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觊觎
觊觎
雖然已經記不太清韓三小姐的容貌,但總歸是跟她當初路上救過的少年,以及如今的炎問寒大相徑庭的。
她将床幔拉開一道縫隙,夜風就伴着月光一起從敞開的窗戶流淌進來,落在她的手臂上。
那兩人說過的話,也未必就是一字不差,畢竟都過了那麽多年……
只是巧合罷了,因為周芸熙和她那個庶妹的争端,讓她想起了韓三小姐,僅此而已。
跟一片平和靜谧的椒房殿不同,今夜的司禮監可熱鬧得很。
炎問寒這一次離開中京,是去辦差,同樣也顧及了私事。
地牢內關着新抓回來的幾人,表面上是落草為寇的山賊,實際上,是幾個在皇帝更疊頻繁時,站錯了隊,從而萬劫不複的逆臣。
先是為求自保便不遺餘力往昔日好友身上潑髒水,又試圖抱住小皇帝的大腿,希望自己能明哲保身一輩子,發現大勢已去,就抛家舍業的脫身而去……
他們大約沒想到,會有從墳茔裏爬出來的惡鬼,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過他們。
抓到了故人,難免回想起從前。
那時他弱小可欺,自然也沒留下多少愉快的回憶。
親自審訊人犯,聽着刺耳的悲憫,鼻息間滿是濃重的血腥味,他的心緒才略微平靜了些。
待心情平複下來,他才沐浴更衣,進宮去見他的月亮。
永無止境的長夜裏,會落在他身上的只有月光,可天上的月亮,永遠不會只眷顧他一個人。
見她又去為了不相幹的人耗費心力,炎問寒忍不住說了一句。
Advertisement
也不知這是否會讓她也回憶起從前。
炎問寒慢條斯理的洗着手。
若能想起來也好,這樣一來,就算知道了他如今做的事,也會心軟原諒他。
水盆裏的是早就打好預備着的水,早就冷了,但跟他此刻的體溫并無差別,所以他也不覺着刺骨。
指縫裏的血在漫長的審訊裏早就幹涸,他洗了好久才将其徹底洗幹淨。
至于牢裏已經氣若游絲的幾人,身上刺眼的紅卻是再也洗不清了。
——
周昭媛有孕的事,很快就傳遍了皇宮內外。
流言蜚語很多,甚至有人說,上天已經不眷顧大裕朝的國祚了,否則也不會讓皇嗣凋零至此。
唯一的皇嗣生母低賤只是宮女,跟今上也是無名茍合,名不正言不順。
好不容易又來一個,卻是搶奪的臣妻。
時铄也知道,這是幕後有人搞鬼刻意散布的,讓炎問寒去追查動搖民心的禍首,而在宮內,同樣少不了催促祁玉笙,問她有沒有查到是誰吃裏扒外,當了他的女人,卻幫着不知哪個宗親觊觎他的皇位。
祁玉笙心知必須釣着他,給他點虛假的希望,他才不會發瘋。
于是沒法将每次傳喚都推掉,便挑了個有回京述職的官員在禦書房時,主動去求見。
畢竟,他總不能當着朝臣發瘋。
禦書房門前,跟祁玉笙擦肩而過的是個年輕官員,祁玉笙覺着這人有幾分眼熟,多看了幾眼,終于回憶起,這位是當年跟在時铄身邊的狐朋狗友之一。
那時候時铄被流放,他身邊的狗腿子多半跟着倒黴,死的死傷的傷。
這條難得的漏網之魚,是時铄的親表弟,當今太後的親外甥荀令誠。
近些年來朝堂動蕩,別的世家不是元氣大傷就是韬光養晦,只有荀氏仗着是太後母家,始終屹立不倒。
荀令誠當初也不是沒獲罪,只是背靠着荀氏,保下了一條小命,夾起尾巴裝了幾年正人君子,後來竟然還得到了官職,外放這些年,如今時铄登基,就被調回了中京。
她打量着荀令誠,荀令誠也偷看了一眼這位皇後娘娘。
相比于當年打人時,容貌一般無二,氣質卻越發超凡出塵。
也難怪今上身邊女人無數,卻還這麽迷戀她。
時铄如今為了自己還能多享受幾年這榮華富貴,仙藥不能放開了想吃就吃,每日都只能吃三顆。
這極大的削弱了他的體能,只有點着暖情香肆意快活時才有力氣,其他時候便無精打采。
先前跟荀令誠說了幾句話,此刻強打精神,也仍舊哈欠連天。
他數落着祁玉笙辦事效率實在太慢,祁玉笙剛想說,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卻聽他話鋒一轉:“當然了,孤也知道,你如今還要忙着準備太後的千秋宴,确實太辛苦了些,要不然,找個人幫你?”
時铄突然來了精神,人也不乏了,雙目放光的安排起來:“既然宮裏的女人各個都有嫌疑,那可以從宮外尋一個信得過的人來,聽聞,你還有一個妹妹……”
聽到這話,祁玉笙汗毛倒豎,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給這狗男人一記窩心腳的沖動。
她沒料到,躲過了選秀,沒叫他看到小妹的容貌,仍舊擋不住他的觊觎!
這人永遠比她預料的更惡心。
“不必了,小妹身子不好,自幼沒學過禮儀規矩,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時铄能提起祁家二小姐,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先前那些個替代品,終究只是形似,還因為會刻意模仿着她清高出塵的模樣而假意端架子,實在無趣。
而今日他那個沒出息的表弟進宮,都知道對方是什麽秉性,不可能聊正事的,自然就聊到了,他希望能娶個家世容貌俱佳的妻子。
這給了時铄一個啓發。
他此刻還在捧着祁玉笙,要哄她投懷送抱,自然不會強行要了她的妹妹。
可如果是将人賜婚給荀令誠呢?
他這個表弟,從前也曾跟他共享美人,只要把人送到荀令誠府上,不愁沒法得手。
“那也不必勉強,不過你回中京之後直接入宮,也并未和家人團聚,這次太後千秋宴,正好可以讓你妹妹進宮來陪你說話,也正好幫她相看一二,若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孤就給他們賜婚。”
這話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如果眼前的不是時铄,那祁玉笙大概會覺着自己先前會錯了意。
可如今,她只要略微深思,就能猜到皇帝的險惡用心。
“是。”她假做沒察覺,恭順的應下。
等回去之後,卻第一時間寫了家書回去。
皇帝要賜婚,誰都攔不住,已經不能再拖了。
必須讓小妹稱病,最好在千秋宴前後就假死抽身,才能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