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到民宿院子裏的時候,幕布播放的《肖申克的救贖》剛好播到了主角重獲自由的那一刻,這幾個年輕人喝了酒,見着這個劇情,都拿着酒瓶“嗷嗷嗷”地亂叫,跟猴子出山了一樣。
秦恣之前就見過這場面,還好賀蘭馨這裏的房間隔音好,窗戶一關,就很難聽見外面的動靜了,否則她天天都睡得不會安穩。
看見她們進來,這幾個年輕人又對着賀蘭馨醉醺醺地打招呼:“老板晚上好啊!”
“你們好啊,早點休息。”
現在已經快十點半了。
盛行意還是第一次來賀蘭馨民宿這邊,對于自己住哪裏并不清楚,但不等她開口問,何念就很有經驗地指着左棟:“二樓。”
盛行意張唇:“謝謝。”
到了樓梯處,她自己把着扶手一步一步地登樓。
何念在後面跟賀蘭馨和秦恣悄聲說:“她喝多了就是這樣的,能聽進去話,但有點像機器人聽指令,也不太認識人。”她回憶了下,“但是上次見她這樣都是她大學期間偷偷回西城找我的時候了。”
賀蘭馨順帶着把自己頭發紮馬尾,說:“很新鮮。”
秦恣也覺得很新鮮。
轉念一想,這人好像處處都繃着,就連喝了酒也沒有失态。
或者說,就算是“失态”地勾住了她的脖子,也能很正常地跟她道歉,像是有程序錄入。
那幾個字在秦恣的耳邊仿佛又播放了幾次,她擡腕,又揉了下自己的左耳。
左棟的一樓是客房,二樓是賀蘭馨留的“私房”,有她自己的房間,也有兩間特地給朋友留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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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的房
間在左邊最裏面,秦恣睡的中間的那間。
自然而然地,盛行意今晚就只能在右邊的那間客房裏待着了。
秦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目光卻總是落在盛行意的身上,她思考着盛行意明天到底會不會記得今晚讓她背24節氣的事情。
走廊的燈開着,地面很幹淨,很快就到了最右邊的那一間門口。
賀蘭馨輸入了密碼,先一步進去。
客房一室一廳,跟對外營業的那些房間沒什麽兩樣,簡單溫馨。
主調為白色,天花板垂下的琉璃燈很亮,冰箱茶幾沙發電腦桌椅子梳妝臺這些都有,中間擺着一張大床,床單那些都是新換上的,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我等下回我房間拿沒穿過的睡衣褲那些來。”賀蘭馨保證,“真的沒穿過,全新的。”
“謝謝。”
盛行意又說了這兩個字,她在沙發上坐下了,她的雙腿并攏,坐姿端正,神色很平靜,除了目光還有些游移,幾乎看不出來她此刻還在醉酒的狀态中。
秦恣靠在一側,看着她這樣,又問何念:“她這樣需要留人照顧嗎?”
何念搖頭:“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賀蘭馨不太放心:“我房間有蜂蜜,我去兌杯蜂蜜水來,看看她要不要喝點?稍微解解酒。”
“可以。”何念回答。
賀蘭馨離開了房間,何念去了浴室。
秦恣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她轉過腦袋,視線再次落在盛行意的身上。
牆上還吊着幾盞小夜燈,光線柔和。
這樣安靜的盛行意她今晚見過不少次,但此刻又有些不一樣,具體哪裏她又說不上來,可能因為她跟盛行意的相處并不多,所以才會覺得次次都是不一樣的。
剛這麽想着,就見盛行意的眼睛閉上了,就要往沙發的另一邊倒去。
秦恣快步從沙發後越過去,她輕抿着唇,将自己的手臂一展,穩穩地托住了盛行意的腦袋,再拿了個抱枕過來墊着,才松口氣準備收回手。
下一秒,盛行意抓住了她的手腕,嘴唇輕輕動了動。
秦恣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眨了下眼,彎腰,又把目光落在盛行意的臉上。
這臉不論是遠看近看帶來的感覺都一樣驚豔,但秦恣現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
她湊近了點,輕聲詢問:“想說什麽?盛行意。”
“我不願意……”
秦恣的神情微凝,她蹲下來,另一只手想要擡起來替盛行意把頭發捋一下,最終忍住了。
她輕聲道:“不願就不願。”
盛行意又說:“小暑、大暑……小寒、大寒。”
把秦恣沒背完的節氣給背完了。
秦恣:“……”
她低笑一聲。
機器人記性挺好。
何念從浴室出來,見秦恣的唇角還沒平複,問:“發生什麽事了嗎?笑這麽開心。”
“沒。”秦恣搖頭。
一低眼。
不知道什麽時候盛行意把手松了。
-
等盛行意喝了蜂蜜水,秦恣她們三個人就退出了房間。
快十一點了,小院子裏的那幾個年輕人都消停了,她們的腳步也連帶着被放大。
何念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我才出差回來又忙着當伴娘,熬不住了,一會兒我就直接倒頭就睡。”
她今晚跟賀蘭馨睡一間房。
賀蘭馨聞言,輕哼一聲:“你最好是洗完澡就睡了,而不是拉着我聊到天亮。”
“哎呀,怎麽會呢?”何念拉着賀蘭馨的手臂,很心虛地笑着。
秦恣止住腳步:“我到門口了,晚安。”
賀蘭馨又叮囑她:“早點睡!阿恣!”
“嗯嗯。”
何念随口一問:“阿恣一般幾點睡?”
“淩晨四五點?有時候天亮。”
“嚯!”何念咂舌,“我只有十幾歲的時候敢這麽熬,後來惜命。”
秦恣聳肩:“沒辦法,要真突然間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其實工作的時候還沒這麽誇張,但現在放松了,就朝着難以管控的方向走了。
“呸呸呸!”賀蘭馨聽她這麽說連呸三聲,“說什麽胡話呢?”
秦恣彎彎眼,渾不在意:“我進去了。”
“晚安。”
秦恣擡腿邁進房間,合上門。
萬籁俱寂。
她開了燈,這間房現在到處都是她生活的痕跡。
角落裏放着的28寸行李箱,茶幾上用過的水杯,沒有折疊的被子……
一周前她還在雲城的出租屋裏。
秦恣在沙發上坐下,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起身去床頭櫃拿來褪黑素吃掉,哪怕這個對她而言現在沒什麽效果,但起碼也有點心理作用。
等洗完澡吹了頭發,時間已經跨過了0點,來到了25號。
她靠着床頭,看着日歷給她推送的“夏至”要吃綠豆湯和苦瓜等食物的消息,思緒一下轉到了盛行意的身上。
所以她明天是不用再給盛行意背後面的節氣了吧?
既然盛行意自己背完了的話。
晚上照例失眠,褪黑素果然沒起半點作用,再加上她一下午睡了七個小時,今晚能睡着才奇怪了。
她的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明明困得眼睛都不舒服地流淚了。
但就是睡不着。
黑夜漸漸褪去,天邊開始泛白,勾成了淡青色。
秦恣認命地起床,拿着自己的筆記本到了陽臺。
陽臺是開放式凸陽臺,嵌入了玻璃安全欄,前左右都很通透,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這裏放了張小茶幾和兩張椅子,小茶幾上還放了水果和一盆多肉,這幾天她在房間待着的時候,也會在這裏坐着吹吹風看着不遠處的公園。
上班的時候會焦慮上班,現在裸辭了,又會焦慮未來怎麽辦。
秦恣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玩下去的,又不是家裏有礦。
于是她這幾天都在翻着網上的一些工作的相關內容。
但沒有看見一個合适的或者心動的。
一晚上沒睡,陽臺這裏有點涼,她握着鼠标翻着網站,不知不覺時間就來到了七點。
太陽冒了個頭,雲海都透成了一層淺紅色。
不知道是不是秦恣的錯覺,她聽見右邊有推拉門打開的聲響。
她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挪開,擡眸望過去。
不是錯覺。
是盛行意醒來了。
盛行意穿着賀蘭馨昨晚給她拿過來的睡衣褲,一頭秀發紮成了丸子頭,面對着朝陽,她在做熱身運動,活動着手腳腕膝關節這些地方。
活動腰的時候,她轉着身,看見了秦恣,動作都滞了滞。
兩間房挨得近,陽臺也近。
沒人率先開口。
盛行意繼續運動,秦恣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好心情地欣賞起來了今天的日出,甚至還拍了照片發給了金殷女士。
金殷女士作息規律,七點半醒,看見她的消息,直接戳穿:【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秦恣沒回了。
而盛行意已經運動結束,出了一層細汗,她輕抿着唇,遲疑了一瞬,又将腦袋側過去,再次看向了秦恣。
秦恣掀眼,清了下嗓子,笑意卻止不住從喉間溢出來。
她問:“需要我現在繼續背夏至後面的節氣嗎?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