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流湧動
暗流湧動
“小魔君。”
朔溟有一瞬的恍惚,聽見聲音才回過神。
“你叫什麽?”時憫問。
朔溟警覺道:“你想做什麽?”
時憫道:“沒人喜歡被人時刻跟蹤,而且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曉。”
朔溟想了想,回道:“朔溟。”
“不錯。你叫朔溟。”時憫道,“你知曉堯金牙行将會開啓三日三夜不歇的賞寶會嗎?”
朔溟遠遠盯着她:“不知道。”
時憫故意挖苦道:“你沒有邀請函,所以無法進入牙行。可惜沒法去湊個熱鬧。”
朔溟道:“這又如何。無論幾日,我都可以像今日一樣蹲守,不會讓你逃走。”
時憫道:“三天的時間,足以引發一場變故。”
朔溟瞳孔微微一縮:“莫非你想對牙行下手?”
時憫好笑道:“我不會犯蠢。不過機會難得,不利用則更愚蠢。”
說罷,時憫離開,在進屋之前,又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朔溟的瘸腿。
給他造成的腿傷也讓她付出了一點代價,當系統響起減損功德的提醒時,時憫很心疼,打算也讓朔溟體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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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付的房錢,我便不客氣了。”随着尾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朔溟追上一步,卻又停下。
忍住一時才有後來的機會,他隐忍得足夠久了,不差這些時間。
良久後,朔溟才閃身進入隔壁的客房。
他想,他必須要行動,不能總是被對方牽制,那樣太過被動,不是聰明的做法。
靠坐在床下,朔溟第一步要将腿傷治好。
魔族的體質一向是三界種族之中最強悍的,即便受傷,依靠身體強大的複原能力,也能很快治愈。
但魍魉河畔的魔氣比起魔域而言,少的不是零星半點,這讓他的傷勢要花上更多的時間愈合。
朔溟揮出一掌,将屋內一把木椅擊碎。
隔空吸附碎裂的幾根木頭,前後架在腿骨上,又用牙撕咬下身上衣衫做布繩,将木頭捆綁固定。
做完這些,朔溟才吐出一口氣,額上微微出汗。
即便魔的體質再好,受了傷也會疼痛。
骨頭愈合比普通的皮肉傷愈痛苦百倍,尤其是強行恢複。
朔溟仰着脖子用力靠住床板,閉上眼睛将魔氣聚攏于傷處,只能等待時間快些流逝。
隔壁屋內,時憫翹着腿躺在床上,跟系統溝通。
“那只金蟾妖竟毫無缺德之處?”
系統:“是的。”
時憫:“但他的手筆可不像是通過正道手段賺錢所能做到的。”
系統:“請宿主相信我的判斷。”
時憫郁悶地撇嘴,她當然不會質疑系統對一個人,不,一只妖的功德評判。
但能在堯金牙行大筆一揮,提前預訂駐顏龍涎的妖,來頭絕對不小。
此回在牙行內失了一手,時憫只能咽下啞巴虧。
無法對付金蟾妖,不僅窩火,更是擾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時憫不信無從下手,她得另想辦法。
隔壁屋子傳出聲響,即便時憫沒有刻意去聽,卻也清晰地落入她的耳朵。
時憫有點不耐煩,從床上坐起,忽地聽到一聲喘息,動作凝滞。
時憫:“……”
她無法去想隔壁那位小魔君在做什麽,但知道非禮勿聽,只能自行封住了聽感。
屋內來回踱步,時憫在腦海裏重新過了一遍她的計劃。
堯金牙行有一項傳統,每當行內收入一件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便會舉辦一場盛大的賞寶會。
盛會的最後一夜,将展出稀世珍寶,若有人出得起牙行開的條件,則能得到此件珍寶。
不過據傳百年來,在盛會三日間,也只有一次交易成功。
聽聞這次的珍寶乃是來自九幽地獄的九葉無憂花,無人知曉牙行如何獲得。
其實花本身并無特殊的價值,稀奇的是此花生長之處。
因為一旦落入九幽地獄,沒有任何人能夠脫身,即便是魔域的四方魔君,甚至位于九重霄雲上的至高主宰虛懷仙君。
而一朵來自九幽地獄的花,僅是其來歷,足以吸引無數人物。
更何況,這朵花乃是當今世上唯一可以窺探九幽地獄的珍寶。
時憫的目标自然不是九葉無憂花。
作為開展三天三夜的盛會,除了最矚目的品鑒珍寶之外,少不了其他寶物做襯。
僅僅是開胃小菜的珍品,每一件在世間也都是價值連城。
她要的其中之一,便是已被金蟾妖預先訂走的駐顏龍涎。
傳說之中,上古神龍吐出的氣息化作龍涎,用之,可駐顏換面,洗氣改息。
距離盛會還有七日,這七日間,賞寶會的消息會傳出魍魉河畔。
時憫足以精心謀劃。
夜色降臨,屋外鸱鸮嘯鳴。
時憫沒有聽見,她也沒有聽見門外的敲門聲。
直到察覺魔的氣息,才回過神,解除了聽感封印。
打開門,門口卻沒有人,探出頭,她才看見來者是客棧的店小二,此刻卻站在隔壁門前。
“她出來了。”是朔溟的聲音。
“謝過大人。”店小二點頭哈腰,然後朝時憫走來。
時憫慵懶地靠着門框,看着隔壁的兩人交談完畢,視線落向店小二。
“何事?”她問。
店小二道:“掌櫃的想請大人走一趟。”
時憫眯着眼,道:“我知道了,稍後便去。”
她瞥了一眼朔溟,他還未退回屋內,仍站在門口,不過并沒有看這邊。
“另外,”時憫又道,“你給隔壁送上一付回春愈骨膏,再送一壺你們這最好的酒。”
店小二一愣,但立即應聲,緩緩退去。
時憫關上門往外走去,經過隔壁時,朔溟冷漠道:“為何還要假惺惺給我送藥?”
時憫垂眸,視線落在他的腿上,淩亂捆綁的木板并不好看,顯得傷勢很嚴重似的。
“傷勢入骨,若在初期不好好治療,會遺留問題。我想你不願往後年年受骨傷之苦。”
“這傷是你造成的。”朔溟提醒道。
時憫唇角微沉,道:“我不該動手,但事前我已勸過你。”她扭頭看着朔溟的眼睛,“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再說一遍。”
朔溟也注視時憫的眼睛,她的眼睛很黑,比此時的暗夜還要幽深,仿佛透不進任何光。
“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朔溟道。
時憫似是嘆息般地呼出一口氣,道:“那麽好自為之。”
時憫離開,朔溟坐在地上,沒過多久,店小二果真送上時憫交代的酒和藥。
店小二滿臉笑容介紹道:“大人,此酒乃是我們魍魉河畔最醇香的雪落梅,此藥則是專治骨傷的靈藥……”
朔溟沒聽完,已經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店小二沒其他大本領,但察言觀色的本領卻練就地爐火純青,立刻收住話,退出屋子,貼心地将大門掩上。
看着眼前的兩樣,朔溟腦海裏不禁浮現時憫的模樣。
該死,他連人類叫什麽都不知道!
但有句話她沒提醒錯,雖然魔族的複原能力很強,可他不在魔域,骨傷愈合的效果還是差了一些。
朔溟不得已拿起回春愈骨膏,塗抹在傷處。
若是時憫說的堯金牙行賞寶會不假,三日時間內,她說不定會趁亂遁走,屆時則再也難以找到她。
所以必須萬無一失,包括腿傷。
感受到藥效正在發揮,朔溟莫名更加郁悶,這時他知道那壺酒是為何而準備的了。
朔溟在魔域時從未喝過酒,不僅是因為按照魔族的生長時間來算,他年僅二百歲有餘,屬于才成熟的魔,而且他被看管嚴格,并無機會喝酒。
吞下第一口酒的朔溟咧起嘴角眉眼發皺,這是他第一次品嘗到酒的味道,跟想象中并不一樣。
他以為酒會好喝,但入口卻覺得澀苦,不懂為何有人沉迷于酒。
客棧一間秘閣之中,楚秋見到了掌櫃。
魑魅大客棧的掌櫃是一只墨魚妖,見到他時他正泡在室中央沉積的水池中。
剎那間水面變得烏黑,一只長長的觸手伸出水面,卷起屏風上的衣衫,轉眼披上寬大的衣袍化作人形。
“貴客請坐。”掌櫃比出請的手勢。
時憫淡然地坐在他對面,心中還是覺得化身為人的墨魚妖很奇特,不知他如何适應沒水的陸地。
“掌櫃的請來我所為何事?”時憫問。
“貴客稍安勿躁,只是小店許久沒迎來尊貴的大人物,怕是招待不周。”
時憫道:“并無不周之處。”
掌櫃眯起眼:“您的那位朋友呢?”
時憫怪道:“他也很好。只需請掌櫃的照常行事便可。”
掌櫃從另一張長桌上吸來一張白紙,放到兩人中間,張開手掌,白紙上赫然出現一個黑色的圖案。
時憫看去,道:“是閻羅令。掌櫃什麽意思?”
掌櫃問:“您的朋友持有閻羅令,貴客可知這代表什麽?”
時憫當然知道閻羅令的意義,朔溟手中的閻羅令還幫她順利離開了魔域。
若是眼前的墨魚妖知曉持令之魔還是閻羅域如今的小魔君,估計會更吓一跳。
時憫道:“掌櫃怕得罪閻羅域?”
掌櫃勾起嘴角一笑,道:“我是生意人,做生意便是得罪一方,籠絡另一方,至于得罪誰,又籠絡誰……”他伸出手輕點着桌面,“自不必多說。”
時憫眉頭微蹙,這只墨魚妖,身上功德低得可憐,若非有點用處,她才不會客氣。
“掌櫃應該已經聽聞七日後的賞寶會吧?”
“自然,否則貴客的安排豈不沒意義。”
時憫按住桌板,俯身靠近墨魚妖,沉眉道:“堯金牙行的好處想不想要?”
掌櫃眼睛一亮,驚喜道:“想,當然想。”
“那麽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貴客的吩咐保證萬無一失,我們魑魅大客棧竭誠為您服務,決不會有任何懈怠!”
時憫低低嗤了一聲,道:“賞寶會開始之前,便請掌櫃照應。并且,我希望住在這裏的時候,無人打擾。”
掌櫃臉上堆笑,連連附和:“明白。我這便送貴客回去。”
時憫站起身,嫌棄地擺手,“不必了。”走出秘閣之前,偏頭又道,“做事自然些。”
掌櫃使勁點頭,他那顆大腦門仿佛也跟着晃動起來。
往住所回去,時憫經過隔壁門前回廊。
院子裏燈火通明,回廊上懸挂着一盞盞花燈,唯獨眼前兩間屋子是暗的。
時憫的聽覺很好,知道并非屋內沒人,而是朔溟沒有點燭,她還能聽見他的咕哝喃語。
時憫不禁冷笑,看來給他送去的那壺酒沒有浪費,酒量不多,酒品卻是一般,喝醉後還會罵人。
不知是否察覺到門外有人,屋內的魔君鬧出動靜,長臂一揮,将酒壺碰倒,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
時憫推開沒有反鎖的屋門,光線淺淺灑下,看見昏暗屋內,魔羅衣衫缭亂,毫無戒備地倒在地上。
時憫悄然走近,蹲下身子,看了一眼他的腿,骨裂的地方塗了藥,傷勢恢複得很不錯。
正要起身離開,忽聽得眼前的魔發出一聲含糊的低喃。
“是誰?”
時憫沒有動,等了片刻,朔溟沒有反應,反而是翻了個身,連帶要扭動傷腿。
時憫伸出手按住他的膝蓋,朔溟微微掙紮,但似乎感覺不舒服,于是放棄。
“我好想你……”
時憫松開手,神情古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