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皇後盯着周硯的臉看了半響, 仿佛要把他的臉看穿一個洞,“你竟然沒死?”
周硯道:“是呀,我沒死, 你很失望吧?”
皇後高傲地擡了擡頭,“本宮确實很失望。周硯,既然死不了,好好呆在大昭當你的昭王不好嗎?為何偏要與我作對?”
周硯怒極而笑, “在你眼裏,所有擋你道的人都該死是嗎?可我偏不, 我不但要好好活着,我還要讓你永世不得安生。你想權傾天下受萬民敬仰?可惜得很, 從現在開始,你這個美夢做不成了。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你的惡性!”
皇後挺直腰背,強自鎮定,“是嗎?你不辭辛苦潛入宮中, 便是為了告訴我你的打算?還是說, 你這會打算殺了我,替你家人報仇?”
周硯冷笑一聲,“殺你了?豈不便宜你了?”
皇後聽他這麽說,心中稍安, 蘇止還有三天便出關了, 只要熬過這三天, 她什麽也不怕,她輕蔑地一笑, “那你打算如何?”
周硯站起身,緩步朝她走過去, 一字一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他臉上泛着冷冽的寒意,皇後不由自主後退兩步,“什麽意思?”
周硯從懷中取出一物,擡手讓她看清楚,“認得這東西嗎?”
皇後疑惑地瞥了一眼,随即心跳如擂,他手裏的東西,她怎麽會不認得?
——霹靂木。正是她當年親自把符咒寫在上面的霹靂木。
當時蘇止給她用的朱砂是雲宮特有,這種朱砂寫的字或作的畫,五年後就會自動消失,不留任何痕跡。當時她還擔心符咒消失後,施的咒就不靈了,但蘇止輕描淡寫地道,病根一旦種下,就算符咒不靈了,天子的身體也只會越來越差。
但這會這塊霹靂木上滿是符咒,顯然是有人重新寫上去的。
“不必猜了,是我寫的。我要咀咒的人,自然是你了。我可不會像你那般諸多顧忌,一旦施咒,你不但百病纏身,且來勢洶洶,就看你能熬得多久了。”周硯頓了頓,勾勾嘴角又道:“沒準,你會走在天子前頭。”
皇後咬牙看着周硯,兩手緊緊攥起,下意識地放在小腹上。
“你以為這就完了?這只是小兒科罷了。”周硯又上前一步,盯着皇後的雙眼,“蘇止給我下的咒,名叫閻羅,因為每次發作,都會生不如死,巴不得即刻去見閻羅王。那種蝕骨般的滋味,只稍嘗試過一次,這輩子都忘不了。可這種痛苦,我嘗試了整整兩年……”
皇後道:“中了閻羅的人,明明只能活兩年,你為何……還沒死?”
周硯呵呵一笑,“因為蒼天有眼,好人就不該死。”
皇後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你、你的咒解了?怎麽會……連蘇止都不知道解咒的方法,不可能,你騙人……”
白鳶方才一直在把玩那塊玉玺,此時才悠悠朝皇後走過來,“蘇止?雲宮歷來的規矩,只有真正的宮主才有資格掌管《丹方錄》,當年我師父之所以把《丹方錄》傳給我而不是蘇止,是因為他早就看出蘇止心術不正,他根本就不想把宮主之位傳給他。沒有《丹方錄》,蘇止當然不知道解咒的方法。”
皇後大吃一驚,怔怔看着白鳶,“你、你想起來了?”
唯一的解釋,便是聖女東方月終于恢複了記憶,替周硯解了咒。
白鳶笑眯眯地說是呀,“多虧了你的好外甥,讓我想起了所有的事。咦不對,當初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失憶。哦對了,他的人也是我殺的,我是個睚眦必報的人,當初我被他一箭穿心,如今我便還他一箭。你們那樣對周硯,我每每想起,心裏就恨得牙癢癢的。今晚我們來此,可不是為了找你敘舊的,閻羅的滋味,你也好好嘗嘗吧。”
她說着,長袖一揮,皇後面前不遠處,忽然出現一個用金箔所寫的符咒,在燈火映照下閃着細碎的光芒。
皇後蹬蹬退了幾步,終于還是忍不住高呼兩聲“來人”,然而沒用,偌大的寝殿內外,根本沒人應她。直到此刻,皇後心裏才真正感覺到一陣驚恐。
怕歸怕,皇後的理智還在,她知道兩人來此,斷不是只為了報複她這麽簡單,若真的如此,他們早就動手了,事情一定還有轉圜,“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周硯冷聲道:“你若不想死,只有一個辦法……”
皇後屏住呼吸,雙眸緊緊盯着周硯,她當然不想死,更不想受那種種折磨,可等她聽到周硯的話時,瞳孔一陣收縮,渾身如墜萬丈深淵。
“用蘇止的心頭血,換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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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梵音山,草木上都挂着水珠,山路濕滑,一名青衣弟子提着燈籠,沿着山徑跌跌撞撞跑向後山,匆匆扣開了雲宮掌門的清修之所。
“宮主,穿雲镝!弟子剛剛看到穿雲镝了,一共三發!”
正在靜修的蘇止被打擾,原本滿腔怒火,但在聽到穿雲镝三個字後,心頭猛地一震,“什麽時候的事?可看清楚了?”
那弟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喘着氣道:“就剛剛,弟子一看到,馬上前來禀報。不止我,還有幾位師兄都看到了,自東南方皇城那邊升起,一金一銀一藍,确實是穿雲镝!”
三色穿雲镝,是蘇止和皇後約定的信號。等閑時,皇後哪怕有要事見他,也只是派人急召他進宮,只有發生危及性命之事時,才會動用三色穿雲镝。更何況,如今離他出關只剩三天,若非皇後遇到了險情,是絕不會用到穿雲镝的。
蘇止臉色一變,厲聲道:“備馬!我即刻下山!”
他身上有宮主的令牌,千裏駒一路疾馳入皇城無人阻攔。
“皇後呢?”禁宮內騎不了馬,他只得飛奔入內,詭異的是宮裏靜悄悄的,偶爾遇到的宮人和侍衛皆木頭似的站着,眼神呆滞,仿佛入了定一般。
蘇止心中暗道不好,一路狂奔至皇後的寝殿。踢門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顫抖,“時霜……”
還好,皇後仍好好地,并沒有他所擔憂的那樣倒于血泊之中,只是……一向注重儀态的她竟然就坐在地上,兩手抱着膝,神色無助,臉上全是淚印。
“時霜,你怎麽了?”他快步上前,半跪在皇後跟前,擡起她的臉,“發生何事?那些宮人都去哪了?”
“阿止……”皇後回過神來,怔怔看着他,“阿止,你來了。”
她彷徨無助的模樣,讓蘇止的心一陣抽痛,“時霜,別怕,我在這,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阿止……”皇後撲向蘇止,緊緊抱着他,哽咽着道:“阿止,我好想你……”
“時霜,你別這樣,告訴我發生何事了?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怕。”蘇止越發擔心,強行将她扳開,“你說啊……”
他的話沒說完,皇後捧着他的臉,仰頭吻了上去。
蘇止雖然既擔心又焦急,只是兩人幾乎一個月沒見面,他自然也是想她的。她的吻帶着鳳髓香的馨甜,讓人迷醉。
短暫的熱吻後,蘇止還是記挂着她的安危,擡起頭沉聲道:“時霜,告訴我,究竟發生何事了?”
皇後流着淚怔怔看了他片刻,這才緩緩轉過頭去,看向地面。
蘇止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赫然看到烏檀木地板上,畫着一個碩大的金箔符咒,他不由吃了一驚,“你被施咒了?”
皇後慘然搖了搖頭,“還沒有,他們說,你若不來,便在我身上施閻羅之咒。”
蘇止又驚又怒,“他們是什麽人?”
“蘇師兄,好久不見。”
這聲音……蘇止大感意外,扭頭一看,白鳶掖着兩手就站在門口,“是你?”
“是我們。”白鳶悠悠走了進來,而她身後,還有三個人,周硯,季夜和東方冥。
蘇止盯着周硯看了一會,詫異道:“你竟然沒死?”随即便明白過來剛才白鳶為何稱他為蘇師兄了,又看向白鳶,“你都想起來了?”
“是呀。”白鳶朝他笑了笑,“《丹方錄》可真是本奇書,怪不得你和那幾位師叔這麽多年來趨之若鹜。”
身為雲宮宮主,卻沒有傳承《丹方錄》,這一直是蘇止的痛處,他咬牙道:“你有《丹方錄》又如何?如今坐在宮主之位的人是我,不是你。雲宮的名錄上,東方月已經死了。”
白鳶滿不在乎地道:“東方月确實已經死了,如今我叫白鳶,是小昭王周硯的妻子。你愛當宮主,就當你的宮主吧,我也沒打算與你争。”頓了頓,又道:“自師父死後,雲宮的一切已與我無關。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回去。”
最後這句話讓蘇止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将皇後護在身後。
“你們今晚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向你借一樣東西。”
蘇止劍眉一蹙,疑惑道:“借什麽?”
白鳶正色道:“心頭血。”
周硯三人自進來後,便一直站在白鳶身後,這會各自站開,分別守住門口和窗口。
蘇止心頭一跳,随即臉上浮起殺意,冷笑道:“想殺我?就憑你們?不自量力!”
東方冥和季夜沉不住氣了,“是不是不自量力,試一下便知。整個禁宮都被我們的人控制了,你今晚插翼難逃。”
周硯在回大昭前,把之前潛伏在鎬京的一百精銳留了下來,今晚他們能入城并控制禁宮,靠的便是這些人。
蘇止拔劍出鞘,沉聲對皇後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阿止……”
皇後哀哀看着他,她眼中的絕望與無助讓蘇止心裏有一絲不安,但白鳶已經出手了,容不得他多想。
兩人飛快交上了手。偌大的殿堂裏,霎時陣陣刀光劍影。
蘇止知道今晚自己絕不能失手,若稍有閃失,不但他自己,連柳時霜也不能全身而退。然而才過了幾招,他便察覺到不對勁,他的內力全然提不上來,且丹田處隐隐作痛。
他迅速退後幾步,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腦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驀地回頭看向皇後。
在對上皇後的目光的那一瞬,腦子嗡地一聲,什麽都明白了。剛才的那一吻,那股鳳髓香,已把他置于死地。
“你竟然……暗算我?”憤怒和驚恐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掐住皇後的脖子,“時霜,你竟然和他們一起暗算我?連你也想我死?”
皇後淚如泉湧,哽咽着道:“阿止,對不起……”
“為什麽?”蘇止難以置信地看着皇後,額上青筋暴起,雙眸因憤怒而變得赤紅,若是他技不如人,他認了,可他不懂為什麽他掏心掏肺地愛着的女人,竟然會這樣對他,“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你竟敢背叛我?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他手上力道收緊,皇後幾乎窒息,艱難地道:“阿止,對……對不起,我……我不得不如此,你和孩子……我只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