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古人雲:正義之士,天地相佑。
也許練去非這次是仙童的化身,不再是花枝招展的公孔雀。他悄然敲開了元圓圓的窗戶,而他帶來的消息,也為這個案子撥開了一片迷霧。
光顧過宜醉園那個暗娼園子的客人之一,就是臨安城的富商——錢員外。練去非計劃盜竊紫玉珠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被捕快帶到衙門的錢員外,不再是那個和善可親的錢大善人,而是一個大腹便便、腦滿腸肥、藏污納垢、玩弄少女的惡人。一進到詢問室,無需動刑,這樣的慫貨,十分聽話地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通通說了出來,順便還牽扯出幾個有相同興趣愛好的夥伴。
據他交代,那個暗娼園子的真正經營者,是一個叫列衣堂的組織,他們是近幾年才出現的,掌握了很多富商巨賈、達官顯貴的私隐、癖性,投其所好,并行賄受賄、拉幫結派、鏟除異己、收斂錢財、壯大自己的勢力,甚至已經滲透到了江湖中的門派裏。
聽完這些,元圓圓異常冷靜。她明白,其實人人心中都晦暗的一面,而真正的魔鬼,是不擇手段誘發別人心中隐藏的歹意,引人為惡,甚至為別人提供作惡的溫床,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近這些天,樓遇川腳不沾地地忙着審訊錢員外交代的那些人和事,而元圓圓最近比較清閑。
由于很多人交代的事情令人發指、非常惡心,尤其是說到他們“無意中”殺害了女子的經過,對于同是姑娘家的元圓圓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樓遇川就沒有讓她參與後續的審訊。
這晚,元圓圓在湖邊的一家客棧喝着酒,她其實不喜歡酒,但是最近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實在是非常沉重,她想要一場“難得糊塗”,哎~她嘆了口氣。
“小圓圓~你怎麽還嘆氣呀?”練去非眨着扇羽一般的眼睫,狀似柔若無骨地就要倒在看起來已經微醺的元圓圓身上。誰知他還沒有看清元圓圓是怎麽坐到邊上的,自己就差點兒翻下長凳去。
練去非趕緊整理好衣袍,委屈巴巴地瞅着她。
元圓圓對男美人的秋波攻擊恍若未見,坐懷不亂,小酌着清酒。
“練公子,這次多虧了你提供的信息,我敬你是條好漢!”元圓圓舉着杯子,鄭重地向他作揖,然後悶頭喝光杯中的酒水。
“哎!”練去非想阻止她喝這麽快,可是沒來得及。只能自己陪一杯,“這個列衣堂,你最好離遠點,他們的勢力範圍,已經超出臨安府衙的管轄範圍了,還有很多江湖勢力。”說到這裏,他似有不屑,撇撇嘴,“就讓那個樓七少去處理吧,定波城還是可以與之相抗的。”
“是,還有樓遇川,還有夢無莊,還有定波城。我相信,邪不勝正!”元圓圓又猛灌自己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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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
“你?你什麽?”元圓圓搞不懂,這個男美人怎麽總是說話說一半呀。
“你有沒有覺得我也很好?”練去非小小聲地問着,語氣裏有小心翼翼的小小期待。
“嗯!你很好!”元圓圓向來不吝誇獎,更何況練去非真的也順手做了很多好事。
元圓圓的眼睛亮亮的。
練去非的眼睛更是閃爍不停。
“你,長得好,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子長得像你這般精美絕倫的。你心腸也好,給我解圍,幫助山匪從良,還給我們帶來破案的消息。”元圓圓笑嘻嘻地,沖練去非豎着兩個大拇指,晃晃悠悠。
“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嗝,嗎?”元圓圓說話大喘氣,還夾雜着酒嗝。
練去非覺得自己的心情比上次在懸崖處搖搖欲墜時還要大開大合。
練去非沒有等到答案,因為元圓圓已經趴桌上了。
練去非也沒有送元圓圓回去,因為樓遇川找來了。
元圓圓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被人背着,走在被月色照亮的石板街上。她的耳朵突然靈敏極了,聽到了在遙遠的北方,有些及其細微的聲響正在撲撲簌簌的準備着,嗡嗡嘤嘤地蠢蠢欲動,可能是初秋的風聲,是秋風正在啓程的聲音。
元圓圓吸吸鼻子,聞到的是空氣中濕潤的泥土氣息,還有一種順着布錦但紋路,恍若從晨曦中透出的清新木葉香氣,是她想念的、熟悉的、溫涼的味道,是樓遇川。
“樓公子~”元圓圓在樓遇川耳邊軟軟的叫着,氣息似乎是滾燙極了,樓遇川的耳根刷一下又癢又紅。
他微微側頭,“嗯?”。
元圓圓聽到後,像是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防備,連腦袋都直接砸到了他寬厚溫熱的肩膀上。
“樓公子~你來啦~”元圓圓覺得鼻尖被晚風吹得涼涼的,惹不住朝着溫熱的地方靠近。
“嗯,我來了。”樓遇川幾乎哽住,因為他察覺到元圓圓濕漉漉涼絲絲的鼻尖正在蹭着他的脖頸。
“樓公子,你好。”
“元姑娘,你也好。”
“樓公子,你更好。”
“元姑娘,我…..”
“樓公子,我很挂念你。哪怕你就在我面前,我也忍不住挂念你。”元圓圓微微擡起頭,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着。
樓遇川沒有回應,因為元圓圓柔軟細膩的嘴唇一下子貼在了他的耳垂處,驚得他差點兒跪下。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喉結瘋狂滾動,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才把從下腹處湧上的熱氣強行按下。他側頭看了一眼,無聲的笑意,混合着月光,一并落在元圓圓毛茸茸的發頂。他輕輕地托了下已然睡着的元圓圓,繼續朝着前方走去。
元圓圓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在一個春日的午後,躺在青草茸茸的山坡上,暖風吹着她,蟲鳴圍着她,樹葉的斑駁陸離投影在她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溫熱的光斑。就她一個人,周遭寧靜又喧嚣,她聽到草木在簌簌地抽條,小花在嘤嘤地展開瓣蕊,露珠從脆嫩的葉片上滑落。
一條通體雪白的小狗跑過來,蹭着她的臉,軟軟綿綿的呼吸就在耳邊,元圓圓把小狗摟在胸前,把臉埋進小狗的絨毛裏,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舒适。
然後,元圓圓就睜開了眼睛,窗外的陽光絲絲縷縷地透過木窗,細微的灰塵漂浮在空中。她眼前似有一片薄霧,慢慢地,霧散了,她看到了樓遇川。
樓遇川坐在床頭,一條腿搭在床沿。他看起來真的累了,他的嘴唇緊抿,眉頭還在輕輕地皺着,眼睫似被細碎的陽光打擾到一樣,微微地顫着。
元圓圓才發現,原來夢裏抱着的不是小狗,是樓遇川的胳膊,衣袖上已經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皺。
元圓圓正在天人交戰,她不忍心打擾這片刻的靜谧,更加不忍心樓遇川以這樣不舒服的姿勢度過難得的休息時光。
不過,不用她糾結很久,樓遇川眼睫動了幾下,然後睜開了眼睛。
元圓圓看着他清露一般朦胧的眼眸,笑了起來,樓遇川也跟着笑起來。
下一秒,元圓圓就從床上彈起,把腰酸腿軟的樓遇川趕回自己的卧房。她自己又光着腳跑回來,嘭一聲關上門,似脫力一般用後背抵着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平複着瘋狂的心跳。
直至天光大亮,元圓圓才又見到了樓遇川。她本想裝作沒事發生,但是樓遇川的笑意盈盈讓她有點兒別扭起來。好在樓遇川什麽都沒有說,帶着她就往衙門的檔案庫走去。
“元姑娘,你看這兒。”
“啊?我什麽都沒看。”元圓圓似乎被驚到了,她剛剛盯着樓遇川的手腕。他的手腕勁瘦有力,皮膚細膩,連弧度都那麽優美。他的衣服已經換過了,昨晚那件估計皺得不成樣子了。
昨晚,昨晚……元圓圓的思緒又飄遠了。
直到她聽到一聲輕笑,樓遇川又是一副心情愉快、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樣子。這讓她開始懷疑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元姑娘~”樓遇川明顯發現元圓圓不在狀态,他一想起昨晚元圓圓的酒後真言,就忍不住要翹起嘴角,可是,這種事情,女孩子面皮薄,他也不好當面提起。他得找個合适的機會,對,合适的機會。
“樓公子,你說的是這份口供裏提到的宜醉園的客人周銳威,他是萬通镖局的?”元圓圓終于反應過來了,看了看樓遇川指着的一個名字。
“對。在李梨雪被害後兩個月後 ,當家人李樹堂就金盆洗手,把镖局交給了這個周銳威。”樓遇川一直派人盯着萬通镖局的動向。
元圓圓想起當時找不到的那個杏兒背後的人,一陣惡寒湧上心頭,“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周銳威找了列衣堂,告知了自己想要當萬通镖局一把手的野心,然後列衣堂就安排一番,設計把李梨雪殺害,李樹堂傷心退位,周銳威就堂而皇之地接手了萬通镖局?!這樣一來,衙門不管怎麽查,都不會有證據直接指向周銳威,畢竟是杏兒動手殺害的李梨雪!”
“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就像練公子之前提到的,是有人雇傭他們練月門在那天去萬通镖局李梨雪的閨房偷竊,而那個莫名失蹤的趟子手,可能就是列衣堂安排的人。”樓遇川想到這裏,頗為沉重,這樣的勾當,不知道還有多少。衙門抓獲的兇手确實是真的兇手,但是列衣堂一直隐藏在後面操縱着這一切。
“那還有那個王前珉的案子呢?郭峰說的算命的還有賣老鼠藥的人?”元圓圓突然想起這一樁案子,不得不懷疑失蹤的那個算命的還有賣老鼠藥的人,也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就是為了“指點”郭峰殺人的方式。
“對,但是目前只查到他爹新娶的小妾,就是跟練月門有關。據說他爹是在一次家宴請來的歌舞團裏,對那位小妾一見鐘情,随後就把人從伶館贖了出來,而那家伶館,就是練月神教的産業之一。目前還沒有看出誰能從王前珉的死亡,或者說王家那裏得到好處。”樓遇川點點頭,一方面他欣賞元圓圓的機敏,但是又擔心她涉險,故此很多後來的進展,并沒有告訴她。
他想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