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董家大老爺董朝宇對亡妻一往情深,情深至骨,最後自戕追随而去。而董朝帆與大哥手足情深,忍受不了大哥故去的傷痛,後來變賣家産,出家為僧,與青燈黃卷作伴,為大哥祈福。此後友恭坊的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情深不壽的傳奇故事。這是後話了。
這幾天,樓遇川在查董朝帆交代的那幾株蘑菇的事情。
據董朝帆所說,是他去西南經商的時候,有人自己找上門,介紹了這種蘑菇,并詳細說明了它會使人致幻的作用。
樓遇川知道希望渺茫,想找到那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跟列衣堂有關,那麽也許會有點蛛絲馬跡留下。
不過,還沒有查到蛛絲馬跡,譚恕予就給他送來了一個差不多五十年前的故事,有關魔教裂枭宮。
裂枭宮在差不多五十年前創立,起初只是在西南華陰山的一個小小幫派,主要是種植草藥,賣點強身健體的藥丸。
後來出了一個武學奇才,自創了一套內功心法,再輔以特制的藥丸,竟然可以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內力大漲十倍,那個人叫雁帶陽,他自創的心法,就是後來的裂天血決,而劍法,不過是随內功而創出來的,其劍氣極快極狠,主要是依托于強勁的內功産生的效力。
二十多年前,裂枭宮進入中原,向當時的江湖高手挑戰。
說是挑戰,但是他們出手狠毒,不僅直接殺害比試者,還殘害了很多無辜百姓。
在官府的默認下,江湖正道一同圍剿了裂枭宮,将宮內級別高的人全部斬殺,地位低的人就被放逐了。
不過,聽說宮主有一個女兒,當時二十多歲,應該也已經在被殺了,畢竟斬草不除根,總歸是個禍患。
“那當時很多人都知道裂天血決的存在?”元圓圓問樓遇川,“這個範圍就太大了吧~”元圓圓直想嘆氣。
看着元圓圓耷拉着腦袋,樓遇川甚至想摸摸她的腦袋,不過,他還是忍住了。“雖然是這樣,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想要這部秘籍的,譚恕予也提到,這部心法,還要靠特質的藥丸才行,這個藥丸的制作方式,估計已經失傳了吧。”樓遇川安慰道。
目前沒有別的調查方向了,也許只能等着背後之人自己露出馬腳了。
元圓圓突然想到了練去非,練去非是練月神教的人,也許他知道些什麽。而且,自從那次識破他的身份,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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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吶,就不禁念叨。
元圓圓又在朔月的小樹林裏撿到了練去非。
元圓圓瞪眼看着眼前的精致面孔,依然美豔到令月亮失色,雖然這天晚上并沒有月光。
“哎,小圓圓,樓公子知道你跟我在小樹林裏私會麽?”練去非眨着眼睛,一點兒都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清潤眼波流轉給元圓圓。
“什麽私會,換個詞兒吧。”元圓圓一本正經。
“那,幽會?相會?因緣際會?”練去非挑挑眉,他覺得這幾個詞也很好聽。
“是不期而會。”元圓圓嘆氣。
“哈!我就知道。”
“知道什麽?”元圓圓有不好的預感。
“知道你想我了。”練去非突然湊近元圓圓,帶起一陣香風。
“嗯,是的。”元圓圓吸吸鼻子,從善如流。
“你~”練去非反而呆住了一瞬,繼而自嘲般笑笑,“這次是想知道什麽?”
元圓圓低頭思索一番,選了個比較中肯的問法:“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她懷疑過很多次,練去非不是偶然跟她相識的,甚至可以說,練去非的出現,就是一開始有意為之。
“哎~果然還是沒有瞞住你。”練去非反而笑起來了,他就知道,元圓圓像他感覺到的一樣聰明機智。
“是有人告訴我,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還告訴我,只要紫玉珠出現,你就會出現。”在遇到元圓圓之前,練去非已經在臨安城等了她近兩個月了。他話沒有說全,其實對方不是要他拿走元圓圓的血玉,而是跟着她,期限一年,一年後就可以得到黃金萬兩和一部心法,可以治愈自己的內傷。
元圓圓點點頭,取下一直挂在脖頸處的血玉,雙手遞給練去非。“你拿去吧。”她抿抿嘴補充道,“我是心甘情願的。”
“你~哎~小圓圓,你知道這塊血玉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嗎?”練去非簡直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欣喜有之,心動有之,心痛也有之。
“嗯,我每個月靠它運行心法,緩解疼痛。不過不要緊,沒有它,我也是會吐血,會死的。”元圓圓坦白道,她知道這塊血玉可以緩解她體內的毒,但是,僅僅是緩解而已,等到她二十歲,也就不需要了,因為她死了,就不需要了。
練去非的心痛到無法呼吸,他禁不住往前一步,摟住她的肩膀,元圓圓沒有動彈。他稍稍放松了點勁道,柔柔的嗓音似有哽咽,“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在想辦法,我還在找,還有你的師傅,你不是說他也在找藥給你治病麽?”
元圓圓悵然一笑,她搖了搖頭。
這是練去非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悲而不傷,坦然又決絕。
“我會去到一個新的世界,那裏沒有罪惡,沒有貧賤,沒有悲傷,也沒有疼痛。”
“那是什麽地方?”練去非的聲音被晚風吹拂着,恍若游離于靈魂邊緣。
“死生同狀,萬物一府。”元圓圓又笑嘻嘻地說着。這個結局她其實很早就知道了,從最初的恐懼、惶然,到後來能平和地說出,她已經練習了千萬次。然而,然而,現在,似乎有什麽未盡之事,一直幽居在她的傷口,在她已然放下了天地時,卻突然刺痛着她,使她無法再平靜下來。
練去非沒有拿走血玉,他讓元圓圓答應他,先等到明年春天。元圓圓點頭說“好”。
元圓圓回到樓遇川的小院,在他的卧房外駐足,沉思,很久。然後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房門,慢慢地走向他,忽然一揚手,近乎透明的粉末飄落。
樓遇川躺在床上,呼吸平穩,眉眼舒展。
元圓圓靠近他,在他床頭蹲下。她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擡起右手,隔着半寸的距離,緩緩描過他修長利落的眉,如羽扇般的漂亮眼睫,高挺硬朗的鼻梁,最後,她的手指來到他的嘴唇。豐潤的唇珠,清晰的唇線,隔着半寸的距離,元圓圓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柔軟和溫熱,如果再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呢?
元圓圓近乎癡迷地看着樓遇川的睡顏,她聽到樓遇川和緩的呼吸,似乎聽到了一朵花開的聲音,聽到了露珠劃過葉片的聲音,聽到鳥兒飛過天空的聲音,在這樣靜谧的時刻,有什麽東西從她的內心深處瘋狂生長着。
她輕輕湊近樓遇川的臉,靠近他的唇。她聽到了內心的召喚,只要再近一點兒,近一點兒,就能感受到她渴望已久的溫存。
就在元圓圓即将把自己的唇覆在那如花瓣一樣柔軟的唇上時,樓遇川的呼吸吹拂到她的臉上,她如蠟燭上的火苗,猛的往後一飄,似乎是被燙到了,然後,她不可自控地懊惱起來。
元圓圓皺着眉,思考了很久,但是什麽都沒有進入到腦子裏。她又彎腰靠近樓遇川,最後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碰,猶如林間的一只小鹿在清晨的小溪邊輕輕地淺啄了一口,輕盈的水面蕩漾開來,小鹿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翌日清晨,元圓圓去找樓遇川時,發現他在練功。其實,就元圓圓所見到過的,樓遇川的武功不低,以實用為主,一招一式都非常幹淨利落。
但是今天,樓遇川竟然在練劍。
晨光熹微灑滿院子,空氣中仍有水汽彌漫。不同于平時他用刀的身法,他舞劍時的身法更加輕靈飄逸,似有浮天水送別無窮樹,恰如帶雨雲掩埋一半山,優美如詩,如夢似幻。
元圓圓一下子怔在那裏,她驚覺,這才是名動江湖的樓七公子。
樓遇川收劍,向元圓圓走去。他的眼睛映着朝陽的光輝,明亮而璀璨,柔和卻又深邃。他淺笑盈盈,他不發一言,就這樣看着元圓圓。
元圓圓從他的眼裏看到了雲,看到了海,看到了澄澈的自己。她莞爾一笑,又流下淚來。
“哎~”樓遇川輕輕一嘆,從懷裏抽出絹帕,為她擦去淚珠,帶着她往書房走去,給她戴上鬥笠,帶她去吃早飯。
自從練月門,列衣堂,裂枭宮,裂天血決這些字眼頻繁出現在樓遇川的眼前,他就越是不安。
他向府尹大人申請,跟周邊幾個大城的府衙聯系,發現不僅臨安城,這些年裏,中原、臨海等大城市裏也是頻頻發案,大多數都與達官顯貴、富商大戶有關,抓到的案犯,也是實實在在的行兇之人,但是就是這個頻率很不尋常。
樓遇川看着檔案庫裏堆積如山的卷宗,心事重重,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而且,是他無法控制的,這種感覺很不好。他最近與定波城頻繁聯系,既然練月門、列衣堂、裂枭宮都是江湖中人,那麽他就從江湖入手。
還有元圓圓,令他擔心。
元圓圓最近也是心情沉重,雖然面上不顯露,但是明顯吃得少了。她一向不挑食,現在明明要入冬了,反而食量大減。本就如柳條般輕靈的身姿,現在更是細瘦,下巴颏尖了不少。
天氣漸冷,冬天的氣息近了。臨安城府衙收到報案,報案者是一個九歲的男孩子,他說他的母親上個月去世了,他懷疑是被人害死的。
男孩子本是跟着家仆出門要去學堂,他趁着家仆不注意,一個人偷偷跑到衙門的。本來衙役看到是一個男童,以為是小孩貪玩,正欲将他趕走,正好遇到了樓遇川。
樓遇川聽小男孩說了幾句,就決定帶着元圓圓随他一同去家裏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