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樓遇川想保護元圓圓。
不是像為無辜受害者伸張正義那樣的保護,也不是為流離失所者提供庇佑的那種保護,而是想讓元圓圓一直是愉快的、輕松的、不必忍受痛苦的那種保護。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生出了這樣的心思。也許,是在宇宙的光裏,他看到了她閃閃發亮的淚水;也許是在人類的愛裏,他感到了來自她的溫情。早在他還是這繁雜、紛亂的龐大體系裏的一顆小小塵埃時,就已經生出了這一層心意,直到遇到元圓圓,這層心意才逐漸浮現、清晰、明朗。
她的氣息,像漫過山嶺的薄霧,漫不經心間,就将他包圍。
霧散,則愛意浮現。
霧不散,則愛意随之彌漫。
但他不敢說,也不能說。江湖不定,危機四伏,他現在還沒有信心能夠保護好她。
他只能站在霧裏,清醒地沉淪。
就在樓遇川還來不及弄清自己的想法時,他收到了來自绮霞閣譚恕予的信函,上面說靈璧劍派的謝澤風謝大俠在昏迷數月後離世了。收到信的第二天,譚恕予就到了臨安城。
“遇川,謝大俠在彌留之際,提到了一件事。”譚恕予坐在樓遇川的書房裏,往日鮮活的面孔染上了淡淡的沉重,元圓圓看了樓遇川一眼,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謝大俠說,他是被個蒙面人偷襲的,對方重傷他後,問他裂天血決的下落。”
“裂天血決?!我聽父親提過,這是二十年前魔教的一本秘籍,其中記載了心法和劍法。但是由于上面記載的功法過于邪佞血腥,導致練了裂天血決的人都變得異常殘暴,甚至殺害了很多無辜之人。當年武林各大門派聯合起來一同剿滅了魔教主要人員,直到魔教四分五裂,剩下的教衆都是沒有練過裂天血決的人,已不再對江湖産生威脅。不過,這本秘籍就不知所終了,大家猜測是圍剿魔教時,被人順手牽羊偷走了。”樓遇川眉頭緊鎖,搜索着記憶裏為數不多的信息。
“對。後來機緣巧合下,裂天血決中的劍譜被劍客長孫金波獲得,但是他似乎僅僅是收藏起來,并未練過其中的劍法。”譚恕予将近期獲得的信息一一道來,“長孫大俠,赫赫有名的一代劍客,我猜,只是不忍這樣一部劍法失傳,但是,由于劍法來自魔教,所以他也沒有外傳,更加沒有練習其中劍訣。”
“如果這樣的話,那麽蒼翠派淩冉青之所以毒害長孫大俠,就是為了這本劍譜?”元圓圓出聲問道。
“元姑娘真是聰慧過人。”譚恕予沖她點點頭,眼裏充滿了對她的贊賞。“這很有可能。不然以淩冉青的江湖地位,只是為了贏下比試就對長孫大俠下毒手對話,實在是匪夷所思。淩冉青當年作為江湖新秀,也是參與了對魔教的圍剿一事,他肯定也是知道裂天血決這本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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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謝大俠還說了什麽嗎?”元圓圓追問道。
“據藍城城他們說,謝大俠提到裂天血決,提到蒙面人,只說了幾句邪不壓正,就咽氣了。”譚恕予轉頭看向樓遇川,“遇川,我這次來,就是想跟你說,有人在查找裂天血決的蹤影,不管意圖為何,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我現在加派人手在收集有關當年魔教的事情以及散落在江湖中的教衆的蹤影。對了,你上次提到練月門,我也在查,正如你說的那樣,練月門就是當年魔教的一個小分支。但是,現任練月門的掌門人,我卻查不到任何蹤影,連是男是女都查不到。”
“連你都查不到?”樓遇川沒有想到,這個練月門掌門人這麽神秘。“那列衣堂呢?”他想查練月門,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列衣堂雇傭了他們,在背後操縱着那些命案。
“列衣堂,這個也很奇怪,它是近幾年才興起的一個門派,只知道他們跟達官顯貴都有勾結,也有一部分勢力滲透了江湖門派,但是,好像都是以搜刮錢財、培植人脈為目的,暫時沒有發現跟二十年前的魔教有關。”譚恕予邊想邊說着。
“那個,你們說的魔教,叫什麽名字?”元圓圓輕輕地問着。
“裂枭宮,當年在西南華陰山。”樓遇川回答着元圓圓,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裂天血決,列衣堂,列衣,裂天!”他轉向譚恕予,“列衣堂的名字,就來自裂天,這可能是一種巧合,或者是一種致敬,也可能是一種傳承。”
譚恕予也想到了,點頭道:“這樣看來,不管是哪種情況,那麽暫時還不能對列衣堂放松警惕。我會繼續派人查找。”
正事說完,樓遇川帶着元圓圓,請譚恕予去了一家名為別枝閣的飯莊吃飯,畢竟飯後譚少閣主又得奔忙一番。
“客官,您三位今兒想吃點什麽?”店小二殷勤地招待着。
樓遇川直接向譚恕予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由譚恕予點菜。
譚恕予對于樓遇川,無需客氣,直接問店小二,“你們店裏都有什麽?”
“今日有新鮮剛運來的無腸公子、招牌菜俏冤家,還有本幫特色糖醋魚、素骨頭面、蝦肉包子……”
“就這些吧,快些上來。”譚恕予一揮手,店小二應答着退下了。
“元姑娘,聽說你來自西南?”譚恕予對這位僅有兩面之緣的元圓圓很有好感,他其實可以找人調查元圓圓的背景,但是一想到樓遇川對她的重視,他就沒有這樣做。可是禁不住好奇呀~樓遇川向來獨來獨往,身邊連小厮、書童都沒有,卻帶着一個副手走南闖北,這位副手還是個姑娘家。甚至剛剛在書房的溝通,也沒有避忌她,這讓譚恕予更加好奇了。
“是的,我離開雁回派後,被華師傅撿到,帶回了碧璜山。”上次在定波城,譚恕予已經見到了何師姐她們,也知道自己被趕出了雁回派,她無需顧忌,坦率地說着。
“遇川之前就讓我幫忙搜尋你的華師傅,可是,真的很奇怪,斷鴻山莊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他的身影了。”譚恕予微微皺起眉頭,“不過,你別擔心,我會繼續派人尋找的,畢竟遇川對你……”
“咳咳。”樓遇川突然輕咳起來。
“樓公子,喝點水。”元圓圓快速給樓遇川倒了杯茶,關切地看着他。
樓遇川怕譚恕予道破自己的心思,又被元圓圓的眼神看得羞赧起來,趕緊轉移話題,“聽說碧璜山盛産玉石。元姑娘上次在椒江城借出的那一顆,看起來就很獨特。”
“啊,對,我離開碧璜山時,身上帶了幾顆,就是以備不時之需。”說着,她把胸前那顆拿出來,大大方方地給遞給樓遇川看。
樓遇川雙手接過那顆小巧玲珑的血玉,上面還帶着元圓圓的體溫,又想到這顆血玉一直躺在元圓圓的胸口處,一下子像是被燙到一樣,瞬間紅了耳朵和面頰。
“樓公子,你又發燒了嗎?”元圓圓一直很關注樓遇川,看到他的臉瞬間紅了,就想起上次他連日奔波後病倒的事情。元圓圓皺起眉頭,一臉擔憂,想着他最近又是查案又是審訊的,很是辛勞。
“啊?沒,沒有。”樓遇川支支吾吾地,然後誇張地贊美了幾句“好玉,真是好玉。”就趕緊舉着雙手把血玉還給了元圓圓。
譚恕予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位名動江湖的樓七公子在一個姑娘家面前羞紅了臉,心裏啧啧稱奇。
樓遇川和元圓圓送譚恕予到城門,走之前,譚恕予跟元圓圓拱手道別,轉而他拍着樓遇川的肩膀,啪啪作響:“不愧是你啊,遇川!”
樓遇川皺着眉,心思很沉重的樣子。他看着好友遠去的身影,期待他一路順利,早日帶來更多消息,這樣他也能早日喊一聲“嫂嫂。”
“嫂嫂?”樓遇川幻想着自己讓譚恕予這樣叫元圓圓的情景,心裏覺得愉快極了,這個詞真好聽啊,他翹起了嘴角。
元圓圓看着樓遇川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翹着嘴角,轉着眼珠子,一會兒低頭看路,一會兒擡頭看天,明明他一句話沒有說,但是她就感覺自己根本插不了嘴。
“樓公子?”元圓圓忍不住了,她發現他們已經走過了衙門,又走過了樓遇川的小院,但是樓遇川似乎沒有想要停下腳步的樣子。
“啊?元姑娘,何事?”
“樓公子,我們要去哪裏?”元圓圓疑惑地歪頭看他。
樓遇川也歪着腦袋,“唔~哪裏?”
“我們已經路過了府衙。”元圓圓解釋說。
“啊,對。”樓遇川擡頭張望了一下。
“也走過了小院。”
“啊,沒錯。”樓遇川也回她一臉疑惑。
“那我們要去哪裏?”元圓圓耐心地引導着他的思路。
“這裏!”樓遇川恍若回魂一般,指着一副牌匾。
“別枝閣?樓公子沒有吃飽?”元圓圓發現他們又走回了這家飯店。
“元姑娘,可還想吃夜宵?”樓遇川的腦子已經跟不上嘴了,胡扯一通。
元圓圓皺着眉看他,思考着什麽。
就在樓遇川覺得自己特別特別蠢,正想找個地洞的時候,元圓圓恍然大悟,“樓公子是想念譚少閣主了吧?雖然剛剛才與他送別,但是已經開始思念他了,對吧?!”
樓遇川:“……”思念他個大頭鬼!是想讓他早點叫一聲嫂嫂!!!
後來,他們沒有吃上夜宵,因為,衙門的捕快找到了在別枝閣門口發呆的樓遇川和看着樓遇川發呆的元圓圓。
友恭坊的董家家仆來報案,他家大老爺被人下毒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