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樓遇川和元圓圓及捕快們到達董家後,看到董朝宇就躺在自己的卧房,臉色黑青,唇邊有白沫,乍一看确實是被毒害身亡。
樓遇川快速查看了屋內陳設後,就讓捕快先把董朝宇的屍身擡回衙門,讓仵作驗看。然後把家仆都集中到院子裏來,一一錄着口供。
據家仆們敘述,董家有兩位老爺,大老爺董朝宇年近三十五,整日與友人游玩、吃喝,原配夫人去世後也沒有再娶,至今沒有子嗣。今天大老爺跟平時一樣外出,回到家吃完晚飯後就回院子小憩,家仆在送去夜宵時發現人躺在床上,沒有了氣息。家仆馬上告知了管家,管家一邊派人報官,一邊讓人去尋二老爺回來。
二老爺董朝帆現年三十,常年在外奔忙生意,身邊只有兩名妾室,據說是因為大老爺沒有續弦,董家無主母,遵從長幼有序的祖訓,二老爺也沒有娶正妻。二老爺今天外出應酬酒局,大老爺出事後,已經派人去通知了,應該很快就回來。
不多時,門口就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一個儒商樣貌的男子直直沖向董朝宇的院子,被門口的捕快攔下了,那人就是二爺董朝帆。
樓遇川把董朝帆帶到書房裏,告訴他董朝宇的屍身已經送去衙門,有些話要先問問他。
董朝宇先是一臉焦急迷茫,不知所措的樣子。而後在樓遇川的安撫下,他深呼吸了幾次,慢慢地就安靜下來,坐在椅子上,手捏成拳,不停地敲在自己的大腿上,唉聲嘆氣。
“董二爺,”樓遇川喚他一聲, “對于令兄的遭遇,你怎麽看?”
“哎~我這個大哥啊~別看他現在這樣,年輕時候也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
樓遇川和元圓圓對視了一眼,這個情況是家仆沒有說到的。不過,死者為大,家仆也确實不太敢說主家的壞話。
董二爺苦着臉,似乎回憶很是不堪,“父母走得早,當時我還不滿十七歲,我大哥卻整日流連煙花之地,與狐朋狗友外出游玩,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管,都是大嫂忙前忙後地費心處理的。後來大嫂難産而亡的時候,他都沒有守靈,說是外出散心,結果就去湖邊游船聽曲。我不得不挑起家裏大梁,開始着手打理事務。大哥的懶惰,我看不過去,也勸過很多次。他作為家中長子,家産什麽的都是他的,我只希望有一天他會醒悟過來。”
“董二爺方便說一下你最近的行程嗎?”樓遇川公事公辦,一般情況下,投毒都是由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董朝帆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是半月前才回到家的,之前一直在外地經商,有個鋪子新開張,我得親自去打理。今天是應城北周家的邀請去赴宴,剛剛仆人找到周家,我才知道,才知道,大哥他,哎~至于害他的人,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他最近也是天天往外跑,也許是在外面惹了什麽人,人家報複他的吧。”
樓遇川見董朝帆這裏也問不出什麽情況了,就說他們要先回衙門了,還說等仵作驗屍完畢,過幾天等衙門來人通知,他們就可以去把董朝宇接回府裏辦喪事了。
董朝帆想起身送行。樓遇川見他一臉痛苦、都站不穩的樣子,趕緊扶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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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捕快們錄家仆的口供時,元圓圓在小院子裏走了走,她發現院子裏有一小塊地,種了很多奇花異草,其中一小片地像是新翻過,種了幾株彩色的菌菇,像漂亮的小傘,很是鮮豔可愛。
元圓圓心知這菌子大概率有毒,叫來家仆一問,說是董二爺前些日子帶回來的,董大爺一向附庸風雅,喜歡豔麗、新奇的玩意兒。董二爺帶回來後,是董大爺親自照料着,其他人都不敢動。
元圓圓聽後點點頭,留下一句話,叫家仆不要動這塊地,更不要動菌子。
樓遇川準備叫元圓圓一道回衙門,看到她站在花園旁邊,一臉若有所思,走過去輕輕地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麽”。
“沒有什麽,只是有點奇怪。”元圓圓搖搖頭,“先看看董朝宇中的是什麽毒吧。”
第二天,仵作說,董朝宇中了兩種毒,一種是比較輕微的,他身上的疹子就是證明,這種毒暫時不致命,只是偶爾會神志不清,但是很長時間的失智也可能會有危害。但這次真正害死他的,是砒霜。
樓遇川将仵作的結論告訴元圓圓後,元圓圓點點頭,問道,“他們兄弟倆關系如何?”
“家仆說,董朝帆常年在外奔忙,偶爾才回家。董朝帆說經常勸說大哥要接管家業,其實,不僅是勸,他們倆還是吵過幾次的,據說吵得很兇,董朝帆一直在外面跑,也是躲着他大哥。這次回來半月,算是時間長的了,逢年過節也只待不到十天。”樓遇川說出自己的猜想:“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董朝帆下的毒?”
元圓圓搖搖頭,她提起在董朝宇院子裏看到的那幾株彩色蘑菇,但是董朝宇是被砒霜毒死的,那麽仵作所說的董朝宇中的另一種輕微的毒,可能就是照料蘑菇是染到的,還不足以致命。
“我有個想法。”元圓圓說。
樓遇川第一次聽到元圓圓這句話,就是陪她扮鬼。當然,這次元圓圓不是要扮鬼,她帶着樓遇川重走了一遍董朝宇遇害當天的行程。
第三天,樓遇川根據董家家仆的口供,帶着元圓圓先去了城南的花圃,董朝宇近幾年喜好收集一些奇花異草,時不時就會拜訪那裏一個花圃的老者,飲茶聊天。
董朝宇午飯時去了八仙飯店,與新結識的友人周順義吃了飯,還小酌幾杯。飯後又跟周順義一起逛了臨安大街的幾家鋪子。
日落前,根據家仆的敘述,董朝宇去了倚翠園。
不過,元圓圓還沒有走進去,就被樓遇川黑着臉拉了回來。
元圓圓才知道那是妓館,于是元圓圓提議樓遇川一個人進去,結果樓遇川的臉更黑了。
最後,是讓門口的龜公把老鸨叫出來,問了幾句話。
第四天一早,元圓圓跟着樓遇川又到了董家,發現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靈堂。
董朝帆披着麻衣,一臉冷漠。這跟之前見到他時相差甚大,而且,他大哥的屍體還留在衙門,要結案後才能領回,現在準備的靈堂,似乎太倉促,也太簡陋了點。
這次樓遇川只帶了元圓圓,沒有帶其他捕快或衙役。應樓遇川的要求,董朝帆帶他們到了大哥董朝宇的院子。
在書房坐定後,樓遇川看了元圓圓一眼,元圓圓點點頭,樓遇川才開口說道:“董二爺,此次我二人前來,是想給董二爺一個機會。”
“哦?什麽機會?”董朝帆不屑地反問道。
“自悔的機會。”樓遇川沉聲道。
“呵!樓公子,你是說我毒害大哥嗎?有證據嗎?”董朝帆冷笑一聲。“我每天早出晚歸,忙裏忙外地為了他的産業奔忙,家仆都可以作證。況且,我那天不在家,怎麽下毒害他?他的行程,我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我一概不知。”董朝帆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痛失親人的哀傷,只有無底的怨氣。
“你大哥是因砒霜中毒而死,并且,砒霜是他自己買的。”樓遇川的聲音清冷卻有力,“不過,你大哥是為你而死。”
“你說什麽?!”董朝帆從椅子上一下子彈起來,他粗粗喘着氣,“董朝宇那個窩囊廢,肯定是他自己在外面惹了禍事,知道我不會幫他擦屁股了,才一死了之的。”
樓遇川搖搖頭,從懷裏拿出幾張紙,放到董朝帆手邊的茶幾上,“這是口供,你自己看看吧。”
董朝帆仍然喘着氣,似乎心裏的怨憤還沒有排幹淨。他輕蔑地看着那幾張紙,擡手拿起,抖了抖紙張,随意的看了幾眼。
不一會,董朝帆的手真的抖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好久才發出聲音:“怎麽會?怎麽會?他為什麽這麽做?!”他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向樓遇川求助,眼神迷茫,似有淚光。他哐一下攤坐在椅子上,嘴裏不停地說着。
樓遇川說:“你大哥,其實已然醒悟過來,想擔起作為兄長的責任,好讓你輕松一點。”
樓遇川從董朝帆的手裏拿起一張紙,“這是花圃老者的口供,你大哥幾天前已經知道你帶回來的那幾株蘑菇是有毒的,不用服食,只要長時間接觸就會使人産生幻覺,甚至昏死。”
“這一張口供,”樓遇川繼續說,“你大哥最近新結識了一位富商,之前都是在向他請教經商之道。但是那天他們見面,你大哥卻一直在感謝對方,并且說了你很多好話,甚至請求對方日後對你多加照拂。最後,在日落前,你大哥去了趟倚翠園,沒有找他平日招的歌姬,而是找了老鸨,為那位歌姬贖身。聽老鸨說,你大哥之所以招那位歌姬,是因為她長得像你大嫂。”
樓遇川說到這裏,看到董朝帆已經淚流滿面,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
“其實,你大哥已經知道,你有殺他的心思。他知曉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他自覺對你有虧欠,不願讓你的手沾上罪惡,所以他才自行了斷,成全你。”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董朝帆已然哽咽。
樓遇川朝元圓圓點點頭,元圓圓往屋外走去。不一會兒,她拿着一個沾滿泥土的盒子,交給了樓遇川。
樓遇川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一張潔白的信箋,看了一眼,遞給了董朝帆。
“看看吧,這是你大哥的遺書。”樓遇川說。
董朝帆顫抖着接過信箋,看了第一行“吾弟親啓”,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急喘了幾口氣,才又看了下去。
信箋上确實是大哥董朝宇的筆跡,他說自己之前很混賬,說他醒悟得太晚,讓親弟弟承受了太多重擔。他說了很多抱歉,最後說自己願意成全弟弟的心意,希望沒有了他這個累贅,弟弟可以在往後的日子裏一切盡意,百事從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