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白鳶看向男子, 微一颔首,“衛公子。”
季夜奇道:“咦?你們認識?”
衛如初滿眼欣喜,臉頰微紅, “是啊,白姑娘是衛府貴客,沒想到竟在這裏遇上了。”
季夜忙請衛如初落座,向他介紹周硯, “既然你認識白姑娘,我就不多說了。這位是我好友, 莊公子莊庭。”
周硯向衛如初揖禮,不忘補充一句, “鳶兒是我未婚妻。”
衛如初恍然大悟,“啊, 你就是白姑娘說的那個無親無故、身患絕症的有錢人……”
周硯:……
衛如初嘀咕道:“咦,我怎麽記得白姑娘當時說的那位未婚夫姓周,看來是我聽錯了, 原來是姓莊。”看看白鳶, 又看看周硯,确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心裏一陣失落。
白鳶問衛如初為何會在泗洲,“我記得你和陳家姑娘訂了親, 這會不是應該忙着籌備婚禮嗎?”
衛如初的神色有點尴尬, 垂着眸子道:“我、我……鎮海樓在鎬京的分店快開張了, 這是衛家在鎬京開的第一家酒樓,我要親自坐鎮鎬京, 婚期改在明年了。”
季夜喲了一聲,“衛公子, 你說你要去鎬京?如何去?”
衛如初點點頭,“正是,打算乘船走水路。”
季夜滿懷希望,忙又問:“你訂到船了?”
衛如初搖搖頭,“沒……”
季夜頓時洩氣,切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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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衛如初又道:“我坐自家的船。”
說來也巧,衛如初從大昭來泗洲,正是打算從泗洲坐船到鎬京。他即将乘坐的,是衛家自己的船,只等這兩日要運往鎬京的貨物送上船便能啓程。趁着這兩日閑暇,聽聞這瑤臺仙築的美名,打算向同行偷師,于是便上山來了。
季夜大喜過望,提出可否讓他們四人搭個便船到鎬京,衛如初自是答應的。
知道他們着急上路,衛如初當天便催促家仆将貨物裝船。第二日中午,白鳶四人便登上了衛家的船,啓程前往鎬京。
衛家財大氣粗,這船也豪華氣派,又大又穩,衛夫人生怕兒子吃苦,跟着他一起上船的,除了一群伺候的家仆,還有兩個廚子,船上吃喝用度一應俱全。
季夜拍着周硯的肩膀道:“咱們這是什麽運氣啊,這比我們自己去找船好太多了。”
周硯說是啊,“全托鳶兒的福。”
以前坐馬車趕路,要時刻留意路況、安排食宿,不但累人,還事事不能省心,如今坐船,這些麻煩都省卻了,日子舒服多了。
周硯每日無事便坐在船艙裏雕木頭,晚上停船了垂竿而釣,或拿玉簫到甲板上吹上一曲。白鳶每日都會呆在周硯身邊,他雕木頭她便坐在旁邊看,不時讓他雕個小狗小雀。他釣魚她也跟着釣,但她似乎沒什麽耐心,沒魚上鈎時總懷疑魚餌有問題,非得把竿起了看兩眼。
周硯抱怨道:“你老這樣,魚都被吓跑了。”
白鳶把鈎子一扔:“既然魚都跑了,咱們玩雙陸吧。”
周硯搖頭,那是女子才愛玩的游戲。
白鳶又道:“那玩投壺。”
周硯還是搖頭,玩投壺,他和季夜就沒贏過一次,還好有衛如初墊底,“還有別的嗎?”
白鳶側頭想了想,“那咱們吹埙吧。”
周硯這段日子寫了幾個曲譜,她很是喜歡,天天纏着他教自己。
周硯心裏自是歡喜的,他一直以為這些天白鳶每日與自己呆在一起,是因為她開始對自己有好感了。直到昨天傍晚,他雕木頭雕累了,伏在案上假寐片刻。才閉眼,白鳶進來了,他從眼縫中看到她先是吃了一驚,還沒等他來得及感動,她已快步來到自己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鼻子前探他鼻息……
他總算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總是呆在他身邊,不過是怕他死了。
他為此沮喪了整整一晚,不過這會也想開了。自己是個将死之人,若她真的喜歡上自己,數月後他死了,她豈不傷心難過?能在死之前與她相遇,這一路有她陪伴着,他已很知足了。他只希望在自己所剩無多的日子裏,每日能看見她,便夠了。
他說好吧,取出曲譜在案上攤開。白鳶學得極快,有些難點經周硯一點便透。
“這幾首曲子裏,我最喜歡的是《長相思》。”吹完一曲,白鳶有點嘚瑟,“你之前說這曲子難點多,可我一學就會,你瞧,我是不是很厲害?”
周硯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這首曲子你以前就很喜歡,本來就會。”
“怪不得這旋律總有種熟悉的感覺。”白鳶恍然,繼而又有點疑惑,狐疑地看着周硯,“你怎麽知道我以前就很喜歡這曲子?”
她明明記得他說過,雲宮宮規森嚴,男女弟子是分開修習的,連住的地方都隔了一座山峰。
周硯微微一怔,眼神有點閃爍,“我、我……聽老宮主東方策說的,他說你最喜歡這首曲子了,每天都會吹奏幾遍。”
白鳶不依不撓,“老宮主為什麽會跟你提起我?是因為你問他嗎?”
周硯又是一怔,支吾道:“不、不是……就……随口提起而已……”
白鳶似乎明白了什麽,一雙明眸緊緊盯着周硯,“周硯,你是不是一早就喜歡上我了?”
周硯的臉刷地紅了,“你、你胡說什麽?”
“不是嗎?”白鳶略失望,又問:“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周硯的心咚咚跳得厲害,同時也很懊惱,她問的如此理所當然,似乎篤定自己就是喜歡她,可明明自己也沒向她表示過什麽。要是說不喜歡,這違心的話他不願意說,可要是說實話吧,又有點拉不下面子。
于是周硯緊緊抿着唇,打定注意不回應,白皙的臉因為發燙變得微紅,白鳶則兩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似乎他不給一句準話她就不罷休。
兩人就這麽對峙着……
江風穿過窗扉,送入一絲清涼,燭火微微搖曳,把粼粼波光投映到船倉裏,兩人的臉也随着這搖曳不定的燭光時明時暗。
四目相對,兩人漸漸有種暈眩的感覺。
周硯有點陶醉,暗想這大概就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吧。
“周硯,我頭暈。”
“鳶兒,你莫非……也喜歡上我了?”
白鳶睜大兩眼看着周硯,感覺更暈了,“喜歡一個人……會頭暈嗎?”
周硯說正是,“我的腦袋也暈乎乎的。”
白鳶有點疑惑,“可是……我還有點想吐,你也如此嗎?”
周硯:“呃……這……”
恰在此時,小滿在外頭扯着嗓子喊:“公子,外頭起風了,江面浪大,趙掌事說了,為防走水,船上所有燈燭都要滅掉。”
周硯:……
原來是刮風起浪,暈船了。
“吓我一跳。”白鳶輕籲一口氣,她剛才心跳得有點快,幾乎就信了,“時候不早,我回去了。”
周硯清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尴尬,“風高浪急,你小心些。”
好巧不巧,一個浪花掀過,船身劇烈晃蕩了一下,白鳶本就頭暈目眩,才站起身便一個踉跄往後倒,恰好落進周硯的懷裏。
再次四目相對……
這一回,兩人都真真切切有種心跳加速頭暈目眩的感覺。
周硯只覺滿懷馨香,心如鹿撞。
白鳶以前總聽芸娘她們用一種嫌棄的口吻說臭男人,可這會蜷縮在周硯懷中,他身上一點都不臭,相反,有種清冽的山松淡香,她不覺得反感,竟然還生出一絲留戀來。
然而小滿十分不合時宜地敲門進來,周硯和白鳶像兩只受了驚吓的兔子,迅速分開。一個飛快将燭火吹滅,一個飛快溜出船倉。
小滿揉揉眼睛,咦了一聲,“剛才……有人出去了嗎?”
周硯說哪有,“定是你暈船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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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日子悠悠哉哉,讓人有種現世安逸的錯覺。
數後,衛家的船在密州靠岸,采辦一些所需物資。在船上呆久了,難免想念陸上的生活,有半日時間,周硯等人決定到鎮上消遣一下。
密州不大,但因為有個渡口,往來客商多,貨物交易頻繁,很是興旺。
已是三月上旬,驚蟄已過,天氣暖和,屋舍前後不時冒出開得正燦爛的桃花,一群小孩拿着柳枝在街上追逐嬉戲。
白鳶買了一包蜜餞,邊走邊吃,路過一家賣雜貨的鋪子時,白鳶眼尖,看到裏面挂着紙鳶,“周硯,你那日說江上風大,适合放紙鳶,我們買個紙鳶吧。”
周硯說好,于是兩人進店裏挑選。紙鳶的樣式很多,白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猶豫不決要選哪個,外面忽然響起斥責聲和小孩的哭聲。
“沒長眼睛嗎?滾一邊去!”
那幾個小孩追逐時撞到人,其中一個被踹了一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店家縮回腦袋,搖頭嘆息,“自這些官兵來了後,鎮上就沒安寧過。”
白鳶最見不得小孩子被欺負,正要出去幹預,周硯多了個心眼,将她攔住,“等會。”
片刻後,兩人走到店外,一群身穿黑甲腰配長刀的侍衛剛剛離去,周硯眉頭輕蹙,回身問店家,“看這些人的衣着,不像是鎮上的守軍,店家可知他們是哪個司麾下的?”
店家搖頭說不知,“據說是從鎬京來的,來了有兩日了,天天在街上盤查外地人,咱們這小地方,從來沒有鎬京的大人物來過。”
剛才那小孩和喜兒差不多的年紀,仍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白鳶彎腰摸摸他腦袋,問他哪兒痛,小孩指指自己的手臂,委屈極了,白鳶看了看,只是皮外傷,于是把剛才買的蜜餞遞給他,“不哭,吃了就不疼了,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