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黑暗中，李瑾玉偏頭望向床榻那個方向，輕聲道：“怎麽突然這麽問？”
祝半雪道：“我本以為世子是因為禮數才會對半雪多有忍讓，也不願拖累候府才會不怪罪侍郎府的欺瞞。現在看來，世子非是這般在意表面的人，可你不僅不怪罪，反倒對半雪照顧有加，半雪若還察覺不到才奇怪吧。”
若自己是世子，被逼婚之後還發現被騙了，少不得要找逼婚的永寧候夫人大鬧一番。
可李瑾玉沒有，不僅将此事輕輕揭過，在旁人面前也對她多有維護。她的手燙傷時，李瑾玉的焦急關心也不似作僞，甚至回門那天，他還故意冷待祝于明和大夫人。
除了為她出氣，祝半雪想不到李瑾玉還有什麽這樣做的理由。
還有那日他莫名其妙的生氣，以及今日她提及和離之後李瑾玉的反應，祝半雪即使想忽視也不行。
“世子應當，不是被逼才與我成婚的吧。”
“我确實早先便認識你。”李瑾玉道：“不過這婚，也确實是我娘去求來的。”
意思便是，李瑾玉并未想過與她成婚。
沉默片刻，祝半雪道：“今日娘同我說起，希望世子早日生下一兒半女。半雪怕是不能了，不知世子可有納妾的打算？”
李瑾玉冷不防被問得一噎，這話題跳的着實太快，讓他有些反應不及。他道：“沒打算。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我困了。”
不等祝半雪再說，李瑾玉接着道：“明日我還要早起當值，世子妃再有疑問也忍忍，容我休息好了再說。”
聞言，祝半雪果然沒再開口，李瑾玉悄悄松了口氣。
他之前确實沒想特意瞞着，可今日之事讓他明白，若是叫祝半雪知道自己不僅認識他，而且還心悅她，想必不等一年之期，她即刻便要想法子離開。
不怪他多疑，他娘不過說了句希望他們夫妻和睦，她就來管他要休書。方才也說不喜歡京都的繁瑣禮數，若他真實話實說，她對他又沒什麽感情，怕是即刻便能收拾東西離開京都。
Advertisement
他還得想想如何自圓其說，讓祝半雪打消對他的懷疑，不然，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婦兒，怕是要就這麽飛了。
李瑾玉這番揣摩，恰恰猜中了祝半雪的心思。
她從未想過要一直待在京都，更不可能留在候府。若李瑾玉真的……喜歡她，那她更不可能留在這裏。
李瑾玉喜歡她想幫助她無可厚非，可她不能仗着這份喜歡，心安理得的接受，不能這般拖累他。
且不說他們二人身份不匹配，她的事情目前應當只有李瑾玉知道，若是讓永寧候和夫人知道了，不管眼下他們對她如何疼愛，這種事必然也接受不了。
李瑾玉現在喜歡她，或許可以什麽都不在意，可以後她年老色衰，李瑾玉萬一哪日厭煩了，屆時她不再年輕，怕是再也不能離開這候府，永遠被困在這深宅大院裏了。
祝半雪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斷然不會輕易被人擾亂自己的決定。
第二日起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人影，地上的被褥也被收起來了。
祝半雪喚了人進來，青竹絲竹兩個人進來伺候，兩人皆是一副低頭不敢多看的樣子，飛速往床上望了一眼，又匆匆把頭低下。
祝半雪覺得奇怪，倒也沒多說什麽，她問：“世子可是當值去了？”
青竹道：“是的小姐，姑爺很早便走了，走前還特意囑咐我們，說小姐昨夜睡得晚，讓我們不要打擾你。”
青竹說完，臉上泛起紅暈。
祝半雪：“……”
她算是知道這二人為何看着這般不對勁了，無奈扶額，她道：“不是你想的……算了。”
祝半雪不想解釋了，難道要她說，昨天她纏着世子給她講故事講到半夜嗎？
這聽起來莫名更讓人想入非非，還是讓她們誤會着吧。
前些日子，青竹将她嫁妝清點出來，裏面有兩間鋪子，祝半雪這幾日閑了便在學着打理。
從前在莊子上，雖說有侍郎府分發的俸銀，但到底天高路遠，那點錢不夠用，他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為此，秋萍姑姑會帶着其他幾個婢女做些繡品手絹什麽的，拿出去賣了換些銀錢。
到底是京都裏出來的人，手工活不差，被一些繡坊飾品閣看中了手藝，會定期定量來收貨。
秋萍姑姑那時便不避着她，會教她看賬本，以及一些淺顯的經商之道。
現在想來，秋萍姑姑大抵是知道侍郎府靠不住，有意無意教她些安身的本事。
那兩間鋪子，一間賣的是布匹，一間賣的是糕點。祝半雪看了賬目，生意算不上多好，布匹店的入賬只堪堪消了成本和鋪裏夥計的工錢，多的盈利卻是沒有的。
糕點鋪不僅不賺，還有些虧損，勝在虧損不大，一時半會兒還倒不了。
想來也是，若是真有得賺，大夫人又怎會給她添到嫁妝裏頭，對祝半雪來說，大夫人沒給她扔幾本爛賬和虧大錢的鋪子，已經算是好的了。
不過也是奇怪，按理來說，布匹店和糕點鋪應當比其他鋪子還要賺些才是，畢竟衣食不比其他，銷路廣客源多，上至耋耄老人，下至稚子孩童，男女老少皆需要。
光看賬也看不出什麽問題，祝半雪決定去店裏一探究竟。
先是就近去了糕點鋪，祝半雪進去鋪子裏時，店裏除了夥計沒什麽客人，那夥計懶懶靠坐在櫃臺後的椅子上，見到她進來，很是随意地道：“喜歡什麽自己取。”
身後的青竹想要上前說些什麽，祝半雪輕輕擡手攔住她，上前看着櫃臺裏的糕點。
樣式不錯，能瞧出來花樣好看，只不過好些個都被碰碎了。若她是進店的客人，除非是很喜歡糕點的味道，否則這種次品是不會買回去的。
她夾了一塊出來，咬了一小口嘗了下味道，祝半雪皺眉，問道：“這糕點是什麽時候做的？”
夥計瞥她一眼，道：“自然是今日做的。本店不許品嘗，你這已經咬過了，需得付錢。”
“這是自然。”祝半雪道，“請你們掌櫃出來吧。”
夥計冷嗤一聲，道：“你該不是付不起錢，想找我們掌櫃挑刺吧？我可告訴你，今日無論如何你都得付錢，況且我們掌櫃豈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
身後的青竹憋不住了，上前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們世子妃，你敢這麽說話！”
夥計被她吓得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猛地從櫃臺後跑過來道：“世子妃息怒，小的這就去請掌櫃。”
說完轉身就往後院跑。
沒過多久，蓄着長須略顯富态的方掌櫃從後院走了出來。
“不知世子妃光臨，小人有失遠迎，還望世子妃恕罪。”
“不必多禮。”祝半雪道，“我今日過來，也只是過來看看鋪子裏收益如何，這一看倒是發現了不少問題，不知掌櫃的可否解答一二？”
方掌櫃忙道：“小人惶恐，必當知無不言。”
祝半雪指了指方才自己嘗過的糕點，問道：“這糕點是何時做的？為何會碎成這樣？”
“這，”方掌櫃面色猶豫，半晌才道：“小的不敢有所欺瞞，這糕點，是前日出了籠屜擺上來的。”
祝半雪皺眉，她方才便嘗出來了，眼下這個天氣，糕點放了三日雖然沒壞，可到底不新鮮了，入口時已經能察覺到糕點發硬，不似當日出爐那般香甜軟糯。
“過了三日的糕點為何還拿出來賣？這種糕點豈會有人買？”
方掌櫃嘆了口氣，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咱們回香齋的生意，從小的接手開始便不怎麽好，小的一開始也覺得這樣賣不好，一日日控制着量來做，若是當日剩了一些，也當贈品送出去一些。”
“可如此一來，有些時日客人多，那糕點便不夠，客人少，又剩下太多不好處理，賬目也不好算，小的同上頭說了這個問題，可之前，他們不願銷這一筆賬，還說……還說不過是多放兩日，吃不死人，小的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之前鋪子應當不是大夫人在管，大夫人雖對她不怎麽樣，但不是如此短視之人，不可能将鋪子經營成這樣。
祝半雪道：“我方才嘗過糕點，味道雖不如何突出，但也挑不出錯。往後注意糕點的存放時間，當天糕點臨近酉時還未賣出去，便低價處理。若是到第二天還沒賣完，便不收錢了，将糕點免費給客人品嘗或者當贈品送出。”
“低價賣出去多少，送出去多少一并計入賬中，月底來候府找我銷賬。”祝半雪不急不緩将事情交代清楚。
方掌櫃聞言很是高興，忙應道：“是是是，小的知曉了。”
見人還算好說話，祝半雪也沒有冷着臉，溫聲提點他。
“方掌櫃，您比我年長，經營之道比我懂得多，我也不同您擺架子，只是您也該知道，店鋪生意想做好，好的夥計是必不可少的。若是客人進了門，遇到一些個态度不好的，怕是扭頭就走了，望您明白。”
方掌櫃面色有些尴尬，道：“世子妃教訓的是，我定然好好規訓孫兒。若是後頭做不好，小的也不會偏私，定然将他辭了。”
祝半雪不知道那夥計與掌櫃的還有這層關系，她才接手這鋪子，也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絕，道：“您心中有數便好，凡是對鋪子有好處的，我也會細細思量，還望掌櫃也能多花點心思，畢竟這店鋪要是倒了，您怕是也不好讨生活。”
“是，小的謹遵世子妃教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