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白鳶皺了皺眉,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他莫非喊的是“鳶兒”?可自己并不認識他,她将幕籬的垂紗掀起,看向男子。
垂紗掀起的那一瞬,周炀只覺自己的胸口一陣收縮,一瞬不瞬看着她。
她的眸子一如往昔,澄澈明淨,看了他片刻,卻問:“你是誰?”
周炀有一瞬間的恍惚,随即苦笑一下,手中的蕭已換成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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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抵達有朋客棧時,已是亥時。發現周硯不在,知道是找自己去了,于是朝空中發了一支鳴镝。半個時辰後,周硯回來了。
“白鳶呢?我明明讓她在客棧等的。”
“我哪知道,正想問你呢,怎麽一個個都沒影兒了?哎呀,餓死我了。小滿,我的糟蹄子呢?”
小滿飛快替季夜上了酒菜。
“你就少擔心白姑娘了,她的身手那麽厲害,誰能奈何得了她?”季夜簡單梳洗了一下,拉着周硯坐下,“你放心,等咱們喝完這瓶酒,她就回來了。”
外面冷得很,周硯悶了口酒,将體內寒氣驅散,“你的人呢?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還去了這麽久,害我擔心了一晚上。”
季夜道:“回來的路上我見到燕遲了。”
“燕遲?”燕遲是周炀的人,周硯吃了一驚,“你是說……周炀也在黔安?”
“不但如此,傍晚的時候,所有城門都封了。”
季夜找到他的手下後,本想帶他一同到有朋客棧,路上卻發覺氣氛不對,各衙署似乎在調動人手,他多了個心眼,四處察看了一下,竟然發現了熟悉的面孔,他的想法和周硯一樣,既然燕遲在黔安,一定是因為周炀來了黔安。他怕敗露行跡,便讓手下去打聽周炀來此的目的,自己先回了有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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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道:“周炀來此,定是與你有關。沒想到我們的行蹤這麽快被皇後發現了。”
他們離開大昭已快一個月,皇後遲早會發現,只是沒想到這麽快追到黔安。周硯道:“無妨,等白鳶回來,我們商量一下,明天就離開。你的人在鎬京打聽的事如何了?”
季夜放下筷子,“說起來,這事可真是蹊跷,他雖然打聽到一些消息,可這消息嘛……聽了和沒聽也差不多。”
周硯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到底是何消息?”
“東方月已一年沒出現過了,雲宮的說法是她病了,在梵音山上養病。”
“然後呢?”
“沒有然後。”
“就這?”
“就這……”看着周硯一臉的鄙夷,季夜不甘地道:“不是我的人沒用,那可是神宮,又不是随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去的,他能打聽到這個消息,已是本事了。去年的春耕大典、祭天大典,還有太祖的忌辰,都由蘇止領着東方冥主持,東方月一次都沒參與。”
周硯琢磨着道:“也就是說……我們如今只知道東方月已有一年沒在人前出現過,卻不知道這一年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要不我剛才說這消息聽了和沒聽差不多嘛。”
“白鳶是一年前出現在大昭的……”周硯邊說邊思忖,“有沒有可能……雲宮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也在暗中找她?東方月畢竟是雲宮的聖女,無緣無故失蹤了不好交代,所以對外只說她病了……”
“也許吧,不過……”季夜撓撓腦袋,“到底我們認識的這個白鳶,是不是東方月呢?她好像一點也不知道雲宮的事,莫非她……失憶了?還有,追殺她的又是什麽人?”
周硯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季夜又道:“她的身世,你打算告訴她嗎?”
周硯端着酒杯,良久才輕抿一口,“既然周炀已來此,還是告訴她的好,畢竟他們有婚約。”
季夜一拍大腿,“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你想想,周炀定是來找你的,以她和周炀的關系,她肯定站在周炀那邊啊。到時周炀只消一開口,她沒準就把你綁了獻給周炀了。到時你就坐在囚車上看着他倆雙宿雙栖吧。依我看,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要說,也等她護送咱們到鎬京後再說。”
周硯嗤了一聲,滿不在乎,“我哪點比周炀差了?就算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不許她喜歡上我了要和我在一起?你可別忘了,當初可是她對我一見鐘情要和我成親在先的。”
季夜翻了個白眼,“你就吹吧,你這會的心情我理解,啧啧……才到手的未婚妻轉頭就要跟人跑了,可憐……”
周硯傷勢要打,季夜舉起筷子招架,兩人正打鬧間,一道黑影倏地自窗外掠進屋裏,把兩人吓了一跳。
“鳶兒?”
待兩人回過神來,發現白鳶已站在屋裏,只是……她臉色有點蒼白,神色也怔怔的,全不像平時。
“鳶兒,你怎麽了?”
“白姑娘,你幹嘛去了?怎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她兩眼空洞茫然,仿佛丢了魂魄似的,周硯當即将食案上的酒壺遞了過去。聞到酒香,白鳶似乎有了點反應,拿過酒壺猛灌了幾口,終于回過魂來。
“剛才有個男人想殺我。”
男子挽弓的一瞬,白鳶的瞳孔瞬間放大,眼前的景象和過去一年時常出現在夢境的一幕重疊,以致她幾乎忘了閃躲。在箭矢呼嘯而至的前一刻,才扭腰往後仰,堪堪躲過這一箭。躲得狼狽,連幕籬也掉了。
“你究竟是誰?”
她的心砰砰亂跳,腦中不斷閃現夢境中的片段,眼前的男子和夢中的男子重合,她以前以為那不過是一個夢,可是現在她可以肯定,那不是夢,那是她記憶中的一幕。
男子沒有回答她,手一揮,上百名身穿黑甲的侍衛從湖邊隐秘處湧出,個個手持弓箭,一時間,箭矢如雨一般朝她飛來。
“那你……你沒受傷吧?”雖然她已好好站在跟前,但周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聲。
白鳶搖搖頭,“人太多了,我打不過,恰好看到天上的鳴镝,我便回來了。”
白鳶手中長劍急舞,本想弄個清夢那男子是什麽人,可箭雨不斷襲來,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她一度陷入噩夢,胸口曾中箭的傷口一陣陣刺痛,恍惚中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好幾次差點中箭,危急中恰好西北方天際升起一支鳴镝,銀色的焰火在天幕中炸開,一下将她喚醒。她記得周硯告訴過她,銀色鳴镝是報平安的意思,于是她不再糾纏,抽身離去。
離開前她看了男子一眼,男子也看着她,目光一如他腳下結了冰的湖面,冰冷深邃。
“人沒事就好。”季夜招呼她坐下,“在外面呆了這麽久,趕緊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白鳶坐下,神色卻有點木然,周硯又替白鳶倒了杯酒遞過去。
白鳶接過喝了,忽然砰地一拍桌子,“那狗男人究竟是誰?為何要殺我?”
周硯和季夜吓了一跳,一時面面相觑。他們原以為周炀是沖周硯來的,可是聽白鳶這麽說,周炀竟是沖着白鳶來的,這實在點出人意料。
“如果我沒猜錯,那男人是周炀。”周硯看着白鳶道:“至于他為何要殺你,我們也不知道。”
這麽巧周炀就在黔安,又能調動兵将封城的,不是他還有誰?
白鳶疑惑道:“周炀又是誰?”
周硯咳了兩聲,有點尴尬,“他……是你的未婚夫。”
白鳶瞪大了眼睛,“什麽?未婚夫?我的未婚夫難道不是你嗎?”
季夜噗嗤笑了出聲,看熱鬧不嫌事大,“白姑娘,阿硯是你自己認下的未婚夫,随時可以不作數的。可周炀卻是你正經的,有聘書的未婚夫,還是皇後親自賜婚的。”
白鳶不可思議地看向周硯,“他說的是真的?皇後賜婚又是怎麽回事?”
周硯瞪了季夜一眼,這才對白鳶道:“我和阿夜對你的身份有個猜測,但在證實這個猜測之前,你要先把你所知道的事告訴我們。一年前的你,在哪裏?”
白鳶沒有猶豫,把她記事以來這一年來的經歷告訴了兩人。周硯和季夜聽罷,相視一眼,毫無疑問,她就是東方月。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雲宮嗎?”周硯也沒猶豫,朝白鳶道:“我和阿夜幾年前也曾在雲宮修習過,那晚你夜闖梅花塢,我當時就認出來了,你和雲宮的聖女東方月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我一再試探,你卻對雲宮的事全不知情,所以我們一時也斷定不了你究竟是不是東方月。為了弄清楚你的身份,出發前阿夜便派人到鎬京暗中調查,卻只查到東方月一年前失蹤了,至于她為什麽失蹤,卻是不得而知。而周炀,是臨川王世子,他的母親是皇後的親姊妹,所以他也是皇後的外甥,你們的婚事,正是由皇後撮合……”
周硯給白鳶詳細講了他所知道的雲宮和東方月的一切,白鳶安靜地聽着,直到周硯說完,依然很安靜,什麽話也沒說。這過分的安靜,讓周硯和季夜有點懷疑她到底聽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