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死一線
生死一線
水晶廣場上,從人界飛升的修仙衆驚魂未定被召回,繼續仙門遴選。
由浮翠宗為首,蒼擎仙君重新開啓遴選關口,依照上次扶搖會比試的勝負順序,其他仙門依序相隔一炷香時間再開啓關口。
越早開啓遴選,意味着有機會招納越多的修仙衆,十分利于仙門發展壯大。
只見廣場中央升起一道泛着青光的法陣,有修仙衆已經蠢蠢欲動,只要踏入法陣,通過其中的考核,便能成為雲階月地仙門真正的一員。
人群中,一道紫衣身影靜立不動,正是金耀還在尋找的薛寧菱。
她的背上空蕩蕩,看着一個個關口開啓,仍舊耐心等待。
其他修仙衆早已按捺不住,紛紛走進關口,若是失敗,至少還有時間選擇下一個。
直到一個紫色法陣出現,薛寧菱邁開腳步,毫不猶豫步入其中。
雲歆獨自來到廣場前,她已和拂悅、柳瑜約定了見面地點,在離去前,還是想看一眼遴選結果。
當屬于紫霞宮的關口出現時,她果然見到了那道身影。
雲歆眉眼一動,不覺微微抿唇。
那是被紫陽真人選定的人,薛寧菱注定會來到紫霞宮。
只是,雲歆不明白,為何真人如此看重她,甚至親自從紫氣浮關迎接她。
她仍然記得數日前,紫霞宮天空上霞光绮麗。
雖然對位于雲夢澤的紫霞宮而言,這般瑰麗景象并不少見,但那日恰好是她的拜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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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歆高興地準備了一件禮物去找紫陽真人,卻被告知他今日謝客,誰也不見。
雲歆讓門童去通禀,說是弟子拜見,然而還是被拒之門外。
她一時莽撞,不顧門童阻攔,沖入院中,還是見到了紫陽真人。
紫陽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吩咐門童退下,親手将她扶起。
“雲歆,下不為例。”
他的聲音雖然嚴肅,但雲歆卻從中聽到了一絲輕饒。
紫陽收下她的禮物,雲歆告辭。
離開時,她躲在假山後回頭偷看,卻見紫陽真人根本沒看一眼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只是随手丢在一旁。
接着,她便看見紫陽真人在院中施法,招來紫氣浮關。
從紫氣浮關裏出現的身影和眼前的人影重疊,雲歆一用力不小心将嘴唇咬破。
回過神,薛寧菱已經順利通過考核,拿着通關浮往廣場邊的席位走去。
目光跟随,雲歆看見紫陽真人寫滿歡喜的臉,不禁立即撇開頭,轉身離去。
朔溟背着時憫從紫氣浮關回到人界。
四周一片昏暗,他不知這是何處,也沒有心思去在意。
至少,他想時憫是不願意留在雲階月地的,那麽其他地方無論是哪都無區別。
放下時憫,朔溟坐到她身旁,自嘲一笑。
“我将你視作敵人,可最後我卻下不了手,是不是很奇怪?”
他對一副沒有知覺的軀殼自言自語,仿佛可以得到回應。
“你肯定又會嘲笑我,堂堂魔君竟然會心軟。不像你,接連殺了魔域三個魔君,又對仙界下手,真是不可一世。”
朔溟從袖口裏拿出早已揉捏不成形的護身符,上面的氣息微弱地幾乎難以感知。
他将護身符放到時憫胸口,喃喃道:“若是當時我沒跟來,你要如何完成誓約?是不是便會安然無恙回來?”
他低頭掩面,仿佛世界上唯一的光熄滅。
母親死了,昆焱死了,父王死了,兄長想讓他替他死。
現在,時憫也要死了。
“時憫,我後悔了。你能活過來嗎……”
“她可以蘇醒。”
一道奇異的聲音在朔溟腦海裏響起。
朔溟呆住,吃力地擡起頭看向四周,“誰?”
“只有一個方法。”
“什麽人在此?”朔溟驚顫道。
“不是人,是宿主意識的寄生。”
朔溟遲疑道:“時憫……她的意識嗎……”
系統:“你可以如此認為。”
朔溟顧不得真假,即便是做夢也好,問道:“如何救她?”
系統:“功德。”
朔溟不解:“什麽功德?”
系統:“你活着積累的功德。”
朔溟道:“無論是什麽,只要能救她便行。”
系統:“宿主攻擊虛懷仙君,共計損失功德299,剩餘功德0。朔溟魔君,共計功德5,請問是否同意功德轉移?”
朔溟聽得糊塗,但沒有猶豫:“同意。”
系統:“……”
系統:“經過計算,成功轉移功德2。恭喜宿主功德+2,請再接再厲。”
系統聲音消失,朔溟等了一會,什麽也沒再聽見,仿佛一切都是幻覺。
他朝時憫看去,但時憫仍然沒有動靜。
他伸出手觸碰時憫臉頰,依舊如寒冰一般。
朔溟看了又看,絲毫不見她有醒來的跡象。
在他以為是絕境中的幻想無果之時,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股氣息他至死也不可能忘記。
為了能跟住時憫,朔溟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她的氣息,屬于時憫的氣息。
偏頭看去,只見護身符發出微光,只剩一點火星的火苗再次燃起,時憫的胸口緩緩起伏。
“時憫!”
朔溟激動叫道,撲到她身前。
“時憫,時憫……”
朔溟不停喚道,生怕她的氣息又會減弱。
突然間,不屬于他的喘息飄來,帶着低低的聲音。
“我聽見了。”
朔溟眼睛一亮,趕忙道:“快睜開眼睛,你不能死。”
時憫才恢複一絲意識,便感覺耳旁吵個不停。
不知是哪個人一直喊她的名字,她想睡覺,但被吵得無法睡着,不得不張開像是石化百年的眼皮。
“你很煩。”時憫道。
看着時憫緩緩睜開的眼睛,朔溟臉上浮現一絲喜色,他有太久沒有發自心底地高興。
“你醒了。”
聲音壓制不住顫抖,害怕只是一場幻夢。
時憫艱難地轉動眼球,黑暗之中只能模糊看見一道影子。
若是她此刻能看見朔溟的表情,一定會更早清醒,不,是驚醒。
“我在哪裏?”時憫問。
朔溟微怔,因為他也不知他們身處何處。
環顧四周,朔溟道:“似乎是個洞穴。”
時憫發出虛弱的聲音:“怪不得很黑,也很冷,就像……地獄……”
朔溟這才察覺洞內溫度很低,他的身體也凍得僵硬,稍微一動,骨頭咯咯發響。
“我去生個火。”
“怎麽來這樣的地方?”
洞穴被火光照亮,時憫能夠稍微看清周圍。
洞穴內部不大,岩壁結着一層冰霜,随着火焰升騰,化作水滴一點一點慢慢滴落。
朔溟坐在火堆邊,道:“從紫氣浮關出來,便到了此處。”
時憫的身體還無法動彈,不過意識已經恢複不少。
透過火焰望着朔溟,時憫道:“我沒死……你救了我?”
朔溟卻無法回答。
于是時憫又道:“你又要殺我。你不想我死在虛懷的手裏。”
朔溟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時憫閉上眼睛,道:“若是我看上一只獵物,我也不希望獵物死在其他獵人手中。”
朔溟道:“我們都不是獵物。”
時憫道:“我累了,等我睡醒,再說誰是獵物……”
朔溟張了張口,發現時憫已經睡着,好在她的呼吸均勻,不會讓他以為她又要死去。
吐出一口長氣,朔溟說不出是苦澀還是萬幸。
他愈發無法直視內心。
朝火堆裏添上柴火,朔溟往時憫身旁挪近,擋去亂蹦的火星。
柴火噼啪的聲響和洞外風雪的聲音反複交替,他終于感到疲倦,抱住胳膊,緩緩地阖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朔溟渾身僵硬,火堆已經熄滅。
他想動動身子,卻發現腰側被時憫靠住,想了想又挺起腰背。
細微的姿态調整還是讓睡夢中的時憫察覺,她下意識朝朔溟湊近,蹭了蹭他的背。
朔溟扭頭看去,睡着的時憫弓着身體,像是一只蜷縮的黑貓。
嘴角不禁微微揚起,朔溟忍不住伸出手,向後摸了摸她的腦袋。
其實,若不為複仇,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
時憫驚醒,睜開眼便看見有只手貼在她的額頭上。
朔溟亦是一愣,尴尬地停滞動作。四目相對,他心虛地游離視線。
“你醒了……”朔溟聲音發啞,“我只是想确認你是否……”
“是不是還活着?”時憫接下話。
她撐住身體坐起來,又擡手捏住朔溟那只手,道:“你的手很熱。”
“……一向如此。”朔溟道。
時憫點點頭,道:“我以為你們魔羅是冷血的軀體。”
朔溟抿了抿唇,抽回手,道:“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時憫無力地笑了笑,道:“我非是全知全能,當然會有不了解的事物。”
朔溟忍不住問道:“你知道你真的會死在仙界嗎?”
時憫眼神泛空,好一會才道:“我想過。”
朔溟突然轉身不想看她,只道:“我去洞外看看。”
時憫看着朔溟走出洞穴,将身體靠在岩壁上支撐。
她的身體和岩壁一樣冰涼,這副身軀向來适應環境的溫度,但不知為何,這時她卻忽然覺得有點冷。
沉寂許久的系統終于響起:“警告!宿主,您的功德嚴重不足,請盡快積攢功德!”
時憫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她預想過對付虛懷,需要積累大量的功德。
扶搖會上的機會轉瞬即逝,看到虛懷,她被複仇沖昏頭腦,根本沒有心思分析功德。
不想三條魔君性命積累的功德仍是不夠,而且,虛懷的實力突飛猛進,她有些失策。
可時憫不會後悔,從她爬出九幽地獄時,便不能後悔。
她早已死去,死去的人沒有選擇,她唯一要做的,只有殺掉虛懷。
扶着岩壁緩緩走出洞穴,洞外的光線照下來,時憫感覺恍惚。
天晴雪霁,洞外銀裝素裹,大地茫茫,天空高闊。
一道黑色身影伫立于皚皚白雪之上,天地寂寥,形單影只。
似是聽見聲音,朔溟轉過身,看到洞口的時憫。
時憫臉色透白,陽光灑在她身上,仿佛要穿透整個人,映出身形輪廓,削瘦伶仃,似乎随時便會消失。
沿着被朔溟拓開的雪路,時憫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來到他身邊。
孤單的影子成雙,猛禽掠過天際。
天地不僅只有一色。
“朔溟,亮出你的全部本領,我們在此一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