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衛如初眼睛一亮, “有啊,這次來的船工裏,就有兩個精通水性的, 簡直是龍王轉世,到了水裏,能閉氣游兩三裏。”
說來也是巧,之前白鳶算準了衛如初的父親會遭水劫, 衛如初便特意尋了這兩名精通水性的船工,這次他去鎬京走的水路, 衛夫人說什麽也要他把這兩人帶上。
周硯略一沉吟,對衛如初道:“這一路承蒙衛公子照應, 在下銘記在心,客套話我也不多說了, 事态緊急,衛公子這船,怕是要舍棄了。”
衛如初一怔, “舍棄區區一條船算什麽?要如何做, 莊公子吩咐便是,衛某決無二話。”
船上備着兩條逃生用的小船,時間緊迫,加之船小, 衆人的随身物品只能舍棄, 不到一柱香時間, 所有人都上了船,大船上只留下那兩名精通水性的船工。這兩名船工按照周硯的吩咐藏到底艙, 待周炀的船靠近了,便把艙底鑿穿。船是衛家的, 如果仔細追查定能查到衛家,只有船沉了,衛家才不會受牽連,除非周炀有本事把船從江底撈出來。
“鳶兒?”借着雨勢,兩條船悄悄往岸邊劃去,周硯忽然發現白鳶不見了,忙問一旁的小滿,“白姑娘呢?她剛才不是上船了嗎?”
小滿咦了一聲,“她剛才明明在啊,怎麽不見了?”問同船的衛家仆從,皆說看到她剛才上船了,小滿擔憂地看向周硯,“莫非掉進水裏了?”
周硯猛地轉頭看向大船,“不,她是回船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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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雨,下個沒完沒了。”燕遲往臉上抹了一把水,半眯着眼睛往江面望去,這一段水域,只剩下三條船還沒搜查。
自上次被周硯在眼皮子底下逃了,周炀氣急敗壞,征調人手沿途搜尋,很快便查到周硯一夥走的是水路。于是連着三天守在這段水域攔截過往的船只,可惜都一無所獲。今晚也不知怎麽回事,原本已歇下的世子爺,忽然吹起蕭來,沒多久便傳令下去,要連夜搜尋。他壯着膽子問原因,世子爺說他聽到東方月的埙聲了。
“世子爺,我看那條大船嫌疑最大,周硯養尊處優慣了,出行必然選舒服的大船,咱們直接去搜那首?”
燕遲看向周炀,周炀穿着黑色的大氅,冷峻的面容半藏在兜帽下,只露出滴着水珠的下颌,沒有做聲便是默認了。燕遲吩咐下去,和另外三條箭船一起駛向那條大船。
大船靜靜伏在江面上,像只沉睡中的巨獸。離那船還有一小段距離,雨勢忽然變小,有沉沉的雷聲自天邊滾過,視野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周炀的目光忽然一緊,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在船頭,随着船身的晃蕩微微起伏,雖然帶着鬥笠,但周炀只一眼,便斷定那是東方月。
燕遲也看到船頭的人了,驚疑道:“世子爺,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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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請示周炀該如何做,周炀卻一擺手,将他的話頭打住。燕遲只得把話咽回肚子裏,凝目朝那船看去,除了那個黑衣女子,船上再無其它人影,桅杆上吊着的牛皮燈籠随着江風一晃一晃的,投下白蒙蒙的光,看着有點瘆人。
燕遲還是忍不住小聲道:“世子,怎麽只有東方月一個人?她要做什麽?”
周炀緊抿的薄唇勾了勾,“她在等我。”
果然,周炀話音剛落,那邊東方月已揚聲道:“周炀,等你老半天了。”
“世子,你別沖動……”燕遲的話還沒說完,只覺眼前一花,周炀已躍到對面的大船上了。
周炀摘了兜帽,與白鳶相對而立,絲一般的細雨打在他臉上,有陣陣涼意,卻澆不滅他心中那股沸騰的沖動,他直勾勾看着她,想透過她的眼眸感受她此刻的情緒,只可惜,那頂鬥笠壓得有點低,遮擋了她上半邊臉,他只看到她秀挺的鼻尖和線條柔美的下颌。
“月兒,別來無恙。”他率先道,雖然明知她剛才那句話來意不善,可依然勾起他心中的漣漪,因為在雲宮的時候,有一回他因故晚了赴約,她也曾這樣對他說過,只是當時她的語氣帶着甜蜜的嗔怪,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冰涼,“你在等我嗎?”
白鳶冷聲道:“上回在黔安那一箭,沒能把你殺死,甚是可惜,今晚既然遇上了,我不想再錯失機會。”
她還是老樣子,從不廢話,從不掩飾,他淡然一笑,溫聲道:“月兒,之前我是迫不得已,你墜江後,我後悔莫及。若是一切可以重來,當日在宜昌宮山腳,我決不會再傷害你。”
“這世間的一切都可以重來嗎?”
周炀微嘆了口氣,“你喜歡周硯?為什麽?”
白鳶反問:“周硯有什麽不好嗎?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他?”
周炀不甘地道:“以前在雲宮,他便時常和我争頭名,月兒,你是因為我負了你,所以故意和他在一起,存心氣我嗎?”
白鳶看他一眼,“你想多了。以前的事我已全部忘了,包括你。我已不是東方月,如今的我,姓白名鳶,記住,你以後要稱我為白姑娘。”
“……”周炀噎了一下,問出他疑惑已久的問題,“既然你忘了以前的事,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你又是怎麽和周硯在一起的?”
按他原本的猜測,東方月中箭墜江沒死,養好傷後俏俏去了大昭找周硯,因為在宜昌宮山腳時,前太子周钰曾告訴她皇後謀害天子的證據在周硯手裏。
白鳶呀了一聲,輕笑着道:“可能這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吧,我雖然什麽也不記得,可偏偏我就到了大昭,偏偏又遇上了周硯,你就說巧不巧吧?他對我呢,是一見鐘情,而我也剛巧缺個未婚夫,所以一拍即合。怎麽,你有意見?”
周炀一時氣結,心中不甘,“罷了,以前的事,你忘了也好。你方才也說了,上回在黔安,你也射了我一箭,咱們扯平了。月兒,和我一起回鎬京吧,只要你不再幫着周硯,不再追究周钰的死,過去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我們重新開始,你依然是雲宮的聖女,我們的婚約依然如期,好嗎?”
白鳶微一側頭,似在考慮,然而下一刻已提劍在手,冷哼一聲,“過去的事你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我卻不可以。周炀,我不但會繼續保護周硯,也會替周钰伸冤。從你在宜昌宮山腳對我動了殺心的那一刻起,便該知道你和我之間,只能活一個。”
既然明知他容不下自己,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周炀不死,前往鎬京的路也不得太平。白鳶不再廢話,手腕一轉,劍芒乍起,直朝周炀面門襲去。周炀雖感失望,但其實上船前也料到了她向來是個理性的人,豈會被他三言兩語哄了去,忙斂神抽劍應對。
霎時間,劍氣陣陣,罡風四起,連帶着江面更加暗沉。
因站在船頭靠得近,箭船上的燕遲只覺臉上如被無數銀針紮過,不由退後一步,定眼看去,兩團黑影在大船的甲板上飛來掠去,根本分辨不清誰是誰,他生怕周炀有個閃失,當即吩咐手下從兩側登船。
雷鳴忽起,原本平靜的江面忽然翻起浪濤,那兩團黑影從船頭鬥到船尾,又從船尾鬥到船頭,忽聽砰的一聲,周炀重重摔到甲板上,身子滾了幾下後,吐出一口鮮血。
眼看白鳶已提劍上前,燕遲吓出一身冷汗來,忙大喊“放箭”,先他一步上船的侍衛們,齊齊向白鳶放箭,只是船身随着波浪起伏不定,侍衛們連站都站不穩,射出的箭也失了準頭,白鳶随手一揮劍便擋掉了。
“燕将軍,這船好像不太對啊,怎麽往一邊倒啊?”
混亂中,有人發現了不妥,浪雖然大,但也不至于将偌大的船掀翻,可是這會船身明顯一側高一側低,傾斜了。白鳶也感覺到了,心裏暗叫不好,定是那兩個船工已将船艙底部鑿穿,這船很快就會沉沒。
周炀眼睜睜看着白鳶一步步靠近,想起身,但剛才被她一腳踢中胸口,險些喘不上氣來,這會仍兩眼發黑,兩肘撐着甲板往後退了幾步,眼見白鳶的劍已揮落,只得奮力舉劍擋住。
恰在此時,一個巨浪掀過,船身瞬間打側傾倒,甲板上的侍衛們喊爹喊娘,紛紛掉進江裏,也有的趁機抓住桅杆和船帆,然而并沒有用,不過頃刻間,整條船便被江水淹沒。
白鳶和周炀也一同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