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皇後說怎麽會辛苦呢, “陛下的孩子,亦是臣妾的孩子。是臣妾無能,這麽多年都沒能給陛下誕下一兒半女, 如今我們總算有喜兒了,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辛苦。
”頓了頓,皇後又道:“不過……我看喜兒是真的想他娘親了, 陛下何不把他娘親接進宮中,讓他們母子團聚?如此一來, 喜兒也不會嚷着要回大昭,陛下也多了位紅顏知己相伴, 豈不是好事?”
天子卻搖了搖頭,“他的生母是樂籍, 身份卑微,若是進宮,對喜兒毫無助益不說, 反而還會連累他的名聲。喜兒如今還小, 你與他多親近,時間久了,他會忘記他生母的。皇後,你明白朕的苦心嗎?”
皇後心裏冷笑, 怎麽和人家翻雲覆雨時不嫌棄人家身份卑微呢?孩子替你生下來了, 倒是嫌棄人家的身份了, 說到底,只是不想你的兒子被人說是伶人之子罷了, 真是個自私又無情的男人。
想是這麽想,話卻說得周到, “陛下用心良苦臣妾明白的,臣妾對喜兒會視如己出,人心都是肉做的,喜兒是個好孩子,只要臣妾對喜兒好,将來喜兒也會孝順臣妾的。”
“你明白就好……咳咳……”天子說着,一陣猛烈的咳嗽,皇後忙替他捶背,好一會才喘過氣來,“冊封大典的事,你多上心。”
太子周钰的死,讓天子下了決心迎回一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沒見到的時候,心裏只是有個念想,一旦見到了,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他身上,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給他。這次不用臣子們奏請,他自發地認為儲君之位不能空懸。
正說着,有內侍進來禀報,國師已拟定了個吉日,要請天子和皇後過目。
永延宮是天子起居之所,甚少傳喚外臣到此議事,皇後問國師這會在哪,內侍回禀國師仍在欽天監候召。皇後于是問天子,“陛下,可要傳國師到宣政殿?除了日子要定,冊封大典當日的諸項事宜,也要商議。”
天子揉揉額頭,似乎有些疲憊,“這些繁瑣事,皇後決定就好。朕去苑囿看看喜兒,他小時有喘症,不能玩太久。”
皇後笑着起身相送,看着天子遠去的背影,眼神漸冷。
蘇止身為國師,兼管大周的欽天監,每月有一到兩日會到欽天監坐值。原本今日并非他來欽天監的日子,但因為冊封大典要定日子,特意一早進了宮。
“可是……小殿下命宮有子息星,屬下認為六月十八這日最為相宜。”少監衛津據理力争,“聽聞小殿下是七月早産兒,命骨不足,若按國師選的日子,雖是上上吉日,恐怕小殿下骨頭太輕承受不住,大典過後恐會大病一場。”
早前幾位同僚一起拟了幾個日子,都是宜祭祀的吉日,只等今天國師來了讓他從中擇一個最合适的日子,沒想到國師以天子想盡快舉行冊封大典為由,把他們選的日子全否了,直接定了六月初五這個日子。幾位同僚沒異議,但衛津卻算過,這個日子表面看着大吉,實則暗含危機,命格硬且命骨重的人受益無窮,但小殿下是個早産兒,先天命格不足,若在這日受冊封,極有可能受反噬,和虛不受補一個道理。
國師沒道理算不出來,他刻意等幾位同僚走了,才向蘇止提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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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止只淡淡道:“我會替小殿下添骨。”
衛津又道:“可是……添骨畢竟只是無奈之策,還不若另擇吉日。”
蘇止放下手中的筆,冷冷看着他,“怎麽,你在質疑我?”
那冷飕飕的目光,看得衛津寒毛豎起,他咽了咽口水,終于還是不敢再說什麽,躬身退了出去。
皇後來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衛津走後,皇後問蘇止,“衛津方才所說,可是真的?”
蘇止混不在意地嗯了一聲,随即劍眉輕蹙,看着她道:“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可是身體不适?”反正沒旁人,蘇止也不用掩飾了。
皇後确實有點不舒服,喜兒的到來,讓她一連數夜沒睡好,今日又強撐着伺候這個讨厭的小鬼,這會早就疲憊不堪。可是整整一個上午,天子的眼睛仿佛粘在了喜兒身上,正眼都沒瞧她一下,哪會留意到她臉色好不好,這會聽蘇止問,皇後委屈得想掉眼淚。
“許是昨晚着涼了,無妨,睡一覺便好。”
蘇止眸光一沉,“可是天子讓你受氣了?”
皇後抿抿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有哪天讓我順心過?他關心的,永遠只有他自己。”頓了頓,又問剛才的事,“若是喜兒在六月初五那日受冊封,真會大病一場?”
蘇止說是,“你不是讨厭他嗎?就讓他大病一場好了,他若是運氣好尚能熬得過去,若是運氣不好……輕則變成個癡呆兒,重則丢了性命。以為自己老來得子,有人怕是要空歡喜一場了。”
皇後卻搖了搖頭,“罷了,你還是改個日子吧。”
蘇止有點意外,“為何?你心軟了?”
“不,我只是改變主意了。”
“此話何意?”
“天子說得對,喜兒如今還小,他需要一個母親,而我,也需要一個兒子。”皇後轉過身,望向窗外蔥郁的芭蕉樹,“炎兮是我外甥,若是沒有更合适的人選,我自是願意扶持他。只是……炎兮這孩子和天子不一樣,他有遠見有抱負,他如今對我惟命是從只是因為需要我的扶持,可假以時日,他必定想獨攬大權不願再受我掣肘。我的背後是柳家沒錯,可你別忘了,炎兮的背後,也是柳家。”
說白了,周炀登基後,同樣會得到柳家的支持,他不會滿足于當個傀儡,待他坐穩了龍椅,皇後只會成為他的累贅,“既然如此,我還不如花點心思在喜兒身上。趁他如今還小,我好好栽培他,一個沒任何靠山的稚童,只能依靠我。況且你也看到了,天子開始對柳家不滿,他若非鐵了心不考慮炎兮,也不會把喜兒接回鎬京。”
蘇止聽罷抿唇一笑,“好,便依你。”
等了片刻,皇後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過身來,似乎仍望着窗外的芭蕉出神,蘇止上前站到她身後,“怎麽了?”
皇後雙肩微微抖動,蘇止暗驚,兩手輕環她的腰,讓她靠到自己肩上,沉聲問:“誰惹你不快了?告訴我,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他。”
皇後輕笑一聲,只是那笑中帶着淚,“沒人惹我不快,我只是……”
惹她不快的人不是沒有,那個讨厭的小鬼就讓她很是頭疼,只是她怕萬一說了出來,蘇止真把他給弄死了。她剛才哭,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感動。這世上唯有蘇止一人,真正關心她在乎她,無論她做任何決定,他都無條件地支持,甚至不問為什麽。
她把手複到蘇止的手上,“阿止,若是沒有你,我或許撐不下去了。”
朝中不滿她獨攬大權的人一大堆,有人彈劾她,也有人當面奉承背後詛咒,那些議論她的難聽話,有時也會傳到她耳中,她雖然心裏很清楚,這些都是她貪戀權力的附屬品,可有時心裏也會脆弱和難受。
蘇止在背後輕擁着她,“你知道的,我會一直陪着你。”
皇後閉上眼,只有在他懷中,她才感受到短暫的安心和溫暖,“有時我在想,上天一直不願意賜一個孩子給我,是不是在懲罰我作惡太多。”
蘇止嗤地輕笑出聲,“想什麽呢?若倫作惡多端,該懲罰的也是我。”
皇後睜開眼,洩氣地嘆息一聲,“可是你說,為何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沒能懷孕?”
宮中其它妃嫔無孕,是因為她們的飲食裏都加了不能受孕的藥,她不允許有人比她先誕下龍嗣,然而這麽多年來,她的肚子一直沒動靜。誰料一個不留神,天子竟然跑到外面和別的女人生了個野種,她想想都氣得想吐血。
蘇止眸光微動,環着她纖腰的手不由自主收緊,在她耳邊低聲道:“終有一天,會有的,我保證。”
終有一天,你一定會有的——我們的孩子。
他怎麽會允許她懷上別的男人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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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閣的若下春在大周遠近聞名,但他家出名的遠遠不止酒,每逢夜晚,這裏都會有歌舞和雜技表演。這裏的雜技之所以吸引人,并非是噴火或吞刀子之類司空見慣的,還有變戲法。
“快看,杯子變成鳥兒了!哇……”
戲臺上,一老頭子朝臺下扔了一只杯子,原本空無一物的酒杯,飛到半空時忽然變成了一只小鳥,唧地一聲飛走了,客人們啧啧稱奇。
老頭子一個旋身,手上又多了三個空杯,再一扔,又有三只小鳥喳喳飛了出來。這下客人們紛紛鼓掌喝彩,還有好些人朝戲臺上扔銅錢打賞。周硯和白鳶在二樓的雅間也看得津津有味,這已是他們連續幾晚來此消遣了。
“果然是天子腳下,鎬京的人就是會享受。”白鳶不由感嘆,歌舞她在淩霄殿看多了,但這種變戲法卻是少見,又自言自語道:“大家都愛看這個,将來我的九重天,也要請些會變戲法的人。”
周硯奇道:“九重天?這是什麽?”
“等我有錢了,我打算開一家酒莊,九重天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可是……鳶兒,你為何打算開一家酒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