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男孩子說自己叫楊稚傑,是海沙幫幫主的兒子。母親是清夷派的大小姐。母親會劍法,身體一直很好,還帶着自己練武。但是從幾個月前,母親開始吃得很多,直至上個月暴斃,大夫說是積食導致的。
到了曹家門口,碰到出門尋找小少爺的家仆們。他們一聽是衙門來人了,就趕緊迎進門,好好招待。
管家說聽家仆來報小少爺失蹤了,他已經一邊安排人尋找,一邊去碼頭告知當家的。現在小少爺被送回來了,他又趕緊再派一波人去告知當家的。
現任當家的叫楊石宇,年近不惑。他連續見到兩撥家仆,一個說小少爺失蹤,一個說衙門給送回來了。不多時,他就回到了家裏。
樓遇川和元圓圓見到了楊石宇,是個中年漢子,淡眉方臉,眼神雖已現渾濁,但背脊筆直,仍舊英挺。
楊石宇好好感謝了一番樓遇川和元圓圓,但是樓遇川拒絕了他說要宴請的客套話,直接告訴對方,他家小少爺楊稚傑向衙門報案,他們受理了,按照規矩,需要上門詢問一番。
楊石宇低着頭,眼神亂轉,搓着雙手,“哎呀,樓大人,我兒還小,一時接受不了母親的去世,所以才去報案的,但是大夫說了,內子是積食導致的暴斃,無甚可疑。”說完,又擡頭急切地看着樓遇川。
他的表現,樓遇川和元圓圓都看在眼裏。
這個楊石宇,雖說發妻已去世一個多月,但是他這個樣子,毫不見悲傷、痛苦,反而是有躲閃、搪塞之嫌,背後很可能有隐情。
“這樣吧,楊幫主不介意的話,在下想向照顧過夫人的家仆問幾句話,問完就走。”樓遇川話雖客氣,但是語氣很強硬。
“那,行吧。”楊石宇答應了,叫管家把幾個丫鬟還有嬸子叫了來。然後他向樓遇川和元圓圓拱手告辭,說幫裏還有事,請他們自便,自己就先回幫裏了。
樓遇川看着面前拘謹不安的幾個姑娘、嬸子,溫和地詢問了她們的姓名、籍貫,又問了她們照顧夫人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近幾個月,夫人是否有什麽異常行為。
她們的口徑幾乎一致,說夫人出生江湖大派,會些拳腳和劍術,平時就經常鍛煉身體,很少生病。哪怕生了小少爺,也是一直很健朗。
異常的事情,就從大概三、四個月前吧,夫人的胃口突然變得很好,不僅是好,是根本停不下來,每天醒着的時候就是吃。不再早起鍛煉,也不教小少爺練劍練拳。
兩個月後吧,夫人就下不了床了,哪怕這樣,她還是一直吃,只要醒着就要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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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夫人脾性很好,對待家仆都是客客氣氣的,很和善可親。但是自從她開始暴食,就動不動發脾氣,連陪她十多年的嬸嬸都被責罵,那個嬸嬸就告老還鄉去了。對待小少爺,根本不理不睬,只顧着吃。
上個月,夫人就突然去了。其實大家心裏也有準備了,覺得夫人這樣吃下去,早晚會出事的。
樓遇川又問起幫主和夫人的感情。
丫鬟們面面相觑,沒有人開口。最後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嬸子開口了,她跟那個告老還鄉的嬸子關系親近,聽到了幾句抱怨的話。
海沙幫原本只是一個漕運的小幫派,楊石宇雖然資質一般,但是人看起來很老實。當年他看上了清夷派的大小姐戚卿,花了一年多時間,各種獻殷勤,終于求娶到佳人。
婚後,倆人也是甜甜蜜蜜了好多年。海沙幫在清夷派的扶持下,近幾年也一躍而起,成為江南一帶的七大漕幫之一。幫裏事務多了以後,楊幫主這幾年就經常不着家,小少爺都是夫人親自教導着。
至于奇怪的事情,嬸子說,夫人突然暴食前,聽說幫主跟她吵了一架,說是想納妾什麽的。夫人在婚前就讓幫主保證過,這一輩子就她一個人,所以她才下嫁的。雖然已經過了十來年吧,但是夫人還是接受不了幫主納妾。不過,他們不久後好像和好了,夫人又樂呵呵地了。
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樓遇川和元圓圓就要告辭,突然瞥見一直躲在屏風後的楊稚傑。
樓遇川招招手,楊稚傑就小跑着過來,眼巴巴地看着他。
樓遇川蹲下/身,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聲細語地說:“好孩子,你是不是還發現了什麽事情?”
楊稚傑點點頭,母親的反常,他一直傷心不已。“嬸嬸們剛剛說的,母親同父親吵架,是真的。後來,母親說,父親向她道歉了,說不會再娶新姨娘的。而且,父親知曉她愛好武術,特意送她一本內功心法什麽的。母親就說她先練,若覺得合适,再教授于我。可是,可是,母親練習了沒多久,就開始,開始不停地吃。再後來,再後來我就沒有母親了。那本心法也找不到了,我不知道怎麽辦。”淚珠大顆大顆地從楊稚傑嬌嫩的臉龐上滾落。
樓遇川把楊稚傑擁在懷裏,拍着他的背,安撫着他,“好孩子,不要哭,你做得很好,剩下的就交給哥哥姐姐,你要做的就是勇敢一點,好不好?”
楊稚傑仍然抽抽嗒嗒地,但是他緊緊咬住下唇,小小的臉上都是堅強不屈。
元圓圓掏出懷裏的桂花糖,統統都塞到楊稚傑的手裏,摸摸他的腦袋,跟他說:“好好吃飯,好好學習,好好練功,好好照顧自己。你的母親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保護着你。”楊稚傑使勁點點頭,捏緊手裏的桂花糖,目送他們遠去。
“元姑娘,你可有什麽想法?”樓遇川見元圓圓一句話都不說,稍稍側頭看她,看見她的眉頭緊鎖,心裏也跟着疼了一下。
“啊,是的。想必樓公子也發現了吧,納妾、心法、暴食,這是一連串的事件。”元圓圓在聽到戚卿在練習心法就開始暴食的時候,心裏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是的,我想,還是得從楊石宇的行蹤開始調查。”樓遇川說着,帶元圓圓往臨安大街走去。
“樓公子,我們不回衙門嗎?”元圓圓左右看看,似乎衙門在另一個方向。
“嗯,先去個更緊要的地方。”
然後元圓圓就跟着樓遇川到了雙喜糖鋪。
店掌櫃看着樓遇川手一揮,要了十幾種糖粒果脯,臉都笑歪了。店鋪裏還有其他大姑娘小媳婦,捂着嘴,偷偷看着樓遇川。
樓遇川目不斜視,左手一包糖粒,右手一筐果脯,帶着元圓圓風風火火地走了。
然後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了元圓圓的卧房裏,一句話沒說。
在元圓圓驚愕的表情中,又匆匆忙忙地往衙門走去。
樓遇川到衙門後,召集了捕快,安排人手,着重調查楊石宇身邊的人,以及楊石宇的行蹤。他還修書一封給譚恕予,向他詢問是否還有關于裂天血決心法的信息,尤其是修煉心法後的症狀。
消息陸陸續續地傳回來,楊石宇最近半年常去紅袖館找一個叫瑩兒的歌姬。
瑩兒是在一年前自己找到紅袖館,自願賣身做歌姬。
排除瑩兒跟練月門的關系。
有人見到瑩兒可能曾住在容福坊,那裏有列衣堂的人出入。
譚恕予回信,二十年前也有裂枭宮宮外的人修煉疑似裂天血決的心法,有人身體暴瘦而亡,有人內功爆裂而亡。修煉裂天血決,須以丹藥輔助,或者特殊玉石加持。
樓遇川看着收到的資料,已經很明确楊石宇有殺害發妻的動機和手段。但是,就在他帶人到紅袖館要把瑩兒帶回衙門審問時,被老鸨告知,瑩兒已經逃跑了。
又晚了一步!必須抓出告密人!
這下子,人證跑了。而且楊稚傑說母親修煉的那本心法也找不到了,等于是物證也不見了。
樓遇川正在苦苦思索怎麽樣抓內鬼,并且在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怎麽才能讓楊石宇認罪。
元圓圓提到,官府需要證據,但是江湖有自己的規矩,可以試試用江湖的方式來處理,也許會有新的線索出現。
樓遇川聽後眼神一亮!雖然他仍然希望将兇手繩之以法,但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他還是可以雙管齊下的。
沒有幾天,清夷派就聽說,自己家的大小姐,是因為受不了丈夫要納妾而自暴自棄最終香消玉殒的。
這下還得了?!
雖然大小姐的父母已經去世,但是威望還在,敢欺負自家大小姐,派中人都不幹了。
現任掌門人是大小姐戚卿的師兄,他直接派人把小少爺接回了清夷派,然後就開始使用各種人脈手段,讓原本已經跻身于江南七大漕幫之一的海沙幫一下子失去了很多老客戶,幫中的得力幹将都紛紛跳槽到了對家。
幫主楊石宇焦頭爛額,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找人幫忙,可惜收效甚微,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曾經風光一時的海沙幫已呈頹敗之勢。
元圓圓拍手稱快!順便把手上沾着的糖霜拍掉。笑嘻嘻地拍拍樓遇川的肩膀:“不愧是你啊,遇川!”
樓遇川不閃不躲,任由元圓圓把糖霜拍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是拍進了心裏,他也覺得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