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鳶尾
白色鳶尾
“瞧瞧這黏糊勁兒, 你們兩個剛處吧?”護士推着醫療小車走了過來,看了眼許願掙脫掉的針管,嘆了口氣, “你們偶爾也節制點。”
許願随着她的視線, 落在她擱在周聿白腰上的手。
剛才只顧着哭,還沒感覺,此刻許願清晰感覺到了屬于男性氣息的魅力。
周聿白看着高高瘦瘦,但其實藏在衣服裏的身材非常有料。
上次落水許願就感受了一把。
現在,她更是上手摸住了。
少年衣服下的身材精瘦有力,和許願身上的軟肉不一樣,周聿白腰間的肉硬.邦邦, 還有點顆粒感。
意識到什麽,許願的手掌心一陣火辣滾燙,她紅着臉擡眸看向周聿白, 他個子高, 這個t角度只能看見他線條優美的下颚線。
察覺到她的視線, 周聿白垂眸。
兩人視線相撞。
許願清晰看見他漂亮的五官,像幅畫一樣精美。
“累不累?”
少年嗓音清冽, 磁性, 像是電臺裏波動的電流音。
“啊?”許願有些茫然。
“仰着頭累不累?”他又問了一遍。
身邊依偎着的女孩, 小臉紅撲撲,清亮杏眸睜得大大的, 長長的睫毛濕漉漉, 像只受傷的小貓。
周聿白的聲音忍不住放低了,怕驚擾了此刻的她。
其實對許願, 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像個小貓崽一樣弱小可愛, 而他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小貓。
周聿白的愛好也很簡單,撸貓看書。
最近多了一個愛好,照顧弱小的小貓崽。
一旁的護士看呆了。
少年高大英俊,少女嬌小玲珑。
兩人對視着,少女的臉頰像田裏熟透的蕃茄。
時間停滞。
空氣裏似乎都飄着粉紅的泡泡。
“你說她累不累,還不讓開。”護士清醒過來。
拿着壓脈帶和新的針管走了過來,擡眸看了這對小情侶一眼,嘆了口氣,“真是住院都不影響你們膩歪。”
“我們不是……”許願解釋,“我們只是同學。”
少女目光坦蕩,烏黑長發披在背後,瓜子臉,大眼睛,清純似小白花。
“坐下。”周聿白開口。
許願乖乖坐下。
“把手拿出來。”
許願就乖乖把手拿出來。
一旁的護士,睨了她一眼,“你看我相信你嗎?”
許願撇撇嘴,不再說話。
重新插完針管,護士看了眼周聿白,“別讓她受涼了。”
周聿白點點頭,“好。”
護士無奈地嘆了口氣,推着小車走了出去。
屋子裏一片靜谧。
“滴滴”。
熟悉的Q.Q消息響起。
許願撇向剛才周聿白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姜頌發來的消息。
——姜姜:聿白,我的外套是不是在你家?
許願的心沉了沉。
胸口又密又細的抽痛。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周聿白拿起手機看了眼,放回兜裏,看向她,“我去上課了,晚上可能有事,來不了,姚茵茵下了課會把作業帶給你,你累的話,可以先放着,不會的問題可以問我。”
腦子裏一片空白,許願擡眸看向他,忍住心裏的疑問。
她好像沒什麽資格過問他的事情。
周聿白只不過,短暫地施舍了她一點溫暖。
“好。”許久,她聽見自己無精打采的聲音。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少年有些緊張。
“沒事。”她低着頭。
片刻後,她又擡頭,粉嫩的嘴唇有些幹幹的,她拽了拽床單,柔聲說了句,“謝謝。”
周聿白單肩背起背包,挑眉看了她一眼,“照顧學妹,應該的。”
許願想問他,經常照顧學妹嗎?卻是不敢開口。
她太自卑又膽小。
只能将自己悶進被窩裏,悶悶不樂地說,“學長再見。”
周聿白走了。
屋子裏靜悄悄。
安靜極了。
許願從被窩裏露出一雙眼睛,眼尾通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怎麽辦,她好像連最後一絲溫暖,都要弄丢了。
小姑娘晶瑩剔透的眼眸,望向窗臺上那盆随着風飄動的綠蘿。
醫院裏的窗戶都用鋼絲牢牢封住,只留一點點小小的縫兒。
但那盆綠蘿卻樂在其中,在這麽點兒縫隙裏,靠着溫熱的風,搖曳生姿。
許願眼睛亮了亮。
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開始背起單詞了。
周聿白和她想的一樣,只有知識永遠不會背叛她。
-
晚上的時候,周聿白果然沒有來,但是如他所言,姚茵茵帶着作業過來了。
姚茵茵性格活潑,在她身邊坐着,說個不停。
陳姨在一旁給兩人削蘋果,偶爾擡頭插一嘴。
氣氛溫馨。
只不過許願時不時地看一眼門口。
也不知道是在期待誰的到來。
“來,孩子們,吃蘋果。”陳姨将削得漂漂亮亮的蘋果切好,遞了過來。
姚茵茵接過蘋果,看了一眼垃圾桶裏削得完完整整的果皮,一陣驚嘆,“阿姨,你這削蘋果技術也太牛了。”
陳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就這點特長了。”
姚茵茵豎起大拇指,“您太謙虛了,您的特長已經打敗了全國百分之九十的人。”
說完她啃了一口蘋果,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語地許願,“許願,你說是不是很厲害?”
許願回過神來,點點頭,“是。”
她突然非常羨慕姚茵茵,她看上去沒心沒肺,但每句話說出來恰到好處,哄得周圍人都笑盈盈。
姚茵茵不知想到什麽,有些興奮地拍了拍大腿,“想起來了,咱們學校今天又來了一個轉學生,長腿美女,一進校門,就惹得衆人徐徐回頭,美得讓世界美好都黯然失色。”
“啊?”許願聽到美女,也來了精神。
“許願,你也喜歡美女是不是?”
許願點點頭。
姚茵茵立刻扶着椅子挪到她身邊,抓着她的手,眼睛亮了亮,“那個美女長得好像張柏芝,是那種很大氣的美,我看了她一眼,都驚呆了,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陳姨笑了笑,“這麽美?”
姚茵茵頭點得像撥浪鼓。
“不過真搞不懂,高三的為什麽還轉學,一般學校不會同意的,不過好像這個美女家裏贊助了學校一棟樓。”
“這麽厲害?”許願也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議。
“嗯,高三哪個班的?”她随口問道。
“高三十班,和周聿白,梁亦一個班,不過我咋感覺這姑娘就是奔着十班來的?”姚茵茵若有所思,她放下蘋果,拿起手機,“不行,我得給梁亦發個消息問問。”
屋子裏安靜下來。
只聽見姚茵茵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那個美女是不是叫姜頌?”
許願軟綿綿的聲音響起。
姚茵茵放下手機,驚訝地看向她,“你怎麽知道?”
“是不是周聿白和你說的?”
許願沒開口,只是低下頭,拿過枕頭下的兔子發繩,将披散的長發紮了起來。
她想她大概是知道周聿白今天為什麽不來了。
姜頌。
名字大氣。
人如其名,姜頌一定是個大氣美麗,魅力十足的女生。
“許願,這個發繩很适合你呢!”姚茵茵走過去,将她耳邊的碎發整理了下,“你也很好看的。”
“我不好看。”許願低頭,白皙的耳朵紅透了。
“誰說的,皮膚白白,眼睛大大,臉蛋小小的,很好看的。”
“嗯,小姐确實是個美人胚子,和太太一樣。”一旁的陳姨仿佛遇到知音,又遞了個蘋果給姚茵茵,“我覺得小姐剪個齊劉海,再長長身體,肯定會非常好看。”
姚茵茵擡頭看了眼床上的許願,又看了眼她那張漂亮的瓜子臉,點點頭,“許願像小說裏的白月光——的童年,瘦小可憐。”
許願撇了她一眼,嘟嘟嘴,“我可謝謝你。”
姚茵茵笑了笑,“許願,你嘟嘴的樣子好可愛,你就應該像這樣富有生機的。”
陳姨點頭,“我贊同。”
許願:……
“陳姨你有剪刀嗎?”姚茵茵問道。
陳姨搖搖頭,“沒有,不過,我可以去醫護站借一把。”
許願警惕地看向姚茵茵,“姚茵茵,你想幹嘛?”
姚茵茵笑了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當然是折騰你!”
她抓住她一雙手,笑盈盈地,“許願,我覺得你很适合紮丸子頭,再弄個劉海,清純可愛。”
許願手背的針管已經拔掉了,被姚茵茵軟軟的手抓着也不疼,但她還是有些不适應突然的親密,眨眨眼,有些緊張。
“許願,我為之前的懵懂無知向你道歉。”姚茵茵像個孩子似的依偎在她身邊。
“什麽?”許願身體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緊張,她咽了咽口水,望向面前可愛活潑的女孩,“為什麽向我道歉?”
“我之前不懂事,見你屈服于許寧,有些鄙視你。”她垂着頭,有些恹恹的。
“沒關系。”許願她不習慣這樣的親密,甚至有些抗拒。
“許願,你有朋友嗎?”姚茵茵問。
許願搖搖頭,她不需要朋友。
“亞裏士多德說過一句話,不要沒有朋友,也不要有過多的朋友。”姚茵茵難得這麽富有哲理。
“許願,沒有朋友,你孤單嗎?”
姚茵茵好奇地問她。
許願是孤單的,她渴望溫暖,可是也害怕習慣溫暖。
比起得到又失去,她不如習慣孤單。
姚茵茵見她不想回答,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正好,陳姨借來一把剪刀,兩個人激動地圍在許願身邊,商量着如何剪。
姚茵茵覺得許願的額頭好看,飽滿圓潤,還有胎毛,這樣的t臉型留什麽發型都好看,她建議劉海不要太短,顯得呆呆的。
但陳姨覺得許願剪個短點的劉海好看,朝氣蓬勃。
最後兩個人探讨無果,紛紛轉頭問許願。
許願額頭最近冒了痘,她也想剪個劉海遮下。
最後決定參考姚茵茵的意見,劉海長一點,耳垂邊再留一簇,整體比較韓系可愛。
姚茵茵興奮極了。
她剪紙手藝好,于是這項重活就交給了她。
這個晚上,許願在兩人的折騰下,成功迎來了一個嶄新的,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愛的轉變。
“手藝真不錯,真好看!”陳姨忍不住對這個歡脫的女孩贊嘆不已。
“嘿嘿,我就說我的手藝也還可以吧!”姚茵茵興奮不已,拿着鏡子遞給許願。
鏡子裏的女孩皮膚白皙,臉上紅紅的點點已經褪去,薄薄的劉海,更顯稚嫩。
劉海下是一雙清亮圓潤的杏眼,嘴唇粉嫩。
可愛極了。
“真是讓人心動不已。”姚茵茵拿着梳子給許願将一頭烏黑長發梳直,“許願發質真好,細細的軟軟的,還不分叉。”
許願被她們說得害羞不已。
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也有些感嘆。
其實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只不過最近養得比較有肉?
“還是瘦了點,養養就好了。”陳姨拿着剪刀起身,欣慰地看了眼許願,“小姐,我去還剪刀。”
許願點點頭,還有些不習慣鏡子裏這麽柔柔弱弱的自己。
她眨眨眼,好像比以前還柔弱了些?
—
姚茵茵給她剪完頭發,看了下手表也不早了,忙留下作業,叮囑了下,就閃退了。
屋子裏又安靜下來,許願伸出纖細的手指劃過白色的智能手機。
門被從外推開,少女薄薄的眼皮掀動,往外看去,陳姨端着碗粥走了進來。
許願有些失望地垂下頭。
這個夜晚無聊又寂寞。
許願第一次覺得學習有點心不在焉。
但同時,她也明白,如果再不控制自己的心,周聿白必定會成為自己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她的心很小,而且可能是個戀愛腦。
如果愛上一個人,恐怕會奮不顧身。
所以,她必定要在這顆種子還沒有生根發芽前,将它連根拔起,不留後患。
老破小震動了下。
許願拿起看了看,是姚茵茵發來的短信。
——茵茵是個理發師:許願啊,梁亦回複我了。
許願心一顫,忍着好奇沒有去問。
姚茵茵不知道她的想法,又立馬發了一條消息來。
——茵茵是個理發師:姜頌是周聿白和梁亦的發小,從小就暗戀周聿白,是瘋狂的喜歡那種。他打什麽游戲她就去學,他喜歡西方哲學,她就跑到英國讀書去了,西方名著一本一本地往國內寄啊!什麽神仙愛情!
許願覺得胸口酸酸澀澀的。
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有人欺負她,少年背光而來,他有一頭非常漂亮的栗色短發,頭發松松軟軟,筆直修長的腿用力踢向那個撿起樹枝的少年。
然後擡眸看了她一眼。
目光淡淡。
卻讓她緊張地忘記了呼吸。
或許從一開始他幫她只是舉手之勞。
就像他說的,送給她昂貴的東西,對他來說就像是一根棒棒糖一樣簡單。
她又想起姚茵茵說的,姜頌家為了讓她進南宜高中,贊助了學校一棟樓。
他們有一樣的壕氣。
或許出生使然。
但好像與她無關。
她拿起書包裏的棒棒糖。
那是那天晚上,老人落水,周聿白給她的。
她一直舍不得吃,覺得吃完就沒了。
可今晚,她卻撕開棒棒糖的外衣,放進了嘴裏。
酸酸甜甜的蘋果味。
很好吃。
但也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