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聽吳塵話中意思, 那男人早就知道喜兒的存在,可是這麽多年了,他從來沒到大昭看過他們母子。她本也沒指望那個男人兌現接她到鎬京過好日子的承諾, 可是他憑什麽因為自己沒兒子,就強行把她的兒子帶走?她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害怕,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喜兒, 也怕喜兒長大後忘記她這個娘親,于是向東家告了假, 帶着自己的丫鬟風塵仆仆來到鎬京。
可是到了鎬京後,她才發覺吳塵留給她的地址是假的, 這下她更加害怕了。惶恐之中想起白鳶和小昭王應該也到了鎬京,于是向人打聽王昭府在哪, 找了上門。
這會聽周硯講了那個男人的身份,震驚得無以複加。她其實也猜到那個男人的身份非富即貴,可萬萬沒想到, 他竟然是當今天子。
“聽說宮裏定了冊封大典的日子, 就在六月。”
小昭王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芸娘怔怔看着他,腦子亂糟糟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喜兒會被冊封為太子?将來他會成為一國之君?”
太過突然, 她一時接受不了。又過片刻, 她疑惑地看向周硯,“小王爺, 鳶兒呢?你方才不是說你們和喜兒一起到鎬京的嗎?怎麽不見她?”
“她就在府裏。”周硯垂下眸子,黯然道:“鳶兒若是醒來, 見到你一定很歡喜。”
芸娘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能飛檐走壁、摘葉飛花的女子,如今脆弱得像一朵快凋零的花,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任憑她怎麽呼喚也不應她。
“怎麽會如此?我當初就提醒她,不該混這趟渾水的,她偏不聽……”芸娘垂淚看向周硯,語氣帶着怨怼。
周硯知道她心裏怨他,也不争辯,“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她。”
“我不知道她以前是什麽身份經歷了什麽,我只當她是我妹妹。那會她胸口中箭,泡在水裏奄奄一息,我費盡心思将她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我只想着,既然讓我遇上了,我就得管。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我有時想,那未必是壞事,許是上天憐憫才讓她忘了以前的傷心事,我只願她從此平平安安,與我母子倆一起過普通日子。我從不後悔當日救了她把她帶到大昭,我如今只後悔,當日應該阻止她和你到鎬京的,她已經死過一回了,為何還要她再遭這種罪……”
芸娘泣不成聲,周硯垂着眸子沉默,季夜忙出來打圓場,勸道:“芸娘子,其實阿硯和你一樣,巴不得出事的是他自己。此事說來話長,既然你千裏迢迢來此,白姑娘也需要你,不如就在王府落腳,白姑娘的事,容我細說。”
芸娘本是為了喜兒入京,這會知道那個男人竟然是天子,心裏亂極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眼下更要緊的是白鳶,于是在昭王府住下,好照料白鳶。
白鳶出事,芸娘原本對周硯頗有怨言,覺得是他連累了白鳶,但這幾日聽季夜詳細說了白鳶的身世,又見周硯這些天不是照顧白鳶便是翻醫書,形容憔悴,對他的怨氣也漸漸平息了。
只是白鳶一直昏迷不醒,東方冥那邊也無任何消息,讓衆人越來越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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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日,周硯已經按捺不住處了,正想着再去一趟梵音山,東方冥終于出現了。
“冥師弟,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阿硯都快急死了,如何?你配到解藥了嗎?”
東方冥才進王府的二門,季夜便迎了上去,話才出口,發現東方冥背着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後的小滿正吃力地拎着兩個包裹,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兩只毛色雪白的小鹿,正好奇地打量庭院裏的花草。
季夜奇道:“冥師弟,你這是幹嘛?”
東方冥喘着氣道:“季師兄,這些可是我的全部家當,我是來投奔小王爺的。”
“你連靈鹿都帶下山來,你……你是不打算再回雲宮了?”
“不回了。”東方冥哼了一聲,“師父走後,雲宮再不是以前的雲宮了,以後我就跟着小王爺和師姐混了。”
季夜忙讓下人接過他手中的包裹,“既然把家底都帶來投奔阿硯,那你是配到解藥了?”
東方冥面露愧色,“慚愧……”
此時周硯和芸娘也過來了,季夜向東方冥引見芸娘,東方冥上次就聽周硯提過,東方月被周炀一箭射落渭水,是芸娘救了她,于是鄭重向芸娘揖了一禮,“芸娘子救了我師姐,也是我東方冥的恩人了,請受我一拜。”
芸娘唬了一跳,忙說自家人無須多禮。
周硯一聲不吭看着東方冥,東方冥也知道他此時心裏焦急,“我先看看師姐。”
來到白鳶的寝閣,東方冥先是把脈,又用銀針刺了幾個穴道,神色凝重久久不語。
他不說話,其它人也不敢發問。
許久,還是季夜忍不住問道:“冥師弟,這毒到底有沒有解藥,你倒是給句話啊?”
東方冥看了衆人一眼,“無藥可解。”
芸娘咬着唇,眼淚瞬間落下。
季夜擔憂地看向周硯,周硯攥緊雙拳,緩緩閉上雙眼。季夜不死心,又道:“冥師弟,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你這幾日在雲宮,不是一直研究藥方嗎?對了,聽聞雲宮有本古籍,名為《丹方錄》,是真的嗎?裏面會不會有解毒的方子?”
東方冥有點意外地看他一眼,“你們居然知道《丹方錄》?不錯,雲宮确實有這本古籍,師父臨終前把它傳給了師姐,并囑咐她,此書絕不能外洩,連我都沒見過此書。”
季夜喜道:“那《丹方錄》如今在哪兒?如果有了此書,你師姐是不是就有救了?”
東方冥唉了一聲,“我二師叔那一脈,一直觊觎此書,師姐為了不讓他們得到此書,一把火燒了。”
他說的二師叔,是指蘇止的師父。
原以為找到《丹方錄》,不但白鳶,周硯也會有救,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這下好了,如果白鳶死了,周硯也必死無疑。
季夜一聲長嘆,“時也,命也。”
周硯倒是沒太在意,他如今只關心白鳶能不能救,兩眼緊緊盯着東方冥,“冥師弟,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東方冥垂着腦袋,很是愧疚,“都怪我沒用,我這些天翻遍了雲宮的醫書,都沒找到能解赤萼毒的藥方,我只能試着用針灸之法,看能否讓她醒過來。”
聽他這語氣,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衆人一時都安靜下來。
須臾,周硯沙啞着聲音道:“鳶兒這些天除了看着瘦了些,什麽事也沒有,她只是……睡着了還沒醒。”
芸娘看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裏也是難過,不甘地問東方冥,“不是說這毒是極厲害的毒嗎?鳶兒既然到現在還沒……會不會是因為這毒對她不起作用?”
東方冥向他們解釋,“蛇咬人後,蛇的毒液會随着人的脈絡流經全身,上次我和你們說過,師姐和我從小吃丹藥長大,體質異于常人,普通的毒奈何不了我們,所以師姐才扛得住赤萼蛇的毒,其實所謂的體質,指的是我們的血。如今蛇毒仍在師姐體內,卻因為師姐的血而被壓制,互相抗衡着,就像兩軍對壘,大家實力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季夜道:“所以這毒雖毒不死你師姐,但你師姐也醒不過來。可若是再這麽拖下去,她一直醒不過來的話,五髒六腑會漸漸衰退,遲早也是……”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大家都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東方冥沉聲道:“我會盡力一試的。”
接下來幾日,東方冥每日都替白鳶施針,再用藥輔助清毒,可是白鳶依然毫無反應,原本飽滿的臉頰開始幹癟,眼眶也開始凹陷。
所有人都開始明白到,如果白鳶再不醒,會永遠醒不過來。
周硯的理智開始崩潰,他甚至想去雲宮找蘇止,“他若是想要我的命,便拿去好了,我願意用我的命換鳶兒一命!”
季夜拼命拉住他,“阿硯,你別沖動,他去也沒用,他不會答應你的。”
東方冥哭着道:“沒用的小王爺,蘇止也沒有解藥。他們正是因為知道赤萼的毒沒有解藥,才會用在師姐身上。”
“不可以!鳶兒不可以死!”周硯紅着眼,将案上的書籍全部揮到地上,這幾日他和東方冥沒日沒夜地翻醫書,卻仍是一籌莫展,“蒼天無眼!她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何還要讓她再死一次!若是她有事,我周硯發誓,定會蕩平梵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