撒嬌了,那就算讓他懷抱着希望等到死,也沒什麽大不了。
雖然祁玉笙壓根沒覺着自己在撒嬌,她就是覺着,都有求于人了,也不能太生硬霸道。
于是就在第二個月,太後以北巡以察民生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出發了。
祁玉笙不得不承認,炎問寒先前說的很對,當一個人擁有了足夠的權力,自然也擁有了遠超旁人的自由。
倘若她只是尋常女兒家,這戰亂初歇,流民未絕的世道,斷然不敢獨自遠行。
若是嫁與普通人家,哪怕有財力雇人前呼後擁,也要被人指摘。
也就只有在如今的位置,這一趟形成分明全是私心,也可以宣揚成是為國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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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無拘無束的世道,祁玉笙無法想象那是什麽樣子,但她希望,這千裏江山在她和炎問寒手裏,能變得更寬容些,至少那些不得已而只能為奴為婢之人,能多一些選擇。
自從開了道口子,祁玉笙出宮各處游歷的心就活泛起來。
她從前的所見所知,還是太少了,而政令推廣下去,究竟在民間是否真能起到預期的果效,總要眼見為實。
名正言順,并不算只憑自己的性子去玩樂。
反正每年有那麽兩三個月不在宮內,也不耽誤什麽大事。
炎問寒對于經常要獨自料理朝政似乎沒有怨言。
只有時曜才知道,她身上多背了多少課業。
有一次實在受不住,她甚至縮在桌子底下不出來,大哭道:“炎卿心有不滿卻不敢跟母後直說,就只針對我一個小孩子算什麽本事?我哪裏像皇帝,我就是個未來的騾子,就等到時候将麻煩事都丢給我,你就能跟母後一起去游山玩水!”
炎問寒從來不與她置氣,只用了內力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順着木紋緩緩裂開,時曜臉上仍舊是假哭的神情,擡起臉來跟炎問寒大眼瞪小眼。
就聽炎問寒道:“你有本事就跟你母後去鬧,說你不願承受辛苦了,你母後心軟,一定會答應的。”
時曜咬牙,悶不吭聲,只将先前丢了的書又撿起來背。
她說炎問寒不敢跟母後抱怨,她又何嘗不是?
母後當然會心軟,但她可不想讓母後失望,母後是為了她才留在宮裏的,若母後眼中真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的餘光掃過炎問寒的背影。
那家夥大概也是一樣。
二人唯有在不想讓祁玉笙失望擔憂這一點上,有着十二分的默契。
寒來暑往,又是五年過去。
祁玉笙又一次從東海沿岸歸來時,來迎接她的時曜已然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因為常練武藝,她較同齡的姑娘強壯許多。
大臣們都已經在上書請求選秀,并準備将女兒送進宮了。這皇宮裏不需要可憐的姑娘進來做擺設,這些建議自然都被擱置了,而且是時曜自己出面打發。
已然十三歲的姑娘,作為皇帝雖然還未親政,但已經積累起一定聲望。
在面對祁玉笙的時候,她卻還跟小孩子似的,親熱的拉過母後的手,道:“母後,您這次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快給我瞧瞧!”
近些日子,允許各地建立商會之後,出海的商隊越發多了,每次商隊歸來,都會在港口附近開上數日的集市,比過節還要熱鬧。
祁玉笙這回便是親自微服出巡,深入體驗了一回。
這是為了組建皇家商隊做準備。比起收集稀罕精巧的奢侈物件,她更看重遠方大陸特有的農作物種子,還有改善民生的技術。
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想要海晏河清,就要讓更多人獲得安身立命的根本。
另外,商業興盛起來,民間立女工戶和女商戶的條件便也能跟着放寬。
這是微小的,尚不足引起警覺,卻又能潛移默化的帶來改變的契機。
時曜當然有明白母後的苦心,但如今祁玉笙風塵仆仆的剛下車,她不欲立刻去商量那些令人頭疼的法令和條款,只想哄母後開心。
只是還沒等到宜壽宮,就聽祁玉笙問道:“炎問寒哪兒去了?”
這次她離宮的時間不算久,可一月不見,都不來迎接她,也太反常。
時曜抱着她的手臂,只道:“誰曉得呢,最近他就愛偷懶,都不怎麽在宮裏的……”
嘴上告狀,同時卻略有心虛的別開目光。
只是餘光察覺到母後的神情玩味,就知道果然還是瞞不住。
在母後面前,她大概一輩子都沒法成功的裝出深沉心機來,只能認輸:“還是叫母後給發現了。”
原來,就在祁玉笙回宮的前一日,一封機密軍報送進了宮裏。
經深入南诏王宮的密探确認,南诏王已經再難忍耐困于方寸之地,已然在屯兵鑄甲,年內将興兵叛亂,試圖脫離大裕,自成一國。
昨夜時曜跟炎問寒召集幾位大臣商議,說服了認為那種南蠻之地,留着也無大用,打起仗來勞民傷財的主和派。
今日炎問寒正忙于和兵部商讨出兵鎮壓南诏的諸般事宜。
時曜原本不想讓母後剛一回宮就摻和進這糟心事,卻一刻鐘都沒撐到就被戳穿了。
于是祁玉笙徑直去了文淵閣。
自從她成了太後,官員們議事自然會去她的宜壽宮,這文淵閣倒是許久不曾來過。
一路上竟還有些懷念。
只是幾個大臣們見到她出現,臉色就好似吃了蒼蠅。
倒不是對太後有意見。
只是他們剛才還扯着嗓子慷慨陳詞,說不能将所有兵力全都交給祁家人,哪怕是祁家培養出來的門生也不行,太危險了。轉頭就瞧見太後面帶淺淡又叫人摸不出情緒的笑容在門口看着他們,實在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