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周硯一行趕到黔安時,已是兩天後,比約定時間晚了四天,所幸的是,伴了他們一路的風雪終于停了。
黔安是個小城鎮,也算得上富庶,才進城,白鳶便被街道上林立的店鋪和食肆吸引,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打量,在看到一面迎風飄舞的酒旗後,側頭對周硯道:“周硯,我餓了。”
是不是真的餓了周硯不知道,但一定是饞酒了,因為她已三天沒喝酒。周硯看看天色,對她道:“你且忍忍,小滿就快回來了。”
白鳶不滿地道:“可我現在餓了。”
“要是我們這會走開了,小滿回來會找不到我們的。”他拉着她的袖子,不由分說往回走,“再忍忍,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馬車旁,果然小滿已經回來了,“公子,我打聽過了,此地最好的酒樓是梁家酒館,他家的新豐酒據說連鎬京的有錢人家也時常派人來買。最好的客棧是有朋客棧,不過兩家都在城西,離這兒有點遠。若是離這兒近點的,有陳二家……”
在馬車裏打盹的季夜打着哈欠探出腦袋來,“就去陳二家好了,阿硯,我可是餓壞了。”
周硯沒理會他,對小滿道:“先去梁家酒館用飯,再去有朋客棧落腳。”剛才一進城,他就讓小滿去打聽黔安最好的酒館和客棧了。
季夜不滿地道:“咱們這兒可是城東啊,要去城西,還得好一會……”
“黔安又沒多大,你再餓會又不用死。”但白鳶必須有好酒,周硯想着,一邊将他拉下車,一邊招呼白鳶坐到馬車裏,“你在馬車裏歇息片刻,一會就到。”
半個時辰後,梁家酒館二樓雅間,店最好的酒菜都被送了進來。
“別空腹吃酒,易醉,嘗嘗這糟蹄子。”周硯一邊說一邊夾了塊蹄子到白鳶碗裏,“還有這涼拌三脆也不錯,你嘗嘗。”
可此時的白鳶哪裏聽得進去,酒埕子一開,滿室酒香,她頓時兩眼放光,幾杯下肚,神清氣爽,連日趕路的疲憊霎時消失無蹤。
季夜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正想夾一塊蹄子,那盤蹄子卻被周硯挪到白鳶面前了,看着周硯那殷勤模樣,不滿地嘟囔了一句重色輕友,胡亂吃了些便對周硯道:“我先去找我何壯,晚了幾天到,也不知他還在不在黔安。待找到人,我領他去有朋客棧你與彙合。”
周硯只朝他擺了擺手,又對白鳶道:“這幾款酒你仔細品品,喜歡哪款,讓小滿買幾埕放馬車上,咱們路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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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翻了個白眼,對小滿道:“一會讓店家再做一份糟蹄子,替我送到客棧。哎,我這是什麽辛苦命,勞碌了一路也沒人關心我吃飽喝夠了沒。”
周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都幾歲的人了?酒菜都擺這兒了,沒吃飽喝夠自己不會吃?還要人問?”
季夜一時噎住,哼了一聲後噔噔下樓去了。小滿也跟着下樓,吩咐店家再做一份糟蹄子。
“好吃嗎?”周硯又看向白鳶,“聽說這糟蹄子用醬料腌制後,封在瓦罐裏靜置一天一夜,再放入銅鼎中,隔水蒸上一天一夜方成,可廢功夫了。”
白鳶聞言嘗了一口,卻道:“不過如此,不如鎮海樓的。”
“鎮海樓?大昭憫江邊的鎮海樓?”
白鳶點點頭,“衛如初說過,他們的糟蹄子雖然不是正宗的,但經他們的廚子改良後,青出于藍,可惜名氣不如別家的。”
“衛如初又是誰?”
“鎮海樓的少東家,他說他不想活在他父親的羽翼下,想到鎬京闖一番,開一家比鎮海樓更有名氣的酒家,就用糟蹄子做招牌菜。”
周硯平時不是愛打聽的人,可他此時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你朋友?怎麽認識的?”
白鳶想了想,“我光顧過衛宅,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見他幾乎沒動筷,便将自己面前的糟蹄子推到他面前,“你也吃啊,雖然你喜歡我,但你不能只顧着看我,餓肚子對身體不好,尤其你還有病。”
周硯一噎,耳根微微發燙,“我、我……什麽我喜歡你……再說,我也沒有只顧着看你……”
白鳶看他一眼,早已見怪不怪,“衛如初以前也不承認,你看我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樣。”
“我……”周硯的臉霎時一青,“我”了幾下,只憋出一句“我和他怎麽會一樣”,随即也不再争辯,埋頭苦吃,心裏暗道幸好阿夜走了,不然定會被他笑話。
用過午飯,兩人先行到有朋客棧落腳,原以為季夜會在太陽落山前帶着人到客棧與他們彙合,沒想到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仍不見他的蹤影。周硯漸感不安,讓白鳶留在客棧等,自己帶上小滿出去打聽。
可白鳶卻坐不住,周硯走了沒多久,便一個人到外面随意閑逛,但她也沒忘周硯的百般叮囑,戴上幕籬才出的門。
雪雖然停了,積雪随處可見,許是天氣太冷,街道上行人極少,白天還熱熱鬧鬧的店鋪,這會大多已閉門謝客,只有零星幾家小店仍開着。白鳶被一家賣蜜餞、果子的小店吸引住,一番挑選後要了一串山楂糖墩和一包梅子蜜餞。
店家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伯,一邊将包好的蜜餞遞給白鳶,一邊道:“姑娘,這麽晚了,你孤身在外多危險,趕緊回去吧。”
憑他幾十年的經驗,這姑娘的衣着打扮一看就不簡單,但再怎麽說,也是一個姑娘家,他擔憂地往街角望了一眼,朝白鳶使了個眼色,指指她腰間,小聲道:“姑娘,財不可外露,小心為上。”
白鳶的腰間,挂着一只埙,埙是陶做的,并不起眼,可用來挂埙的穗子上,卻裝飾着一顆核桃大小的珠子,明晃晃的,一看便價值不菲。
白鳶接過蜜餞和糖墩,說了聲無妨便離開了,那兩名男子跟了她幾條街,她早就察覺了,只是她并無所謂,剛才的老伯是個好人,她不想牽連他,于是有意往偏僻之處走。
那兩名男子見狀,還以為機會來了,不由加快了腳步。片刻之後,兩人來到一空曠處,卻發現那女子沒了蹤影。這裏之所以空曠,是因為前面有一個湖泊,湖面因天寒而結了冰,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哪去了?”其中一人奇道:“剛才明明還在的。”
“可惜了的,那麽大一顆夜明珠,肯定很值錢,要是能弄到手,咱們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那還愣着幹什麽,幹淨找去啊,肯定還沒走遠。”
兩人正打算分頭再找,忽聽一清悅的聲音道:“菩提的人?還是老妖婆的人?”
白鳶不知道皇後老不老,但平時聽周硯和季夜這麽叫,便也跟着這麽叫了。
那兩人先是一愣,随即大驚,因為他們只聽到聲音,卻見不到人,頓時冷汗直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緩緩擡頭看去,一株參天古松上,果然有一團黑影,正是他們要找的黑衣女子。
兩人面面相觑,直覺這回見鬼了,“你、你說什麽?”
白鳶有點失望,“都不是?那只是普通的小賊咯?”
如果是菩提閣的,她或許可以再打聽一下自己的身世,如果是皇後的人,她可以替周硯料理了,但原來只是兩個觊觎她夜明珠的小毛賊。
“我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要是現在走人,我便當無事發生。”大家都是賊,她并不想趕盡殺絕,坐在樹幹上好整以暇吃她的山楂糖墩。
可惜那兩個賊并不領情,看着她腰間那團熒熒白光,一時惡向膽邊生,那得多大的夜明珠才能發出這麽明亮的光,只要搶到手,便是折上一條腿一只手也值了。一人從腰間抽出匕首,另一人則掏出一把梅花镖朝樹上扔去,想逼迫白鳶從樹上下來。可是那十多枚镖子不知怎麽回事,扔出去後仿佛泥牛入海,什麽動靜也沒有。
“你手腳靈活,你上樹,我在這兒守着。”
“那不成,我個子太高,爬樹不利索,還是你上去,我在這兒守着。”
兩人商量了好片刻,白鳶的糖墩已吃完了,有點不耐煩,“別争了,你倆一起在樹下呆着吧。”
只聽噗噗兩聲,兩人的身子同時一麻,皆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而打中他們穴道的,正是剛才其中一人扔出去的梅花镖。
這天寒地凍的,兩人将被凍上一晚,算是小懲大誡吧。
這株古松足有三層樓高,舉目望去,能看到半個黔安。不知周硯找到季夜沒有,白鳶一時興起,将腰間的陶埙解下,放到唇邊輕輕吹響。
吹的正是那日和周硯合奏的曲子,少了蕭聲附和,難免有點單調,一曲吹罷,白鳶有點意興闌珊,讪讪将埙系好。
便在此時,蕭聲乍然而起。
白鳶一怔,“周硯?”
可是再細聽,那簫聲清冽中帶着點蒼涼肅殺之意,并不是周硯的曲風。白鳶一時好奇,從樹上躍下,沿着湖邊往蕭聲方向走去。
一月當空,四野靜谧,唯有蕭聲穿透曠野。
結了冰的湖面上,吹蕭的男子長身玉立,看着一身黑衣戴着幕籬的女子自湖邊的樹林中朝自己走來,随着她窈窕的身影漸行漸近,他的氣息漸漸不穩。
須臾,簫聲戛然而止,女子的身影也頓住。
“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