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為了找人, 衙署的東苑裏已關了一百多名小童,此時還能隐約聽到從東苑傳來的哭聲,城中百姓怨氣沖天, 不少人吵着要上京告禦狀,若是此事被捅到天子那兒,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眼下他也顧不上那麽多了,這個時候, 天子派吳塵秘密去大昭接這個私生子回鎬京,目的是什麽已不言而喻。若是那個私生子順利抵京認祖歸宗, 就會被立為儲君,那他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世子爺, 您趁熱把藥喝了,我讓人重新送些熱的飯菜過來。”燕遲剛到門口, 外頭正有人要進來,差點撞上了,“沒長眼睛啊?急吼吼的做什麽?”
外面那人忙告罪, “燕将軍, 有情況!世子爺在裏面嗎?快帶我們進去。”
是衙署的人,帶着一名守城的署吏說有要事禀報,燕遲忙将人領了進去。
“世子,這是今日負責守南城的其中一人, 叫陳五, 您要找的人, 他今早可能見到過……”
周炀端起藥湯剛喝了一口,聞言神色一禀, 冷聲道:“說。”
那名叫陳五的署吏年紀很輕,看着不到二十, 見過的大官沒幾個,一時被周炀那身清冷華貴的氣勢和淩厲的眼神所震懾,磕磕巴巴好一會才把事情說明白。
城門剛開沒多久,便有一輛馬車要出城,駕車的是一名老仆,他的上峰負責檢查老仆手中的過所,另一名署吏檢查車底,他則負責查看馬車裏頭。
車簾子一打開,他便愣住了,馬車裏頭,坐着一名年輕女子和一名小童,他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子,那一刻,他腦子裏只有兩個字:仙子。
只見那仙子淡淡看了他一眼,對他道:今日申時,告訴周炀,他要找的人我帶走了。
他看着那仙子,呆呆地點頭道了聲是。随後,整個人恍恍惚惚的,腦中不斷重複着仙子的那句話,直到申時一刻,換班的人替下他,他才猛然驚醒般“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忙把早上的事告訴了上峰。上峰察覺到此事有點不簡單,親自把人領來見周炀。
周炀的心猛地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厲聲問:“那女子長什麽樣?”
提起那女子,陳五的臉刷地紅了,“長得可好看了,像畫中的仙子一樣,很年輕,穿一身黑色的衣裙……”
砰的一聲,周炀将手中的藥盞重重放到案上,因太過用力,盞子破裂,藥湯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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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衣裙,像仙子一樣美,除了東方月還有誰?只是不知東方月為何會摻和此事,如此也好,那私生子既然和周硯一起,他可一并解決了。
燕遲一把揪住那小吏的衣襟罵道:“蠢貨!早上發生的事,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這會才禀報?人早跑遠了!”
陳五吓得直哆嗦,“小、小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見了那仙子後便夢游似的,直到申時才清醒過來。”
周炀很清楚,普通人遇上東方月,毫無招架之力,這小吏是被了東方月施了迷魂述,“別浪費時間了,立即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後啓程。”
燕遲一腳踹開陳五,又問周炀,“世子,那東苑的那些小童,如何處置?”
“自然是放了。”周炀深吸一口氣,“我問你,她原本大可帶着人一走了之,為何還要讓人帶話給我?”
燕遲撓撓頭,“對呀,她既然可以帶着那小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城,卻多此一舉讓陳五帶話,這是為何?”
“她是怕我濫殺無辜,故意知會我那小童已被她帶走,而這個時候他們早已遠離河陰了。”
他本性又不是嗜殺之人,既然已确定那個私生子不在關着的一百多人裏,自然沒必要再關着那些小童。又吩咐燕遲,讓官署的人寫一份安民告示,就說最近城中出現一個妖童,每到夜晚四出吸食人血,如今這妖童已被伏法,城中百姓無需再擔憂。
***
“如初哥哥,你見過耳朵有蒲扇那麽大的畜生嗎?”
“沒有,什麽畜生的耳朵這麽大啊?”
“如初哥哥,那你見過腿有柱子粗的畜生嗎?”
“沒有,什麽畜生的腿這麽粗啊?”
“如初哥哥,那你見過鼻子比它的腿還長的畜生嗎?”
“沒有,什麽畜生的鼻子這麽長啊?”
“如初哥哥……”
“打住。別再喊我了。”
衛如初忍無可忍,将喜兒的話打斷,“你別再瞎扯了,這世上哪來的這麽多妖怪?”
喜兒小手一揣,嘴巴翹得老高,“世上自然沒妖怪,我說的又不是妖怪。如初哥哥,你怎麽這麽沒見識啊?我說的這些你都不知道。”
衛如初翻了個白眼,“你難道見過了?那你告訴我,什麽畜生的耳朵有蒲扇那麽大?”
“大象。”
“什麽畜生的腿有柱子粗?”
“大象。”
“那什麽畜生的鼻子比腿還長?你別告訴我又是大象。”
“大象。”
“……”
數月不見,這小子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讨厭,衛如初不想再和喜兒說話了,扭頭往馬車外看去。周硯和白鳶騎着馬并頭而行,兩人說說笑笑,不知在聊些什麽。他注意到,白鳶這些日子有些變化,話比以前多了,也比以前愛笑了。不過……他又仔細想想,她也只是在周硯面前才如此。
小王爺真是個有福之人啊,他不由輕嘆一聲。
“如初哥哥,你是不是還喜歡我姐姐?我姐夫長得比你好看,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
“沒有的事,你別亂說。”衛如初臉一黑,側過臉假裝打了個哈欠,“我困了,要睡覺了。你也趕緊睡吧,明日就到鎬京了。”
喜兒撅起嘴巴,十分不滿這個同伴的态度,把腦袋探出窗外,“姐姐,如初哥哥又不理我了,能不能給我換一個人?”
衛如初額頭冒汗,手忙腳亂将喜兒塞回車廂裏,“祖宗,你別亂嚷嚷,不知道有壞人在找你嗎?”眼角餘光看到白鳶正望過來,尴尬地呵呵兩聲,“小孩子的精力可真好。”
白鳶看向喜兒,“要麽讓季夜陪你?”
喜兒一聽,用力搖頭,“不要。能不能讓姐夫陪我?”
白鳶道:“不能,因為他要陪我。”
喜兒不甘心,“他都陪了你這麽久了,可能他也累了。你就讓他陪我一下嘛。”
周硯聞言,探腦袋過來,笑嘻嘻地道:“你還小,不懂。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麽會累?再累我也樂意,倒是季夜累了,想坐馬車。”
喜兒的小臉頓時垮了,“算了算了,其實我也困了,我還是睡會。”
那個叫季夜的蔫壞,老是愛講聊齋怪志,像昨晚,就和他說了個黃皮子吃小孩腦漿的可怖鬼故事,“像你這種不愛睡覺的小孩,黃皮子最喜歡了,每到夜晚它就到處找不睡覺的小孩,施個法術讓他動彈不得,在他天靈蓋上敲個洞,然後伸一根長勺子進去舀,有些口味重的還喜歡撒點鹽巴……啧啧,那味道……”
吓得他做了一夜噩夢,相比之下,還是如初哥哥好點。
周硯又朝馬車內看了一眼,心裏感慨,沒想到這話痨小豆丁竟然是自家兄弟,悻悻地道:“養一個孩子真不容易,他們總有使不完的精力,人人都得圍着他轉。”
白鳶道:“許是男孩才這樣,将來咱們成親了,若是可以選,你希望要個男孩還是女孩?”
本該是個讓人高興的話題,可周硯才張嘴,忽然想起自己也沒多久可活了,心一下便涼了下來,“我……以前我不覺得,如今我發覺……我好像不大喜歡小孩,尤其男孩,調皮搗蛋,想想都頭痛。”
白鳶似乎有點失望,“哎……那可怎麽辦?我挺喜歡小孩的,若是可以選的話,我會要一兒一女,兒女雙全這幾個字,聽着就是好。”
周硯垂眸,舌根有點苦澀,轉移了話題,“明日就到鎬京了,屆時吳塵會帶喜兒進宮,我也會與他們一道進宮面聖,但以皇後一貫的性子,絕不會輕易讓我們見到天子,必定會有所動作,為安全起見,你和阿夜可随衛如初先進城安頓,不必與我一道冒險。”
從河陰到鎬京這幾日,一路很平靜。那日白鳶帶着喜兒出了河陰後,并沒有直接趕路,而是在郊外游玩了三日,這才悠悠前往鎬京,那個時候周炀早就帶着人一路狂追了。而周硯當初之所以游說吳塵與他們同路,便是想着借他之力,帶自己進宮面聖。
可是白鳶一聽便拒絕了,“那不成,當初我可是答應了護你進京的,豈可臨門一腳才退縮?都一路走到這兒了,我自然要陪着你見天子。再說,與喜兒分開,我也不放心。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芸娘交代?”
誠然周硯當初提出要白鳶與他一起前往鎬京,是為了讓她保護自己,可如今,情況已經反過來了,白鳶成了他想要保護的人,“如此不妥,周炀這會已回到鎬京,如今城內怕是已布了天羅地網,就等我們往裏鑽,我們若是不分開,容易被人一鍋端了。”
白鳶不以為然,“周炀若是有那麽大的能耐,我們還能走到這兒?”
周硯正色道:“鳶兒,咱們絕不能輕敵,單憑周炀一個,自是不足為患,可別忘了他和皇後的背後,還有一個蘇止。以前老國師曾私下和我提過,蘇止此人,是囿于淺灘的游龍,天賦極高,但心術有偏,一旦沒有了束縛,便是攪亂天下的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