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賞寶會日
賞寶會日
賞寶會當日,魍魉河上的堯金牙行煥然一新,重新裝點了一番。
通向牙行的河岸口外,竟然栽種了一棵高大粗壯的金錢樹。
這棵金錢樹上挂滿了魍魉河畔象征財運亨通的如意銅錢串,每一個如意結上都綁着或多或少的銅幣,銅幣越多,代表越多的金錢滾滾來。
河風一吹,樹下就會響起清脆叮當的聲音,是金錢的聲音。
牙行還未開張,河邊已經聚集形形色色的妖怪。但他們都是沒有資格進入牙行的小妖小怪,只能在大門外駐足觀望。
而熱鬧不一定屬于擁有邀請函的人,這些人也可能被他們都瞧不上的小妖怪們當作談資。
吉時已到,牙行外爆竹聲響,硝煙彌漫,大門開張。
拿着邀請函的來客無論是三界何種身份,都要經過河面上長長的廊道,渡過高低河岸,才能進入建立在河道上壯闊的重樓飛閣。
這時,便是最佳看熱鬧的時候。
圍觀的妖怪們議論進入牙行的人都是哪種身份,猜測他們的來頭,講述道聽途說的故事。
例如第一批急不可耐沖入牙行的人,一定沒見過世面,不知從哪偷摸才有的邀請函。
這類人嘲笑兩聲也就過去了。
第二批進入牙行的人雖然表現地并不着急,但腳下的步伐卻暴露他們迫切的內心。
有人能夠認出他們,說得出這類人的二三事。
第三批則與衆不同,有乘坐車馬而來的,也有展現深厚修為淩空踏步而來的,還有大張旗鼓大擺排場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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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看得便有點吃力,分不清來者究竟是何許人也,唯有驚嘆聲此起彼伏。
到了日暮時分,來客稀稀落落,圍觀的妖怪們就要散去,一道金色身影吸引了衆妖的注意。
來者赫赫有名,即便沒聽過他的名字,但只要一見到他,也會不由自主投去目光。
因為這只妖非同尋常,他的皮膚金黃,衣着華麗,走在路上,猶如金元寶般閃閃發亮。
唯獨他的臉面一言難盡。
魍魉河畔的妖無不知曉他的來頭。
他便是妖界巨富金蟾大王之子,名喚金耀。
由于他實在惹人注目,無論走到哪,都是當場最耀眼的存在,也有許多妖私底下稱之為金閃閃。
簡直名副其實。
坐在河邊茶鋪上品茶的時憫這麽想着。
當金耀出現在牙行外時,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坐在她對面的朔溟,目不轉睛盯着她一個下午,這時才等到她的側目。
跟随時憫的目光移動,朔溟也看見了金耀。
他微微一怔,十分驚奇。
“你認為他是怎樣的妖?”時憫忽然問道。
朔溟搖頭,道:“看不出來。”
時憫道:“他算得上魍魉河畔最富有的妖,若他是你的敵人,你敢動手嗎?”
朔溟皺眉,“有何不敢?”
時憫唇角一彎,道:“是我不該問。”
朔溟道:“你何時進牙行?”
時憫道:“還不着急。”
朔溟見她又抿了一口茶,視線依舊停留在牙行外,再度扭頭看去。
不知實情的人一定會以為他們的關系不錯。
只有他們本人知道,今日茶鋪生意極好,朔溟不得已跟她同坐。
時憫對此沒有在意。
河邊,不知何時又出現一群穿着黃衣的人。
也許他們早已在此,只不過衆人都被金光閃閃的金耀吸引,所以并未注意到他們。
此時,這群人與金耀正面相對,自然有人也注意到他們。
相似顏色的雙方碰面,相互注目,盡管黃衣這方共有五六人,但卻抵不過一個金耀耀眼奪目。
河邊各處的目光都彙聚于此,有人已經認出黃衣乃是前幾日來到魍魉河畔的金光門衆。
但這群人中沒有金皓,也就意味着幾個普通小輩沒有與金耀相比的實力。
盡管如此,一方是金光門,一方是金蟾妖,雙方仿佛天然對立。
如此巧合碰上,事不關己的圍觀群衆遠遠注目,總是希望能發生點什麽,不枉前來走一遭。
常熙帶着幾位同門加快腳步朝河岸廊道走去,想要趕在金耀之前進入牙行。
金耀的腳步也不慢,何況他距離更近。
雙方幾乎同時到達,又一同停住步伐。
常熙打量眼前的金蟾妖,金耀也看了一眼這群修仙衆。
常熙向來以金光門為傲,絕不肯讓金光門的臉面有損,更何況在衆目睽睽之下讓步。
他對金耀露出笑臉,随後一腳踏上廊道。
金耀回以微笑,伸手要做出請的動作,恰好攔在常熙身前。
常熙的笑臉變得有幾分陰暗,他擡起手,抓住金耀的胳膊,用力推回。
金耀順勢收手,兩只腳踉跄跨上廊道。
常熙皺了眉,身形一閃,只得施展法術,卡在金耀身前,完全占據廊道。
“承讓了。”常熙靠近金耀低聲道,随後看向後面的同門,“我們走。”
等金光門衆一個個都往前走去,常熙才轉過身跟上,一群黃衣人朝牙行走去。
這時,金耀身邊忽地出現一道白影。
白影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白,蒙着臉,似要朝前方的金光門衆動手。
金耀擡手攔住,搖搖頭道:“無妨,別惹事。”
白影退回他的身後,像是道影子一般,隐藏在金光之下,若非方才之事,幾乎被人忽視。
坐在茶鋪的其他妖怪們正看得津津有味,以為雙方會動手之時,突然戛然而止。
事情一下子索然無味。
時憫放下茶杯,低低啧了一聲。
她站起身,留下一貫錢,往河邊走去。
茶鋪老板是個實在人,發現錢給多了,追上前去,把多的銅幣塞還朔溟。
朔溟随手收進腰帶間,又趕快跟上時憫,問道:“你要看的便是這個?”
時憫朝後擺了擺手,道:“精彩的在裏面。”
牙行的大門外是一個寬敞的平臺。
站在平臺上,可以聽見底下魍魉河湍急的水流聲,但只有往遠處看時,才能看見奔湧的河流。
占據視野的,是近在咫尺的層樓疊榭,飛閣流丹。
奇觀異景讓每個來到堯金牙行的人都嘆為觀止,也無人敢對此處別有用心。
時憫沒有停駐,交遞邀請函後,拿到一枚金标,別在衣上入了牙行。
朔溟恍惚片刻,才急急跟上,得到了一枚銅标。
用閻羅令換取的邀請函,讓他這回終于沒有被拒之門外,這個交易還算不虧。
牙行閱寶樓大門打開,朔溟步入其中,迎面而來的,是閃爍交替的亮光。
朔溟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适應裏面的光線。
他連忙環顧四周,尋找時憫的身影,只是短短時間未能跟住,此刻已經完全失去她的蹤跡。
朔溟抿住唇,伸手撥開人群,朝深處走去。
樓內的閃光總是擾亂他的視線,也不知這個牙行從何處尋來如此奇特的發光石。
朔溟像是無頭蒼蠅似的在繞圈,忽地,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多日的相處讓他已經足夠了解時憫的氣息和聲音。
朔溟轉過身,果然看見站在眼前的時憫。
嘈雜聲中,她的聲音卻如此清晰:“小魔君,你的追蹤技巧不夠熟稔,怕是很快不能再跟着我了。”
朔溟咬牙道:“我一時疏漏,不會再跟丢。”
時憫反問:“要我教你如何追蹤嗎?”
朔溟仿佛被打臉,他哼了哼:“不需要!”
時憫經過他緩緩往前走去,朔溟跟在她身旁落後半步的距離。
時憫餘光瞥他一眼,道:“此處是牙行第一層,你可知為何要用如此奇特的發光石作為光源?”
朔溟找到時憫後,也有了些心思去關注周圍。
“最亮的地方都是擺放貨品之處,是為了吸引買家。”
“你也不算太笨。”時憫道,“但為何将四周環境變得昏暗不明又時而閃爍光亮?”
朔溟也正奇怪這一點,道:“我不知道。”
時憫道:“是為了轉移目光。”
朔溟疑惑道:“這和前面有沖突。”
時憫道:“當一個人注視一件貨品許久不動,說明他要麽無法購買,要麽另有考量。只有閃光打斷他的注視,才會吸引去看下一件貨品。”
朔溟似懂非懂,道:“你好像不是在說買家和貨品。”
時憫道:“是麽?那你覺得我在說什麽?”
朔溟道:“不知道,但我會知道的。”
時憫轉身面對他,只有昏暗的光線,才能襯托出魔的美貌。
朔溟這張臉生得很漂亮,時憫注視他,他的眼睛在幽暗中隐隐發出暗紫色的光。
她緩緩擡起手,伸到他的肩膀,落在他的肩頸,冰涼細長的手指撫上他的脖頸。
朔溟心跳一滞,瞳孔驟縮,不敢呼吸。
時憫微微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低聲道:“看,你的注意如此簡單被眼前的手吸引。”
說罷,時憫松開了手。
朔溟這才重新開始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心有餘悸。
他分明察覺到了時憫的殺意,突然反應過來。
殺意并非來自掐住他脖子的手,只是另一只沒有動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