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
第 65 章
白天迎親、拜堂、鬧新房時, 白鳶都是從容應對,可當周硯推門進來,她的心莫名緊張起來。她聽到周硯在門後站了片刻, 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一步步走向自己,也許他也是緊張的吧。
“鳶兒,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真的拜了天地, 結為夫妻了嗎?你、你真的是鳶兒嗎?”
這傻傻的話讓白鳶噗嗤一笑,緊張的心情也平複了許多, “你揭開我的蓋頭不就知道了?”
周硯仿佛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顫着手将她的蓋頭揭開。待看到蓋頭下的女子那張明豔又熟悉的臉龐時, 終于舒了口氣。
他半跪在榻前,輕握她放在膝上的手, “真像做夢一樣,我所有親人都遇害後,我還以為我會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完餘下的日子。鳶兒, 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他的手暖暖的, 是讓人安心的溫度,白鳶回握他的手,“以後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兩人貼着額頭,相視一笑。
正準備再靠近一點, 門外的仆婦忽然提醒道:“新郎官和新娘子別忘了喝合卺酒。”
周硯有點無奈, 回頭沒好氣地喊道:“知道了, 快退下吧。”
外面的人嘻嘻哈哈走了,兩人有點尴尬地對望一眼, 須臾,都赧然地笑了。
剛才周硯進來時, 白鳶看到他手裏拿着一只方盒子,随手放一邊了,“你剛才拿的是什麽?”
周硯此時方想起來,“差點忘了,我有禮物送你。”他小心翼翼把盒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捧到白鳶面前,“回大昭後刻的,喜歡嗎?”
是一個雕刻,棋盤大小,底座是白玉,上面用象牙雕了一間屋舍,一棵柿子樹,院子有籬笆圍着,兩個小人坐在檐廊下,一個吹蕭,一個吹埙,還有一只小狗坐在兩人身邊。
“這是……”白鳶驚訝地發現,周硯把他們那晚在溪頭村的情景刻了出來,她細細摩挲着,歡喜之餘又很是感動,他們回大昭的時候,因為着急趕路,沒有經過溪頭村,當時她很遺憾,一直惦記着那對老夫婦。沒想到周硯回來後,竟為她把整個屋舍刻了出來。
“真漂亮,我喜歡。”
“等有機會,我一定會帶你重游溪頭村。”
合卺酒當然是要喝的,兩人打開了那壇月下紫,封口的蓋子一開,滿室酒香。
白天的儀式都在賓客們的見證和喧鬧中進行,他知道這壇酒對白鳶的意義,特意發話合卺酒這個儀式,無需其他人在場。
這是只屬于他們倆人的儀式。
紅燭映襯,合卺交杯。
“鳶兒,你是我周硯的妻子了。”
“周硯,從今日起,我們便相依為命了。”
白鳶說着,眸子裏漫上一層水霧。
周硯訝異道:“怎麽了?想起東方老宮主了?”
白鳶點點頭。
東方策知道這個徒弟和自己一樣愛喝酒,雖告訴她自己替她釀了一壇酒,卻也防了她一手,并沒告訴她酒藏在哪。只和她說,若她出嫁時自己已經不在了,她可去問珊瑚,珊瑚會帶她去藏酒的地方。過後她曾偷偷問過珊瑚,可珊瑚到底是靈鹿,精得很,無論她怎麽誘惑都無動于衷。
如今她終于和自己的心上人成眷屬了,但師父已經仙逝,雲宮也視她為敵,她曾經擁有的一切已不複存在。
還好,她有周硯。
她把自己埋在周硯懷中,緊緊環着他的腰,“周硯,我要你一直在我身邊。”
以前是不知道自救的方法,周硯只能認命,可如今知道只要取到蘇止的心頭血便能解咒,心态已發生了轉變,誰不珍愛自己的生命呢?尤其在有了想保護并陪伴一生的人後。
周硯在她額頭印下一吻,“一定,我保證。”
喜慶的日子,那些不好的事兩人都不提。
“這酒可真香,不虧是師父的手藝。”
“酒當然是好酒,但你已經喝三杯了,不能再喝了。”
“這才三杯,為何不能再喝?”
“這麽好的酒,得留着有喜慶事時再拿出來,下一次品嘗,該是我們的孩子出生時。”
白鳶的臉有點燙,但心裏是甜甜的,“就算如此……這不還剩很多嗎?我多喝幾杯又怎麽了?”
周硯卻道:“這會看着多,可我們每生一個孩子,就拿出來品嘗一次,我算過了,三年報兩有點不切實際,兩年一個也差不多了,過個十年八年就沒了,所以你每次只能喝三杯。”
敢情他都安排好了。
白鳶噗嗤一笑,“我才不要母豬一樣不停地生,再說,能不能兩年生一個,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得看老天肯不肯賞賜。”
周硯不由分說牽過她的手就往榻邊走,“那還等什麽?這就看看老天會不會眷顧我們。”
白鳶有點赧然,拽住他袖子道:“等會,芸娘讓我們先看看這個。”她指指桌上那只漆木匣子。
周硯好奇地打開匣子,“這是什麽?石榴?倒是好意頭。咦,這石榴還能打開……”匣子裏有一只紅玉石雕刻的石榴,形态飽滿,小巧玲珑,和真的石榴差不多大小。石榴多籽,寓意多子,沒想到這只石榴內裏還有乾坤。
周硯把石榴打開,一看之下,原本白淨的俊臉頓時紅得像只熟蝦。
白鳶也好奇地湊了過去,原來石榴裏頭,有一男一女兩個小人正在做那不可描述之事。除了這個石榴,匣子裏還有一本小畫冊,裏頭畫的全是各種不可描述的姿勢,堪稱姿勢大全。
兩人皆面紅耳赤。
這種事情一般由家中長輩在婚前耳提面命,芸娘心細,想着倆人都沒有長輩,生怕他們不懂,便以這種含蓄的方式告知。
周硯把冊子放回去,咳了幾聲,“芸娘有心了,不過沒必要,這些……我都懂。”
白鳶瞪眼挑眉看着他,直看得周硯心虛冒汗,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那啥過……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白鳶伸手掐他胳膊,嗔道:“你說誰是豬呢?”
周硯紅着臉讪笑,卻聽白鳶道:“其實我也懂,比你更懂。”
“你怎麽比我更懂了?”
“以前我在大昭時,晚上經常光顧那些大宅子,見過。”白鳶說着,皺了皺鼻子,模樣很是嫌棄,“可把我惡心壞了。”
周硯忙道:“以後可不許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了,你要看就看我好了。”
白鳶的耳根子都紅了,嚅嗫道:“你就好看了嗎?”
她低頭嬌羞的模樣,讓周硯的心一陣砰砰亂跳,“那當然,不信你看看。”
白鳶的腦袋低得更低了,幾乎埋到周硯胸膛裏,正尋思着不知怎麽回答,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原來周硯已不由分說把她抱了起來,往床榻走去。
纏纏綿綿,相互探索,原來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這種滋味,仿佛品嘗人間極樂,一切水到渠成。
心中的激蕩仍未退去,兩人輕輕相擁,感受着彼此。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周硯輕吻她的額頭,她的臉上紅潮未退,羞赧地閉着眼。周硯看到她左乳上方,有一個褐色的傷疤,微微一怔,那是被周炀一箭穿心留下的舊傷。
他心疼地輕撫那道疤,“還疼嗎?”
白鳶搖搖頭,拉過被褥把傷口遮住,“不疼,就是太醜了。”忽然靈光一閃,又道:“你幫我紋一朵花把它遮住吧,芸娘的手臂上就紋了一朵牡丹,好看得很。”
“好,不過我看這疤的形狀,紋一只蝴蝶更适合。”
于是新婚的第二日,周硯果然替白鳶紋了一只展翅的蝴蝶,完美遮蓋了原來的傷疤。
周硯看着那只蝴蝶,忽然笑了。
白鳶奇道:“你笑什麽?”
周硯道:“我終于明白當初東方策宮主替我蔔的那一卦是什麽意思了。破繭而生,經歷磨難,方能成蝶。”
白鳶笑道:“原來我們的緣分,早就被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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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日子,溫馨甜蜜,過得飛快,眨眼中秋将至。
這日有消息傳來,臨川王為替愛子周炀報仇,已于七月起兵攻打鎬京。這對于周硯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事,無論最終是朝廷還是臨川王得勝,大昭都是得利的漁人。
中秋前數日,周硯向天下發了檄文,力陳當年皇後用咒術咀咒天子,而後與國師蘇止狼狽為奸誣陷太子,謀害昭王夫婦等罪行,并親率十萬大軍直奔鎬京讨伐皇後。
“周硯親自領的兵?”蘇止難以置信地看着皇後,斷然道:“不可能。今日中秋,正是他的死期,他怎麽可能帶得了兵?大昭虛張聲勢罷了,領兵的人定是季夜,不足為患。”
皇後還是不放心,“可你別忘了,他身邊有東方月在,若如你所說,為何大昭會選這個時候出兵?”
“朝廷剛和臨川大戰一場,元氣未複,于周硯來說正是出兵的好時機,他不想浪費這個機會,可他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臨死前硬撐着出兵。依我猜測,他已交代身邊的親信隐瞞他的死訊,以防影響軍心,待戰事結束再宣告小昭王戰死沙場,如此一來,不但博取了威名,大昭上下對朝廷更是恨之入骨,就算昭王一脈後繼無人,大昭也不願歸附朝廷。”
如此說來也有道理,皇後的心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