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鳶尾
白色鳶尾
看了眼, 他皺起眉,清隽的眉眼含了一絲意外,“解題思路不錯。”
許願笑了笑, 杏眼彎彎, 有些可愛,“不及班上其他學生呢!”
任嘉餘淡淡地“嗯”了聲,他看了眼新同學的整體試卷,眉梢揚了揚。
解題思路是不錯,但是缺少答題技巧,而他們這些南宜高中的學生,這一項是強項。
“你拿張紙和筆過來。”
任嘉餘放下試卷, 看向許願。
許願見狀,忙拿着筆和紙坐在了旁邊。
“你看這題,你有什麽發現嗎?”任嘉餘問。
少年皮膚白皙, 在燈光的照耀下, 顯得薄得透明。
許願搖頭, “是我算錯數了?”
任嘉餘搖頭,“你再算算, 自己先再算一遍, 再來問我。”
說完, 少年将頭轉了回去。
許願秀氣的眉頭皺了皺,拿過試卷開始重新算題。
算了一會兒, 她又将試卷拿給任嘉餘看, 任嘉餘非常有耐心地看了看。
“還是不行,重算。”
那張試卷又回到了她手上。
許願有些氣餒, 她根本不知道哪裏有問題。
小姑娘粉嫩的嘴唇嘟了嘟,拿着筆低頭。
任嘉餘擡眸看了她一眼, 發現這個新同學有些不高興了。
薄薄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但任嘉餘知道,她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
任嘉餘嘆了口氣,拿過她的試卷,“過來。”
許願立馬就笑了起來,嘴角微勾,眼睛彎彎,可愛又機靈。
任嘉餘瞥了她一眼,“同學,嚴肅點,別笑。”
許願立馬收起笑容,乖乖看向他。
任嘉餘的解題思路比她清晰多了,許願覺得剛才那句誇獎只是出于禮貌。
少年拿着筆,細心,耐心地畫圖講解,遇到許願卡殼時,還會放慢速度,看她一眼。
總而言之,許願跟着他學習了不少幹貨。
最後結束的時候,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分別時,許願和他說了聲“謝謝”。
少年沒說話,低着頭認真解題。
燈光灑t在他濃密的頭發上,像是鍍了一層銀。
離開圖書館,許願獨自走在回家路上。
肚子有些餓,她走到便利店,買了些火腿腸和一個漢堡。
這個點,便利店坐滿了人,沒有空位,許願想了想,往對面小公園走去。
今晚起了風,涼爽惬意。
許願坐在石板凳上,拆開漢堡咬了一口,奧爾良雞腿堡,第一口,永遠吃不到肉。
她又咬了一大口,這次終于吃到了熱乎乎的雞腿肉。
香噴噴的雞腿,引來了一些小貓小狗。
紛紛湊到許願腳邊,親昵地頂着她的腿。
許願眼睛亮了亮,從書包裏拿出剛才買的火腿腸。
“你們別搶啊,一個小動物一口。”
說完她用嘴咬下包裝袋,露出裏面粉紅的火腿。
香味撲來,那些小動物歡快地叫着。
許願摸了摸它們的頭。
“一個壓根不夠吃啊。”
她想了想,目光看到不遠處的寵物店。
這裏離別墅區近,附近很多設施配套齊全,寵物店也有好幾家。
“我去給你們買點貓糧,我這裏還有媽媽給我的零花錢。”
不多,只剩下100多了。
但到周末她就要去打工了,可以和小動物分享這剩下的100元。
拿着錢,許願走到一家寵物店門口,腳步停住了。
這是家兩層寵物店,規模還挺大,門口貼了張告示。
——工作時間早九晚八過時不候——
作為一家寵物店,居然這麽霸道。
寵物店是玻璃窗的,有一只小白貓正蹲在玻璃窗邊,正看向許願,目光懶洋洋的,像上課打盹的周聿白。
她看了眼,不知怎的,推門走了進去。
小白貓見她走了過來,忙喵喵叫着跑到她身邊。
許願蹲下,摸了摸小白貓的頭。
可能她手上還有其他小貓的味道,這只高貴漂亮的小白貓,對她熱情極了。
裏面門打開,老板娘脫下手套,擱在收銀臺,笑着走來。
她是個齊耳短發,穿着背心短褲的女人。
“我還是第一次見,小雪對人這麽熱情呢。”
“她叫小雪?”許願問。
“嗯,但其實它是只公貓。”短發女人蹲下,朝小雪喚了喚,可小雪就是喜歡許願,怎麽也不往她那去。
她起身,看了眼正在逗小雪的許願,無奈地搖搖頭。
“小雪的主人以為小雪是個母貓,直到小雪發情才知道它是個公貓。”
“它是寄養在這的?”許願擡眸看向短發女人。
齊耳短發女人點點頭,走至收銀臺坐下,問她,“需要什麽?”
許願這才想起來這兒的目的,她忙開口,“我想買袋貓糧。”
“多大的貓?”
“多大的都有。”
“是給流浪貓的?”女人問。
許願點點頭。
女人走至商品區,拿了一袋貓糧遞給她。
許願看了眼價錢,可不便宜。
她摸了摸扁扁的口袋。
“我好像錢不夠,能不能換一種?”
女人走至收銀臺,低頭玩手機。
“不收錢,你拿走吧,當我做慈善。”
許願:“這不好吧?”
女人擡頭看她,“高中生吧?”
許願點頭。
“周末有空嗎?”
“嗯?”
“過來幫忙,我開你工資,不忙的時候你可以自己看書。”
“啊?”許願有些不可置信。
“一個小時給你五十。”
“姐姐,您是做慈善嗎?”
“算是吧。”短發女孩挑挑眉。
“可我已經有兼職了。”許願有些躊躇。
“那你喜歡那個兼職還是我這個?”
“我還沒有去幹。”
“那拒了。”女孩擡眸,目光懶洋洋。
“我......”許願是個選擇困難戶,當即有些做不了決定。
“你回去考慮考慮吧,在我這裏工作,你可以免費拿貓糧去救濟流浪貓。”
說完這話,短發女人躺在椅子上,開始看起了視頻。
許願眼睛亮了亮。
這什麽好事。
最近她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兩份不錯的工作擺在她面前。
許願拿着那袋貓糧,朝公園走去。
這袋貓糧夠這些貓吃好久了。
喂完貓,她又在樹墩下坐了會兒。
微風拂來,她好像看見了周聿白。
少年走在前面,神色倦怠。
身後跟着姜頌,手上拿着瓶牛奶,追到周聿白面前,笑着遞給他。
周聿白懶懶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姜頌可不管,直接将牛奶塞到他手裏,然後笑着跑遠了。
跑到遠處,又回頭看他,“周聿白,你不喝就扔掉啊!”
聲音嬌嗔又妩媚。
周聿白沒扔。
姜頌笑了,“你看你舍不得扔。”
周聿白:我珍惜食物。
姜頌:那你珍惜我嗎?
許願躲在樹墩下,屏住呼吸。
風拂過耳畔,她覺得耳朵熱熱的。
“我珍惜你個鬼!”
許願從沒見過這樣的周聿白。
在她印象裏,他一直是溫和的,帶着耳機,慵懶肆意。
好像在他眼裏,沒什麽能牽動他的情緒。
但今天,許願發現,姜頌随便一句話,他都有了些生氣。
許願低下頭,摸了摸小貓的頭。
月光下,少年少女美得像幅油畫。
而大樹陰影裏的許願,孤獨又落寞。
那段和周聿白在一起的時光,遙遠成了回憶。
它們像是一根刺,卡在了許願的喉嚨裏。
只要想起,喉嚨就一陣發酸。
他也曾在月色裏保護她,那時的他嚣張霸道。
一切都已遠去了。
許願思緒飄遠,沒注意,遠處的少年目光裏含着的無奈。
周聿白停下腳步,看向姜頌,語氣沉重,“姜頌,我們不适合,別再喜歡我了。”
姜頌啞然。
她看了眼被少年拿在手上的牛奶,“那你為什麽縱容我?”
周聿白無語。
“我什麽時候縱容你了?”
“你為什麽拿我的牛奶。”
姜頌臉色蒼白,雙手死死纏繞着衣擺。
“我不需要!”
“姜頌。”
“我不需要你的牛奶,就像我不需要你的愛。”
少年聲音清冷,磁性,壓抑。
姜頌擡眸,目光落在他精致迷人的臉上。
他很疲倦,好像自從她回來,周聿白就一直緊繃着。
“姜頌,我腦袋裏一直有根弦緊繃着,我怕我說錯話,你就割腕。”
周聿白從容不迫地看向她,高挺的身影擋住他背後的燈光。
五官俊美,氣質清冷。
是姜頌迷戀的。
“姜頌,說實話,我瞧不起你,你随時都準備用生命威脅我,可生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重,還指望別人珍重你嗎?”
周聿白第一次用這麽狠的語氣對她說話。
從前,哪怕他語氣兇一點,姜頌就跑到周家告狀,搞得雞犬不寧。
他看在父母的面上,一直忍耐,可姜頌占有欲太強了,班上女生和他說話,她就搞些小動作。
周聿白不想忍了,幹脆和她将一切攤開。
少年雙手插兜,眉骨清冷,眼角因為發怒微紅。
是姜頌熟悉的臉。
可,卻沒有夢裏的溫柔。
“以前,你明明對我很好的。”
她擡眸,眼底霧蒙蒙。
“那是夢,姜頌,那是你自己給自己編制的夢。”
“你該去看病,而不是找我。”
姜頌腳步踉跄着退後一步。
“不,不是這樣的。”
“夠了,別再糾纏了,別去打擾我的同學。”周聿白看着她蒼白的臉,嘆了口氣,“走,我送你回家。”
姜頌看他一眼,發白的嘴唇張了張。
紅紅的眼睛死死盯在他身上,心底,火在燃燒,“聿白,你還是在乎我的。”
她吼道。
夜晚的街道沒什麽人,但偶爾走過一兩個路人,也駐足看過來。
姜頌是标準鵝蛋臉,一雙細長桃花眼,前勾後揚,但此刻,淚水溢出眼眶,多了絲柔弱。
略帶肉感的“水滴鼻”,此刻紅透了。
路人驚豔于這兩人的顏值,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
姜頌上前抓過手機,怒吼道,“拍什麽拍啊!你們眼睛瞎了嗎?自己看不見我們在吵架,還要拍下來嗎?”
路人斜她一眼,看着她淚眼朦胧,情緒失控的模樣,皺眉,“神經病啊!”
“對,我是神經病,我就是神經病,你們敢招惹我嗎?”
少女悲痛欲絕,站在路邊,拼命朝他們怒吼。
周聿白一陣窒息。
他薄薄的眼皮掀了掀,看着路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兩指揉了揉眉心。
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看見姜頌發瘋。
他垂下眼簾,眉眼低垂,微微嘆了口氣。
“夠了。”
“周聿白,到底要我怎麽做,怎麽做,你才會喜歡我!”
姜頌蹲在地上,用力抓着頭發,五官幾近扭曲。
“回家吧。”少年淡漠出聲。
“你是在乎的,在乎我的,對不對?”
她幾乎懇求地看向他。
希望從他臉上看見一絲絲,溫柔緊張的情緒。
可......
沒有。
他依然清冷自持。
“姜頌,我有良心,我不會把女生随便丢在大馬路,但這無關在不在乎。”
姜頌愣住了。
他好像一直是t這樣,理智冷靜。
晚風拂過發梢,姜頌站在原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人了?”
周聿白沒開口。
他身上散發寒意。
淡淡清香散發,是姜頌熟悉的栀子味。
目光閃爍,眉心跳了跳,周聿白按住眉心,“姜頌,不關你事,回去吧。”
說完他邁開那雙修長筆直的長腿,往前走去。
姜頌跟在他身後,小聲哭泣。
霸占她全部時光,她最愛的男人,怎麽可能說放就放下。
白皙纖長的手指擦了擦眼淚,姜頌目光被陰郁覆蓋。
看向男人颀長的背影,手指狠狠掐了把手臂。
-
明月高挂樹梢,空氣裏有些霧氣。
許願拿出手機看了下,皺了皺眉。
南宜又要下雨了。
這些可憐的家夥要淋雨了。
她有些于心不忍。
但她目前還沒有能力。
連一袋貓糧都買不起。
賺錢的念頭,萦繞心頭。
數學競賽,和賺錢,都迫在眉睫。
她起身,朝小動物揮揮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許家別墅,今天燈火通明,熱火朝天。
她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鬧哄哄的聲音。
“許妹妹,快點給你哥哥點蠟燭!”
“恭喜許大少爺,二十歲了!”
“生日快樂!”
随後就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呼聲。
許願背着書包,腳步停住。
胸口撲騰撲騰地跳着。
她不敢開門。
喧嚣的屋子,恐懼不安的許願。
形成鮮明對比。
她想了想,還是轉過了頭。
“嘎吱”一聲響起,門從裏面推開。
許願與一個男生的視線相撞。
吓得許願輕抖了下,雙腿都在哆嗦。
好在不是吊兒郎當,滿嘴髒話的許灏。
她松了口氣。
男生手上夾着煙,看她一眼,微微挑眉,“你誰啊?走錯門了吧!”
他聲音太大,許願緊張得提起嗓子,生怕驚得許灏出來。
她搖搖頭,往門外跑去。
她不敢進去,許灏一定會奚落她一番,然後那群人齊聲哄笑。
“幹嘛呢?阿岚,進來喝酒。”
許灏開門,勾住那少年的肩膀,視線瞥見不遠處漸漸遠去的背影,嗤笑一聲。
算她識相。
叫阿岚的少年,吸了口煙,吞雲吐霧間,問他,“那女孩是不是走錯門了?”
許灏笑了聲,“是啊,走錯門了,這裏可不是她家。”
阿岚覺得有些奇怪,他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沒再多想,徑直走向屋內。
許願落荒而逃。
梧桐樹下,她瘋狂捂住心髒。
剛才門從裏面打開的瞬間,她吓得心跳加速,整個人都在發抖。
無處可去。
她幹脆去了便利店。
她還有點錢,可以買杯泡面,坐那看會兒書。
許願邁開沉重的步伐。
迷茫又無奈。
她沒有錢,在南宜壓根兒租不起房子,連宿舍都住不起。
那個家,她也不想回。
必須攢點錢了。
無論是打工的錢,還是競賽的錢,她都要。
這個夜晚,堅定了許願要逃離許家的決心。
便利店。
許願随便買了桶泡面,這次連火腿腸都沒舍得買。
今天預算超支了。
泡完泡面,許願坐在窗口,看着外面。
街頭還有年輕人正在唱歌,有人圍觀,但已經不是那群高中生了。
三分鐘到了,許願打開泡面,熱氣騰騰,牛肉面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咽了口口水。
咬了口面。
許願忙從書包裏拿出試卷。
上面還有任嘉餘留下的筆跡。
她吃着面,看着題。
突然感覺,旁邊有人坐了下來。
回眸看了眼,便瞧見桌上有個黑色書包,一張冷淡的美人臉映入眼簾。
許願驚了下。
劉若儀。
六班的劉若儀。
那個很兇的女生。
劉若儀也看見了許願。
她垂眸,看見許願吃着牛肉面——的泡面。
“你就吃個?”少女冷冷看向她。
許願嘴裏還嚼着面,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漂亮,像夜晚的星星。
劉若儀看她一眼,長腿蹬了下地面,從高腳椅上走下來。
許願想,劉若儀肯定是嫌她太落魄了。
她嘆了口氣,眼眶酸酸的。
然後低頭吃面。
只有知識不會背叛她。
她要努力。
沒一會兒,劉若儀拿着一盒牛奶,還有一盒便當,遞到她面前。
“買一送一,陪我一起吃吧。”
許願很好奇地看她一眼。
她皮膚細膩,輪廓清晰,臉龐精致入畫。
很冷淡,但許願不怕她。
相反,心裏暖洋洋的。
“怎麽不吃?”劉若儀拿起皮筋紮起頭發,“是不是嫌不好吃?我再去換一個?”
許願搖搖頭,拿過便當。
撕開薄膜,淡淡的香氣溢了出來。
是牛肉炒面。
劉若儀看見她眼睛亮了亮,“那邊還有一盒牛肉蝦仁炒飯,你應該不想吃吧?”
許願繼續搖頭。
她頓了頓,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能吃蝦仁。”
劉若儀:“那你知道我叫劉若儀嗎?”
許願點頭。
劉若儀撕開薄膜,拿起筷子,看她一眼,“那不就得了。”
好拽。
許願抿抿唇。
低頭吃起來。
牛肉面很好吃,熱乎乎的,許願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她擡頭,“謝謝你。”
“都說了,買一送一。”
劉若儀鼻子高挺,唇瓣嫣紅,此刻上面沾了醬油炒的牛肉面,更顯妖豔。
許願看了她一眼,低下頭。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着。
吃完,許願主動幫劉若儀收起了便當盒。
又朝垃圾桶走去。
回來時,發現劉若儀正在看她的試卷。
“任嘉餘的筆跡?”她問。
許願點點頭。
“他教的也就這樣,拿筆過來,我給你開小竈。”
她霸氣開口。
許願忙拿了筆遞給她。
“這裏。”她勾出她做錯的那題,擡眸看向她,“還有個更簡單的做法,更适合你。”
許願聽聞,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劉若儀厲害極了。
簡直就是數學金字塔上的人物。
三言兩語,就把許願教得開竅了。
“這是我的Q.Q。”
“以後你陪我吃飯,我教你做題。”
劉若儀将紙條放在了試卷上,然後起身,朝她揮揮手離開。
許願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一串龍飛鳳舞的數字,還有些恍然如夢。
南宜高中,卧虎藏龍。
這一個個,都比她數學厲害。
許願感覺競賽獲獎的路上,任重道遠。
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
許願又坐在那看了會兒書,再擡頭的時候,旁邊人都已經走了。
眼眸往外看了看,唱歌的年輕人也已經走了。
便利店無比安靜。
她支撐着下巴望着窗外發呆。
她想不通,為什麽許家人這麽讨厭她,還要接她回來?
他們為什麽這麽讨厭她?
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嗎?
她不解。
現在,她要收起那一點,對家人的渴望。
完完全全,把許家當成她成功的跳板。
她要一躍之下,考個好大學。
如果.......可以......
她想考政法大學。
雖然醫科是她的夢想。
但她想要救父親的心,迫在眉睫。
為了父親,她寧願犧牲夢想。
沒多想,許願又埋頭開始做題。
過了會兒,天色是真得不早了。
她看了眼一直安靜的老破小。
嘴唇抿了抿。
沒人找她,她一夜未歸都不會有人在乎吧。
或者是,不會發現。
因為不在乎。
便利店開門鈴聲響起。
又有人來了。
她又不是孤單一人了。
周聿白晚上睡不着。
心裏有事。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抽屜,拿出許願包裹好好的收納袋。
打開收納袋,他送給她的手機和讀書器,都被還了回來。
她要和他斷了一切聯系。
周聿白有些悵然若失。
外面有些涼,他随手拿了件外套,往外走去。
到了便利店,沒想到會遇到許願。
她低頭看着書,很認真很認真,連他走到身邊都未發現。
周聿白沒打擾她,在她旁邊坐下。
一直懸着的心,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安寧下來。
他拿出手機,靜了音,開始打游戲。
游戲玩到一半,許願終于擡頭。
一股淡淡的清香映入鼻尖,許願這才發現周聿白坐在了她旁邊。
她粉嫩的嘴唇微張,有些驚訝。
但更多的是尴尬。
兩人之間的關系陷入冰點。
此刻相遇,應該裝作不認識嗎?
周聿白不顧隊友的哀嚎,終止打了一半的游戲。
他放下手機,看向她,“準備數學競賽?”
許願點點頭。
“有不懂的嗎?”
沒等許願開口,他徑自拿走許願的試卷,看了眼。
上面有幾個人的筆跡。
應該是有人教過她。
他挑挑眉眼,“拿支筆來。”
許願忙遞給他。
今天,她一共給三位大佬遞過筆。
“你的基礎很好,不過答題技巧一竅不通。”少年嗓音清冽,溫柔,但也讓人心驚。
“嗯。”被他一語點破,許願有些害羞。
“過來。”周聿白擡眸,看向那個離t他三萬八千裏的女孩,皺了皺眉。
他擱下筆,“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嗎?你這麽害怕?”
許願搖搖頭,“沒有。”
“沒有就過來。”嗓音在安靜的夜晚,低沉好聽。
許願躊躇不安。
點點頭走向他。
“看這裏,你的思路正确,但是答題也是需要技巧,這些技巧,能讓你迅速完成這些題目。”少年認真看着試卷,想了想,用筆給她寫下一個公式,“用這個公式算下這個題。”
許願接過筆,埋頭答題。
過了片刻,她用這個公式算出了題,看向一旁的周聿白。
旁邊那人正單手撐着下巴,刷着新聞。
清隽眉眼低垂,烏黑睫毛卷翹濃密,薄唇微抿,讓人看一眼,都忍不住面紅耳赤。
許願收起視線,将試卷遞給他,“好了。”
周聿白接過試卷看了眼,點點頭,又給她講了一些技巧。
比起任嘉餘和劉若儀。
周聿白的解題思路更符合許願的胃口,而且他是對症下藥,許願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順利結束。
許願像塊海綿,被不斷擠壓,不斷吸滿知識的海洋。
她腦瓜子有些疼。
許願收起卷子,看他一眼,少年慵懶地撐着頭,在玩手機。
卸去了那身面對姜頌時的警惕,周聿白像只溫順的大獅子,乖巧聽話。
還這麽樂于助人。
真好啊。
許願背起書包,起身。
周聿白立刻也站了起來,“走啊。”
“你要跟我一起走?”許願問。
“不然呢?”他語氣冷冷。
許願腳步微頓,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那走吧。”
少女今天穿着校服,她有兩款校服,一個長褲,一個長裙。
此刻穿得是一件長裙,短袖配長裙,清純憂郁。
許願就像是一株淡淡綻放的白色鳶尾花。
安靜。
溫和。
微風拂過,懶洋洋地搖曳。
和她在一起很舒服。
周聿白喜歡和她在一起。
但這無關愛情。
他想。
許願坐久了,裙子有些皺巴巴,她又停下腳步,扯了扯裙子,手上沾了些墨汁,她看了眼,無視了。
周聿白眼尖,瞧見了白皙手指頭上的一抹黑,忙要了張紙巾遞給她,“擦擦。”
許願自然地接過。
全程兩人相處和睦。
讓收銀臺小姐姐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認識周聿白。
他是南宜高中的巅峰神話。
成績無人超越。
可那樣一個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男人,卻注意到了這麽點細節。
小姐姐睫毛動了下,有些羨慕地看向依偎在一起的兩人。
“周聿白,你幫我看看我書包有沒有染上墨,我筆剛剛好像蹭到了。”
聲音甜美,軟糯糯的。
周聿白彎腰掃了眼,搖頭,“沒有。”
許願點點頭。
兩人轉身離去。
便利店的鈴铛又一次響起。
兩人莫名其妙冷戰。
又莫名其妙和好了。
許願覺得昏沉的雨天,突然陽光明媚。
心裏因為家庭帶來的壓抑,也消失了。
她看向周聿白。
燈光下的他,身形高挑,雙手插兜,清冷卻很雅致。
她沒問他姜頌的事情,他也沒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家走去。
兩人走在林蔭大道。
四處靜谧。
今晚風大,許願有些冷。
她蜷縮在一起,雙手環胸。
熟悉令人安寧的氣息逼近。
許願身上披上了件薄薄的牛仔外套。
她低聲說了聲謝謝。
“最近怎麽沒有和姚茵茵在一起?”他問。
“茵茵生病了。”許願喪着腦袋,想起那個小同桌,心裏還有點想她。
“在班上沒有其他朋友嗎?”他看向她,目光認真。
很長時間,兩人沒有這麽親密交談。
上一次,還是在醫院,許願撲在他懷裏,哭得傷心欲絕。
很多年以後,周聿白都沒能忘記少女哀傷絕望的眼神。
“我不需要朋友。”
許願淡淡開口,聲音冷靜。
“有朋友不好嗎?像姚茵茵,你和她在一起不是很開心?”
周聿白停下腳步,兩人視線相觸。
他看着許願。
許願也看着他。
少女薄薄的劉海下,是一雙清亮迷人的眼睛。
在夜空下,閃閃發光。
她身上很香。
淡淡的奶香混合着花香。
純潔幹淨。
小姑娘紅唇微動,眼睛眨了眨。
心跳加快。
“你怎麽問我有沒有朋友?”她忍不住開口,打破寂靜。
“想做你的朋友。”他說。
許願擡頭看他的眼睛,真誠又溫柔。
她搖搖頭,“學長就是學長哦,不能做朋友。”
他淡淡“哦”了一聲,又往前走去。
許願壓制住心頭的悸動,拿出劉若儀給她的牛奶喝了起來。
周聿白聽見聲音,回眸看她,“你喜歡這款牛奶?”
許願點頭。
“你不喜歡?”她問。
下午,姜頌遞給他的就是這款牛奶。
他搖頭,“喜歡。”
“下次請你喝。”她說。
“好。”他點頭。
他太溫柔。
許願心裏忍不住想。
是不是,他不喜歡姜頌給他的。
只喜歡她給他買的牛奶。
他上次,可是連買一送一的都喝了。
這樣想着,心裏又一陣心悸。
這一晚,她和周聿白和好了。
心卻被他三言兩語打亂。
連夢裏都是他喝着奶,眯着眼朝她微笑。
還将他喝過的奶,遞給她。
翌日清晨。
許願松開懷裏的木質小狗,拿起舊舊的手機,給它咔嚓了下。
她笑呵呵地對着它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小狗。”
她有朋友的。
小狗就是她的朋友。
公園裏的小貓小狗都是她的朋友。
他們永遠不會抛棄她。
她也不要和周聿白做朋友。
不要有牽絆,分別才不會難受。
她抱着小狗親了一口,“小狗,小狗,你好可愛。”
心情好,一切都非常明朗。
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樓下幾人正在聊天,溫容被許寧和許灏逗得眉開眼笑。
許振海也在笑。
許願躊躇不安。
不敢下樓。
怕打擾了他們。
最終,還是克服了心理,硬着頭皮下了樓。
果然,看見她,所有人默不作聲了。
靜谧。
尴尬。
許願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小小姐,快來吃早餐。”
陳姨見狀,忙充當和事佬,替許願拉開椅子,緩解了她的尴尬。
陳姨是溫容心腹,她沒說什麽,只是低頭繼續去切三明治。
她擡頭看了一眼許寧,繼續問道,“寧寧,那你去參加那個數學競賽嗎?”
許寧點點頭,“肯定去啊,雖然五萬塊不多,但拿到它給心愛的媽媽買化妝品,媽媽一定很高興。”
溫容被她說的眉眼彎彎,又看了眼許願,頓了頓問道,“許願去參加嗎?”
她沒喊鴛鴛,而是喊了許願。
鴛鴛這個名字,好久沒人喊她了。
許願坐下,也點點頭。
“打算參加。”
說完便是一陣嗤笑聲。
“傻蛋兒還想參加數學競賽,別考個零蛋回來丢人。”
許願擡頭,撞進許灏那雙嘲諷不屑的眼神裏。
她靜靜看着他。
很安靜,很認真地注視他。
許灏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放下刀叉,吼一聲,“傻x啊!看我幹嘛?”
屋子裏很安靜。
沒人開口。
虛僞。
都是一幫虛僞冷漠的家夥。
許願匆匆吃下幾口飯,就想離開。
她用紙巾擦了擦,幹淨利落起身。
拿起書包就往外走去。
這次,連招呼都沒打,就往外走去。
誰也不欠誰的。
有本事溫容和許振海給她撫養費,把她掃地出門啊。
刀架在脖子上,要砍不砍的。
有什麽意思。
許願出了門,溫容的眼淚就嘩啦啦流了下來。
許振海是個不明事理的寵妻奴。
見狀猛拍了下桌子,“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沒我許振海,她還不知道在哪個窮山溝呢!她是不是還有個爸爸在坐牢?窮光蛋一個,要不是我們許家,她恐怕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多山珍海味!簡直就是養了個白眼狼!”
他越說,溫容的淚流得越多。
“要不給她點錢,讓她去外面住吧?”許寧開口。
許振海瞥向她,“這不是合了她的心意?”
他單手摟住妻子的腰,目光冷淡,“讓她自己走,想當初生她,你媽媽差點沒命,那丫頭我說什麽,就是個喪門星,你媽媽不聽,非要把她找回來,現在呢?現在搞得我們全家雞犬不寧,我當時找人算了一卦,那丫頭就是個煞星!她是個孤寡命啊!沒有朋友命,沒有配偶命,她連父母命都沒有!”
“別說了。”溫容拽了拽他的手,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許振海沒理她,自顧自說道,“我聽說她那個養父養了她之後,出了車禍,腦子都摔壞了,現在呢?更是進了局子。你說她不是天煞孤星,是什麽?”
許寧和許灏,完全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兩人相望一眼,皆是不可思議。
“讓那煞星滾蛋吧……爸!”許灏說道。
雖然他不怎t麽迷信,但也有些晦氣。
怪不得他不喜歡那丫頭,看見她那雙平靜的目光就厭惡。
“許灏!閉嘴!”溫容擦了擦眼淚,眼眶濕潤,可憐極了。
她垂着眸,痛苦萬分地捂着臉,“那是你們的妹妹。”
許灏皺眉,“可她都把她那什麽養父克進監獄了!這以後咱們家這麽大的家産不會被克沒吧?”
許灏急了。
越想越害怕。
“哥,你信這個?”
許寧望向他。
“你不怕?”許灏反問。
“你們別說了!”溫容放下雙手,暴躁地看向他們。
“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你們怎麽可以說她是怪物!”
“媽,我們說她是天煞孤星,怪物是你剛才自己說的,我們可沒說。”
許灏挑挑眉,靜靜看向她,嘴角微勾,“還是媽媽你覺得許願是怪物?”
“她的眼睛很怪吧?看向人的時候仿佛能看透你內心。”
他笑了笑,“媽,你也不喜歡她,你也怕她。”
“閉嘴!”溫容煩躁不安地看向他,眼裏滿是焦慮和恐懼。
許灏已經從她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他起身,拿了車鑰匙走了出去。
——
外面下着雨,許願走到教室的時候,淋得像個落湯雞,鞋子都濕了。
雖然打着傘,但抵不過這風大。
走到門口,遇到背着書包的任嘉餘,他看了眼狼狽的許願,從包裏拿了一包紙巾給她。
許願剛從那個氛圍的家裏出來,心裏還有些煩躁。
見到學霸的幫助,忙接過,說了聲謝謝。
任嘉餘點點頭,徑自朝座位走去。
許願拿着紙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朝屋裏走去。
走到一半,手機響了。
她拿起一看,是周聿白給她發的消息。
——Z.:到廁所來一趟
簡單的幾個字清晰明了。
許願收起手機,往廁所走去。
周聿白抱着一套新校服站在門口,看見她來了,忙把手中的校服遞給她,“快去換吧。”
“你怎麽……”許願漂亮的瞳孔閃爍一下。
“我今天來得早,在門口看見了你,見你淋得像個落湯雞,就去給你找了套校服,換一下吧,免得感冒。”
他說完還打了個噴嚏,臉上有雨水順着他臉頰掉落鎖骨。
看上去并沒有好多少。
“你……”許願今天無精打采,恹恹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走了。”
周聿白轉身離去。
許願擡眸看向他的背影,發現他後背也濕透了。
他的褲腿還在滴水。
這個大少爺沒有司機送他上學?
許願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過嶄新的校服,去廁所換了下。
回班級的路上和六班幾個女生碰到,她們盯着她叽裏呱啦不知道在說什麽。
六班的氛圍就是這樣,搞小團體。
許願不想和她們多接觸,忙加快了腳步。
她走後,六班的幾個人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纖細的身影,幾道聲音開始嘟囔起來。
“哎,我剛才看見她內衣的印子都出來了,想不到她這麽瘦,還蠻有料?”
“面上假正經,背後不知道什麽樣子呢!”
“不知道從哪裏搞到的新校服,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們啊,想要套校服都難上天呢!”
“誰知道呢!或許找的哪個男生吧?”
“真會裝!”
忽然,幾個女生感覺背後陰森森的,她們噤了聲。
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
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死死盯着她們。
目光暗沉可怕。
像一頭蟄伏已久的猛獸。
幾人回頭,撞進一雙犀利陰沉的眼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