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 明珠再次出現,和它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青衫少年, 十五六歲,圓臉,大眼睛,膚色白淨, 臉上稚氣未褪,見到周硯很是意外。
“咦?見墨師兄?怎麽會是你?不對, 現在我該叫你小王爺了。”
羊皮紙上什麽字也沒有,只畫了一朵鳶尾花, 而鳶尾花是東方月的徽記。
自從東方月忽然“病”了,東方冥再也沒見過她。有好幾次他提出要去看她, 一開始長老們說男女有別,不允許他擅自到青蘿峰,後來他鬧得厲害, 蘇止直接告訴他, 東方月已死。至于是怎麽死的,卻一個字也不提。
他去找周炀問,周炀也是只字不提。他只好不依不撓地纏着蘇止要個說法,蘇止被他弄煩了, 粗暴地說她是和太子一起被處死的。
東方冥根本不相信蘇止的說辭, 也不相信東方月真的死了, 私下裏一直調查東方月發生了什麽事,奈何一點線索也沒有。剛才看到羊皮紙上的鳶尾花, 毫不猶豫便跟着明珠下山了。
本以為是東方月終于偷偷聯系他,沒想到是小昭王周硯, “是你找我?那朵鳶尾花是你畫的?”
周硯朝東方冥道:“冥師弟,見到你真好。鳶尾花是我畫的,東方月需要你的幫助。”
東方冥睜大眼睛喜道:“師姐?我就知道她沒死!你知道我師姐在哪?”
兩人快馬加鞭,從梵音山趕回昭王府。路上周硯簡單告訴東方冥白鳶這一年多來的遭遇,以及昨晚發生的事。
東方冥查看了白鳶手上的傷口,又把了脈,神色凝重,“何醫正說得對,赤萼劇毒無比,普通人若是被咬,立時就會斃命。”
季夜奇道:“那她為何只是昏迷不醒?”
東方冥道:“你們有所不知,我和師姐都是吃師父煉制的丹藥長大的,所以我們的體質都異于常人,普通的毒對我們根本無用。”
季夜對周硯道:“怪不得,當初在大昭時,她尾随我到梅花塢,林子裏的毒霧對她一點用也沒有。”又問東方冥,“冥師弟,那這赤萼的毒,你能解嗎?”
這也是周硯想知道的,只是他下意識害怕東方冥說解不了,一直不敢問,這會聽季夜問出口,一顆心緊緊繃着,惶惶看向東方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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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冥的嘴角耷拉下來,低聲道:“赤萼的毒根本沒有解藥。”
周硯的心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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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臨川王府。
燕遲小跑着來到書房,周炀正倚坐在矮榻,手中不知把玩着個什麽東西,怔怔出神。
“世子爺,林勝到了,我已安排他住下。”
周炀回過神來,嗯了一聲,随口問道:“來的路上沒發生意外吧?”
“世子爺放心,一切順利,昨晚周硯的人滿城搜他,我等到天亮才帶他過來的,除了我,沒人知道他藏在府裏。”
燕遲說着,偷偷看向周炀,他手中拿着一根白玉簪,剔透潤澤,雕成鳶尾花的形狀。他認得這根簪子,當初世子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塊滿意的白玉,他說只有白玉才配得上東方月的氣質,又找了鎬京最有名的匠人,将白玉做成鳶尾花簪子。
東方月中箭墜入渭水後,世子在懸崖上站了許久,後來在崖邊發現了這根簪子——墜江之前,東方月仍戴着這根簪子。
“她怎麽樣了?”
燕遲出神間,冷不丁聽到周炀發問,一時間不知他是問東方月還是林勝,于是道:“林勝說他得手了,他看見東方月倒下了。”
赤萼的毒無解。
周炀看着手中的白玉簪,臉上不辨喜怒。
過了好一會,才道:“帶我見一下林勝,我很久沒見過他了。”
林勝是雲宮的人,和蘇止同一個師父。他受命暗算白鳶,為穩妥起見,要在城中躲上幾日,蘇止讓周炀幫忙安置他。燕遲帶周炀來到林勝的住處時,林勝正在卸掉臉上的僞裝。
“林師兄,辛苦了。”
周炀在雲宮修習時,也與林勝相熟,林勝見他來了,也沒有多禮,笑着道:“師弟,恕我失禮了,臉上這張皮粘得難受,我得把它弄下來先。”
“咱們之間何須多禮,你請便。”周炀不在意地笑笑,“昨晚還順利嗎?”
林勝籲了一口氣,繼續手中的動作,“若是不順利,我這會就不會在這裏了。不過到底是同門一場,看見她倒下,我心裏也有點不安,可宮主的吩咐,我又不敢違逆。唉,聖女一死,東方宮主那一脈,只剩下東方冥一人了,咱們這一脈如今算是熬出頭了。話又說回來,宮主為何要殺聖女呢?之前不是說她在青蘿峰養病嗎?”
周炀敷衍道:“國師自有他的道理吧。”
林勝忽然想起來,東方月是周炀的未婚妻,神色有點尴尬,扭頭看他,“師弟,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非我所願,你不會怪師兄吧?”
周炀笑了笑,“怎麽會呢?你不是說了嗎,是國師的吩咐。咦,這是什麽?”
周炀指指林勝放在梳妝臺上的一把巴掌大的小弓弩,林勝低頭了看一眼,“哦,昨晚我怕臨門一腳時出差錯,備了這小弓弩以防萬一,箭頭上淬了赤萼的蛇毒。”
周炀拿起小弓弩打量,“聽說赤萼劇毒無比,普通人只要被傷到,必死無疑?果真如此?”
林勝一邊小心撕下臉上的人皮,一邊應道:“可不是呢,破皮即死。嗯?”
嗒的一聲,林勝聽到按動機括的聲音,詫異地回頭,“師弟,你……”
他的詫異瞬間變成恐懼,因為那把小弓弩的箭頭,對準的正是他。
“我想試下是不是真的。”
周炀的手一松,小巧的箭頭瞬間沒入林勝的脖子,林勝倒下時,臉上依然是一副驚恐和不解的神情。
“我剛才說不怪你,是騙你的。”
燕遲看着周炀殺了林勝,也是一臉不解,“世、世子爺……你這是……”
周炀随手扔開弓弩,厭惡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林勝,“把屍體處理了。”
他知道殺東方月不是林勝的本意,但他就是壓制不住心裏的邪火。
“是。”燕遲應了,他不敢問周炀為什麽,只問:“可是,國師那邊要怎麽交代?”
周炀冷笑一聲,“你方才不是說沒人知道他在我們府裏嗎?蘇止那邊問起,就說他昨晚沒能脫身,被周硯抓走了。”
燕遲留意到,周炀對國師的稱呼,已從國師變成了蘇止。
**
四月的鎬京,天氣漸暖。
白鳶房中的花瓶裏插着幾朵荷花,是周硯一早特意到荷花池裏摘的,一屋清香。
悠悠簫聲從屋裏傳出,季夜站在院中,不由嘆息一聲。這幾日周硯衣不解帶守地在床邊,根本沒合過眼。
“阿硯,你再這樣熬下去,只怕等不到白姑娘醒過來,你先倒下了。”猶豫片刻,季夜還是打算勸一下周硯,“你把這碗粥喝了,然後回去睡一覺,明日一早再過來守着,好嗎?”
周硯仿佛沒聽到他的話,直到一首《長相思》吹完,才把手中的蕭放下,“也不知還能再陪她多久。”
他臉色晦暗聲音嘶啞,季夜看得直搖頭,“你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聽我一句勸,吃點東西,歇息一下,或許明天冥師弟就想到辦法了。你若是身體熬壞了,到時就幫不上忙了。”
周硯也知道自己這樣不理智,他只是生怕自己一旦離開,她就這樣走了……他實在不敢再想,默默接過季夜遞過來的粥。
季夜一邊看他吃,一邊安慰道:“我看東方冥那小子聰明得很,一定會想到解毒之法的。”
老宮主東方策的兩個徒弟,東方月擅長相學命理,東方冥擅長藥理,那日他說赤萼的毒沒解藥,可是他也不願放棄,說他一定會想出辦法的,讓他們等他消息。
那日一走,至今已三天。
“但願吧,就怕蘇止對他起疑心……”
兩人正說着,小滿進來禀報,“小王爺,外面有位姓白的娘子找您。”
周硯疑惑道:“姓白的娘子?”
“好像叫芸娘,說是白姑娘的姐姐。”
周硯想起來了,那不是喜兒的娘親嗎?她不是應該在大昭嗎?到了花廳,果然見到芸娘在等候,身邊還帶了個小丫鬟。
芸娘見到周硯,忙上前福了一禮,“小王爺恕罪,不請自來,實在冒昧。”
“快快請起,你是鳶兒的姐姐,自家人不必多禮。”周硯虛扶一把,“芸娘子怎麽忽然到鎬京來了?可是為了喜兒的事?”
眼前的芸娘,眼神沉郁一臉風霜,全然沒了當日在淩霄閣時的妩媚神韻,周硯猜想她定是為了喜兒的事趕赴鎬京。
“可不是麽……”果然,芸娘眼眶一紅,随即訝然道:“小王爺如何得知我是為了喜兒進京的?”左右看了看,又問:“鳶兒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說是求見小昭王,其實她是來找白鳶的。
周硯默了默,“我知道喜兒的事,是因為我和鳶兒在路上遇見喜兒了。此事說來話長,你若是想知道喜兒的近況,我可以告訴你。”
當日吳塵忽然到淩霄殿找到芸娘,說是家主命他來接喜兒到鎬京認祖歸宗,又委婉地表示,家主的意思是先接喜兒過去,待一切安頓好,再接芸娘到鎬京。芸娘是認得吳塵的,當年那個男人來大昭時,還帶着幾名仆人,吳塵正是其中一位。
雖然芸娘心裏早就當這個男人死了,但乍然見他派人來認回喜兒,芸娘還是有點喜出望外。喜兒逐漸長大,她也希望喜兒能離開淩霄殿這種風月場所,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長大。她唯一擔心的是,那戶人家會對喜兒不好。吳塵一再保證,家主膝下并無其它子嗣,喜兒到了鎬京,就是未來的繼承人。芸娘這才放下心來,同意吳塵把喜兒接走。
可是喜兒才走沒幾日,芸娘便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