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秦恣從盛行意的話裏得到了兩個信息。
一是盛行意知道她的姓名,只可能是從賀蘭馨這裏知道的。
二是盛行意在路邊也看見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是嗎?”
秦恣端着杯子,往上提了提,歉意的樣子:“确實沒注意到盛小姐。”
盛行意已經拉開椅子落了座,兩人的位置相近,她也舉起杯,跟秦恣的碰了下。
很小的一聲杯壁碰撞的聲音,卻很清楚。
盛行意吞下這口酒,眼皮撩了撩,看着秦恣,有些不确定地道:“聽蘭馨說秦小姐有件事情想問我?”
“是。”
對于自己的問題提前“偷跑”這件事,秦恣也不意外,因為根據她對賀蘭馨的了解,賀蘭馨肯定會提前這樣跟盛行意提一嘴的,否則不好開場。
“只是想問手工糖果是哪家鋪子做的。”
盛行意睫羽輕扇:“就這個問題嗎?”
“對。”
“那我明天将鋪子的聯系方式給秦小姐。”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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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恣應了聲,莞爾一笑:“提前謝謝盛小姐。”
何念舉杯:“等下啊,不是我破壞氣氛,但是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麽呀!怎麽跟談判似的!還這麽生分!晚上蘭馨還在叫行意‘盛小姐’就給我氣得掐人中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那盛小……行意還叫我‘賀蘭小姐’呢!”賀蘭馨輕拍了下小方幾,“算了!那我自罰一杯!”
“一杯是吧?你等着,我去把我店裏最大的杯子拿來,能裝幾升的那種。”
“桶和杯我還是分得清的!”
“別管!”
何念就要起身。
盛行意這時伸出手,将人的手腕一按,她擡着眼,看着何念,輕聲道:“先跟我喝點再去,念念。”
賀蘭馨先反應過來,陪了一杯:“幹杯!人可算到齊了!”
這場酒局是為了什麽,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秦恣低了低眼睫,注視着杯子裏透明的酒,她随口挑起一個話題:“對了,念念,既然這杯酒叫‘夏至’,那是還有立夏、冬至這些嗎?”
“24節氣湊齊了的,每一款口味都不一樣,所以店裏還會在相應的節氣辦活動。。”
何念回答完,盛行意就看着秦恣,笑着添加說明:“是她懶得取名。”
“誰讓24節氣名字很适合呢?文藝的我又整不來,隔壁取的都是‘日照金山’、‘借月留光’、‘玫瑰香我’這種名字,我已經很努力了。”
“而且,盛行意,不是我說你,當初我是不是拜托你幫我店裏的酒取名字來着?現在又轉過來說我懶!”
何念的話也一堆,不過秦恣知道她是在活躍氣氛。
也為了讓盛行意的注意力都在此刻。
秦恣分析着這一切,又掀起眼看着盛行意。
在路邊看不太真切,現在離得近了,倒是能借着店裏的光線看見盛行意現在什麽妝容都沒有,就素着一張臉,但這樣也好看得很勾人。
盛行意抿了口酒,眼尾彎着,面對好友的‘指責’,她說:“我建議你從詩詞歌賦裏取,你又不想。”
秦恣又有問題了。
盛行意是習慣笑?還是本身就喜歡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對盛行意現在有些好奇,也僅限于好奇。
她好奇盛行意為什麽會說“不願意”,為什麽始終這樣一幅很好說話的樣子。
對于自己為什麽好奇。
秦恣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太閑了。
秦恣插進話題:“明天就是夏至。”
手機會提前通知節氣信息,所以她記得。
賀蘭馨問:“所以有什麽安排嗎?阿恣,你要不去周邊轉轉,來西城一周了還沒怎麽去玩過呢。”
盛行意靜靜聽着,她托着自己的臉。
她的臉小,手指卻修長纖細,這樣一來半張臉就被自己的手給占滿了。
而另一只手卻拿着酒瓶倒酒,還給離得近的秦恣添了一杯,動作自然流暢,又多了幾分優雅。
秦恣看着她的動作,嘴裏回答賀蘭馨的問題:“後天看看吧,明天星期天,外面人多。”
“但是現在大學生很多都放暑假了。”何念又接過話頭,也給自己滿上,“行意都放暑假了。”
秦恣看向盛行意,唇角揚了揚,順着問:“盛小姐是大學老師?”
她記得賀蘭馨說過盛行意是名牌大學畢業,前幾年回的西城。
“不是。”
盛行意說:“只是在學校的行政部門工作。今年的暑假放假早些,往年都在七月上旬。”
她回答得很細致,只是從語氣裏難免能聽出來一些醉意,改為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但倒酒喝酒的動作沒停下來過。
賀蘭馨看了眼何念,湊過去悄聲問:“她這樣繼續喝下去能行嗎?”
“怎麽不能行。”何念勾着賀蘭馨的肩,“你店裏還有位置沒,今晚讓行意在你那睡。”
“還空了一間朋友住的。”
話音剛落,盛行意就又喊了賀蘭馨一聲,尾音揚着,說:“你們的密謀我好像全聽見了。”她又問秦恣,“秦小姐,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
秦恣的指腹摩挲着杯口,她盯着盛行意,開始懷疑盛行意現在是已經有些微醺了。
盛行意又鄭重地對賀蘭馨道:“麻煩蘭馨了。”
她的腦袋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就往下點,又迅速擡起來。
秦恣看着她這樣,覺得有點像釣魚時浮漂被魚碰了碰。
什麽奇怪的比喻,秦恣禁不住扶了下額。
賀蘭馨連忙擺手:“怎麽會麻煩呢,空着也是空着。”
盛行意把自己的頭發往後撥了下,沒吭聲了。
歌手早就切到了別的歌,一樓有人在跟唱着,氛圍似乎有些悲傷。
過了會兒,還有人過來要她們這桌的聯系方式,并且直奔着盛行意而來:“不知道這位女士方不方便給個微信?我……”
不等盛行意回答,秦恣已經淡聲開口了:“請回吧,別來打擾。”
對方倒是識趣,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地就回去了。
盛行意像是全然不覺,自己已經喝到了第三瓶。
她像是不太舒服,清秀的眉毛皺了皺,幾秒後,就想撐着身體起來。
何念問:“沒事兒吧行意?”
賀蘭馨擡頭,跟着問:“想去吐嗎還是?”
盛行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回答:“沒事,我只是想去……透氣。”
秦恣也喝了不少,但一點感覺都沒有,主要是這幾年陪領導和客戶喝酒就喝了很多,酒量也練出來了些,這幾度的酒根本難不倒她。
而她的注意力幾乎全放在盛行意的身上。
眼見着盛行意搖晃地起身,就要往一旁傾斜,她立馬起身将人給扶住了。
賀蘭馨一陣後知後覺,有些暈乎乎地道:“還好往你那邊倒的,阿恣,她朝我這邊的話我反應不過來。”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很多來着。
秦恣卻說不出話來。
上午的時候就能順着風聞見盛行意身上的清香,此刻鼻尖嗅到的更是明白。
是淡雅的木香,具體哪種木香她就不知道了,也有一股“夏至”的酒味,但是比較淡,而且混在一起也并不難聞。
而她為了讓盛行意不再往旁邊倒,右手被迫地放在了盛行意的腰間,左手按在盛行意的後背上。
襯衣就薄薄的一層,她仿佛都能感受到盛行意的溫度。
“小心。”秦恣出聲提醒,音量有些低。
她剛說完,盛行意的手臂就順勢往上,勾住了她的脖子。
秦恣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何念和賀蘭馨都朝着她們看了過來,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繃着。
盛行意的下巴已然墊在了秦恣的肩上。
她的腦袋微側,吐氣如蘭:“抱歉,我站不住。”
“沒關系。”
秦恣抿了抿唇,努力當好自己的人形木樁。
何念這時候站起來,來到秦恣的身後,看着盛行意此刻的樣子,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才跟着秦恣和賀蘭馨道:“她不太習慣清吧的這些味道,總想着出去透氣。”她征求起來了盛行意的意見,“要不今晚就喝到這裏?”
“好。”
盛行意的手臂松了松,努力想要站直自己的身體,嘴唇差點在秦恣的下颌上擦了一下。
等人站穩了,又能看出來她的眼神看上去又有幾分清明,不像是很醉的樣子。
何念很有經驗地道:“放心,她看起來很清醒,實際上就是醉了。”
何念和賀蘭馨跟在她的後面下了樓梯,時刻準備着在盛行意倒下的那一刻扶住人。
秦恣在末尾跟着。
過了幾秒,擡手摸了下差點被盛行意不小心碰到的那一塊,就在剛剛,這裏感受了溫熱的氣息。
清吧街五光十色,門口的出租車和代駕挺多,但她們顯然不太需要,就幾百米的距離而已,盛行意又能直立行走,走着回去就是了,還能順帶着醒醒酒。
秦恣就在後面看着盛行意一步一步地穩當又小心翼翼邁着步子,唇角挂着淺笑。
她不知道盛行意在前面跟賀蘭馨和何念聊着什麽,引來了兩人哄小孩似的附和,走了快一半路,她又聽見賀蘭馨看向了在後面的自己。
“阿恣,你來一下。”
秦恣輕咳一聲,過去:“怎麽了?”
“盛小姐問你能不能把24節氣背下來。”賀蘭馨還沒完全适應稱呼的轉變。^o^
秦恣一愣:“啊?”
她看着秦恣的側臉,失笑:“之前跟客戶喝酒,她喝多了背出師表,怎麽盛小姐卻要求別人背節氣?”
何念在一邊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她一時嘴快,“行意回西城以後,她家裏就不讓她喝酒了,說是備孕,等以後結婚了就能很快懷……”
盛行意平靜地制止了她:“何念,別說了。”
何念被風一吹,回過神來,雙唇閉緊了。
怎麽不清醒的人成了她。
秦恣裝作沒聽見,她走到了盛行意的跟前。
路燈下,盛行意靠在何念的身側,賀蘭馨還在旁邊随時待命。
盛行意的酒意似是更濃了,睫毛沒有頻率地閃着,有些茫然的樣子,但口齒還是清晰的,她一眨眼,問秦恣:“會背嗎?秦小姐。”
這人喝酒前後好像沒什麽區別。
依舊得體。
“立春、雨水、驚蟄……”
秦恣看着她,還真背上了。
有人說笑着從她們的身邊路過,秦恣剛好背到了“夏至”,她停頓下來,沒再繼續。
盛行意帶着鼻音地問:“後面呢?”
“等你明天醒來我再背給你聽?”
“行嗎?只要你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