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元圓圓和練去非還是先去了最近常去的那家醫館,這時他倆才意識到,肯定是被發現了他們經常過來這裏,所以今晚孫彥志和紅玉就突然發難。但他們确實不得不來,因為孫彥禮就在這家醫館養病。
那天元圓圓和練去非找到了被孫彥志推下山崖的孫彥禮,找到他的時候,他被挂在樹上,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們知道孫彥志一直派人跟着他們,他們已經很小心地避開了,不過,孫彥志作為越州城的地頭蛇,也許派了很多波人盯梢,防不勝防。
元圓圓心下感嘆自己的江湖經驗還是太少了。然後她又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練去非,名號這麽好聽,什麽新月公子,怕也是繡花棒子吧~
練去非:“……”感覺受到一萬點傷害。
第二天一早,他倆帶着已經清醒但是仍然虛弱得只能坐轎子的孫彥禮到了府衙門口,正好遇到從斷鴻山莊回來的秦捕頭、樓遇川和馬路路。
樓遇川看到熟悉的身影,眼神一亮,不覺間加快腳步。
元圓圓忽覺此時向她走來的是自己的命運,閃閃發光,于是,又流下淚來。
樓遇川:“……”他從懷裏拿出手帕,遞給元圓圓,生生抑制住想要幫她擦淚的沖動。
府衙內,孫彥禮虛弱地講述着自己的發現,他近期回家後,發現大哥對自己冷漠疏離,慢慢察覺莊裏似乎有秘密。恰巧樓七少修書一封,委托他招待元圓圓,又提到元圓圓在臨安城協助破案的能力,所以那晚是想着先找元圓圓商量一下。他甚至懷疑大哥已經被害,目前這個是假扮的。
不過,在秦捕頭和樓遇川把錄的口供給他看後,他顫抖着哭暈過去了。
把孫彥禮安置到府衙內住下,找來大夫診治,樓遇川這才有時間把昨天夜審的結果跟元圓圓和練去非說了。
三年前,紅玉夫人使計接近孫彥志,威脅他說,他不是孫家的血脈,是老夫人的私生子,還找來人證雲雲。孫彥志相信了,怕自己莊主的位置不保,對紅玉言聽計從,甚至還幹起了買賣婦女的勾當。
但是倆人因分贓不均,逐漸生了嫌隙,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至于紅玉的死,官府不會追究練去非。
“樓公子為何會來?”元圓圓想問很久了。
Advertisement
“我估計你已經到了斷鴻山莊,就托人給孫彥禮送信,但是送信人回複說沒有找到孫彥禮,所以,我就趕到越州城,直接去了府衙請秦捕頭幫忙。”樓遇川有點兒害羞起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說聽到找不到孫彥禮時有多驚慌了。
揭穿了這麽大一樁案子,府衙還要抓緊時間處理很多事情。
樓遇川、元圓圓、練去非和馬路路暫時住在附近的客棧,若有需要随時提供幫助。
練去非悄悄退房走了,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元圓圓第二天一早去找他吃早飯時才知道。
生活就是這樣,有的人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了,沒有任何道理可講,元圓圓覺得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元姑娘,那位練公子,你可知他底細?”樓遇川在大堂找到元圓圓,開口就問道。
“知之甚少。他說他叫練去非,紅玉夫人叫他新月公子。”元圓圓搖搖頭,“還有,每月初一的清晨,總會在小樹林裏撿到他。”元圓圓豎着兩根手指頭,老實巴交地說着,“兩次了。”
樓遇川:“……”樓遇川沒有把之前打聽到的關于練月神教的事跟元圓圓說,畢竟這是官府的事,江湖的事,她不該被牽連進來。但是又覺得那個練去非來歷不明,所以才特意問了句。
“樓公子要回臨安了嗎?”
“我跟衙門告假了,要回定波城給母親過生辰。”樓遇川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元姑娘可願意跟我一起回定波城?”
“嗯?為何?”元圓圓嚼着油條,喝了一口豆漿。
“就~保護我。”
元圓圓:“噗~”
第三天,踢踢跶跶的是馬蹄,丁零當啷的是驢鈴,元圓圓戴着鬥笠,騎着馬路路,保護着身邊騎着高頭大馬、名動江湖的樓七少,一起朝定波城走去。
定波城并不算很遠,從越州城騎馬前往,也就兩天時間,但是似乎是為了照顧馬路路,他們走了三天。
這三天,每到一個客棧或茶歇,他們就會停下休息,從不在野外過夜,元圓圓心裏很是感激,畢竟有人安排好吃好喝,總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有時,樓遇川會來找元圓圓喝酒,元圓圓也很歡喜。
酒過三巡,元圓圓興致大好,“樓公子,你說,既然哪吒是蓮藕做的肉身,那他跟蓮花是什麽關系?”
“姐妹關系。”
“鬼怪為什麽會懼怕哼哈二将?”
“因為二将口氣重。”樓遇川眼含笑意。
元圓圓跟他幹杯,笑嘻嘻道英雄所見略同。
“樓公子為何離開江湖?”
“有恩怨,就有江湖。”
“那你喜歡江湖嗎?”元圓圓問出了她來到臨安時聽到的傳說。
“我只是不喜歡打架。”樓遇川笑意減淡,喝了口酒。有很多人問過他,為什麽離開江湖,為什麽離開定波城,為什麽投入公門,為什麽要當捕快,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喜不喜歡江湖。
樓遇川喜歡江湖,喜歡俠氣英豪策馬奔騰,喜歡白羽雕弓吸海垂虹,但是不喜歡憑個人喜好就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各種恩恩怨怨怎麽都難解難了,無辜之人又由誰來保護?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個規矩又由誰來定?
律法也許還不夠完善,但是它總歸會臻于完美。
不像人心,那是個無底深淵。
元圓圓心想,她也不喜歡打架,并不是因為自己武功不濟,而是打架解決不了問題。打架打輸了,打殘了,還有拐杖,還有義肢,那麽靈魂若是有殘缺,又拿什麽來替補?她覺得自己不再年輕,卻還不夠老。
很多年後,元圓圓才知道,烈火中鍛過的真金,如履薄冰渡來的事功,那是九死一生的定數。
他們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又碰了下酒杯,這已足夠說明一切。
進入定波城,元圓圓才知道,樓遇川說“保護他”,真的不是随便說說的。
因為時不時就會有鮮豔花枝斜射過來,有香粉絹帕兜頭落下,有信箋果子投擲過來,甚至還有嬌滴滴的女壯士飛撲而來。
幸好元圓圓身手矯健,樓遇川也躲避及時,最後有驚無險地進入樓家大宅——夢無莊。正所謂真人無夢。
樓遇川回到莊裏,元圓圓發現莊內人都是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連樓遇川都變得更加拘謹,不如他們在外面時那麽随性輕松。
所以之前看到他有小虎牙,元圓圓才會那麽驚訝。
名動江湖的樓七少,很少對外人展示他的小虎牙,他很少開懷大笑。
樓遇川将元圓圓安排在他獨立小院的客房裏,說是他的朋友,但是元圓圓懷疑他是無中生友。
元圓圓這時才知道,樓遇川,樓七少,他并不是他父親母親的第七個孩子,而是在龐雜的樓氏家族裏這一代的第七個孩子。他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但只活到七歲。
樓遇川帶着元圓圓見過了自己的父親母親。
樓莊主和珮鳴夫人,都非常和藹可親,拉着元圓圓一同用膳,樓遇川仍然一副恭敬的樣子。
“這孩子,自小就像大人,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我多想他能跟我撒撒嬌,說早飯要糖葫蘆吃呀~”珮鳴夫人笑嘻嘻地說着。
“母親~”樓遇川無奈喚道。
然後,元圓圓看到珮鳴夫人轉向她,問她想要什麽。
元圓圓一驚,這是個好問題。她趕緊咽下嘴裏的飯食,發現桌上三人都看着她,略一思索,穩穩道:“我想要健康快樂、沒有煩惱,想要家人閑坐、燈火可親,我想要陽光普照大地,想要風調雨順、河清海晏、世界和平!”
樓莊主和珮鳴夫人愣了一下,然後看着她笑起來。樓遇川也使勁抿着嘴角。
“好孩子,我是問你明天早飯想吃什麽呀?”珮鳴夫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背。
“都,都行。”她趕緊擡起碗,只想把臉埋進去。
翌日早晨,有家丁來報莊主,定波城郊外一處空墳挖出一具無頭屍,身穿夢無莊的服飾。
那處空墳本是李家人為年近八旬的李老太太準備的風水寶地,為老太太祈福的,偶爾會去打理一下。
誰知這次家人發現寶地被扒了,老太太聽說後,氣得跺腳,把腳給跺折了。
夢無莊內自查一番,發現并無人員失蹤,無頭屍就報給官府,帶回義莊去了。
定波城的府尹祝大人,大概覺得自己是這世間最幸運也最不幸的府尹了。
定波城有天下第一大莊夢無莊,宵小毛賊、江洋大盜都不敢鬧事,而自己這個府尹也是形同虛設,每日就跟妻妾們打打牌,至于心中的理想抱負,哎~胡了!
距離珮鳴夫人的生辰還有三天。天下都知道,樓莊主夫妻情深,樓莊主從來不為自己辦生辰,但是珮鳴夫人的生辰一向親自操辦。
樓遇川找到元圓圓,說自己想去探查一番,元圓圓自然一同前往,畢竟她要保護樓遇川。
而且定波城近期江湖人彙聚,也許可以打聽到一些她華師傅的消息,這也是元圓圓同意來的原因之一。
樓遇川帶着元圓圓走在街上,元圓圓戴着鬥笠,她的馬路路在夢無莊裏好吃好喝。
“樓七公子!”聽到有人呼喊,他倆回身望去。元圓圓忍不住抽抽嘴角,是大師姐她們。
看來她們帶來的玉佩雖然被太行大盜偷走了,但是還是來了定波城。
樓遇川微笑着同五位女孩子一一點頭作揖。
元圓圓在旁邊看着,心想,做名人真難啊。但是更難的是,做名人身邊的人。
“樓七公子,這位是?”何娉婷問道。
“保镖。”元圓圓趕在樓遇川之前開口,故意粗聲粗氣地沉聲說着。
樓遇川聽到了,只翹翹嘴角,等于默認了。
“呵~什麽人,竟然自稱是樓公子的保镖?!”謝丹丹又是陰陽怪氣一番。
元圓圓輕輕嘆氣,既然你想跟樓公子示好,連他本人都沒有說什麽,你又何必強出頭呢,愚蠢啊愚蠢。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各位姑娘請自便。”果然,樓遇川客氣一句,轉身就走了。
“哎~樓~”謝丹丹還想說什麽,就被何娉婷攔下,瞪了一眼。
元圓圓從餘光看到她們倆的小動作,又是一嘆。
“元姑娘總是嘆氣,讓我也忍不住想試試看,是不是很解乏。”樓遇川的聲音含着笑意,然後也學着元圓圓嘆了口氣,“果然,路見不平事,就嘆口氣,實在不行,就繞道而行。”說罷,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元圓圓簡直無語了,這真的是樓遇川嗎?!路見不平,繞道而行?!這也行?!那個在臨安城正直狹義的樓遇川呢?那個在夢無莊謹言慎行的樓遇川呢?
“遇川!”
他倆擡頭一看,有一藍衣青年從二樓的窗口探出半個身子,瘋狂揮着手,圓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我有一個朋友。”樓遇川說。
“然後呢?”
“沒有然後,我就是告訴你,我朋友的數量。”
元圓圓瞥他一眼,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