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男子悠悠道:“只要你老實回答,我會考慮放你走。誰派你來的?老妖婆?還是蘇止?”
白鳶不明所以,“老妖婆是誰?蘇止又是誰?不認識。”
羊角燈的火苗噼啪跳了幾下,羸弱的燭火中,男子雙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白鳶,似是想從她的話中辨別真僞,“那你半夜三更跟蹤季夜來此找我,為的是什麽?”又提醒道:“老實回答,不然你肩膀上的小東西會咬你。”
白鳶不想吃眼前虧,老實回答:“我以為姓季的是有錢人,想看看這裏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你是來……偷東西的?你很缺銀子?”男子怔住,顯然有點不相信,“你是說……你不是來找我的?”
白鳶撇撇嘴,有點不耐煩,要不是受制于人,她才不想多廢口舌,“我找你做什麽?我又不認識你。”
這可真有意思。
男子一時有點摸不清白鳶的話是真是假,雙眸微微眯起,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鳶狠狠瞪他一眼,“你看什麽?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趕緊把你的毒蟲弄走,我可沒功夫陪你瞎扯。”
呵呵,這語氣……男子輕嘆一聲,嘴角微彎,“急什麽,你不是來偷東西的嗎?這會走了,豈不是無功而返?你甘心嗎?”
白鳶面無表情地道:“無妨,天色還早,我可以去別家。”
男子失笑,“那不累嗎?不如這樣,我這宅子雖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你可以偷我。”
白鳶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雖然你長得很好看,但我也有我的原則,我只偷值錢的東西,不偷人。”
男子抿抿唇,似乎有點遺憾,“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這宅子雖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我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有錢人,只是……我只剩一年命可活,銀子太多花不完怎麽辦?真是讓人頭疼。”
白鳶精神一振,問道:“你貴庚?可已婚配?父母何在?可有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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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怔過後,卻回道:“在下姓周名硯,字見墨。”
白鳶聽完後沒反應,只追問:“然後呢?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周硯默默看了她半晌,神色有點古怪,好一會才道:“我今年剛滿二十,尚無婚配,父母已仙逝,有一兄長和嫂嫂,皆已離世。”
“吶……”白鳶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說嘛,我是不會看錯的,都說了你父母緣分淺。所以……你如今是無父無母,孤家寡人一個喽。那敢情好,我也是。”
周硯:……
她在說最後一句話時,那發自內心的由衷笑意,讓周硯心生警惕,無父無母、孤家寡人難道是什麽好事嗎?“所以呢?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叫白鳶,光聽名字就與你般配得很。”白鳶收起劍,青蔥般的手指再次虛掐,“待我選個良辰吉日,我們成親吧。”
周硯:……
他看着她,神情十分複雜,“你、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待我選個良辰吉日,我們成親。”白鳶笑眯眯地看着周硯,等你死了,你所有的銀子都是我的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是這句,你剛才說……你叫什麽?”
“我叫白鳶,白色的白,鳶尾花的鳶。”
“白鳶……你叫白鳶?”周硯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良久,周硯才緩聲道:“白姑娘,成親前,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哦?說來聽聽。”只要他答應成親,一切好說。
“我要去一趟鎬京,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鎬京?”白鳶有點猶豫,她可沒想過離開淩霄殿,“你去鎬京做什麽?”
周硯說得輕描淡寫,“在我死之前,有些恩怨要清算一下,有些公道要讨一下。”
白鳶頗疑惑,“為什麽要我和你一起去?”
“你剛才不是說,會好好照顧我嗎?我正缺一個照顧我的人。”
白鳶很認真地想了想,側頭看他,“去完鎬京回來我們就成親嗎?”
周硯笑了,“好,如果我能活着回來,我們就成親。”
“那一言為定喽。”
“一言為定。”
“那我們什麽時候啓程?”
“事不宜遲,就現在吧。”
“現在?”白鳶吃了一驚,“那可不行,我忽然走了,我姐姐會擔心的。”
“你什麽時候有個姐姐了?”周硯訝然,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那也無妨,你住哪兒?我跟你回去。”見白鳶疑惑地看着他,又道:“既然咱們也要成親了,沒道理連你的姐姐也不拜訪一下。”
“說的也是,不過……你有三更半夜去拜訪別人的習慣?”
周硯心想你不也是三更半夜來找我?
“确實有點冒昧,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剛才算得沒錯,我遭小人陷害,身中劇毒,大概活不過一年。我這宅子外布的八卦陣、裏頭養的毒蟲,防的就是那些要害我的人……”
“你中毒了?”話音未落,白鳶已上前一步,左手握住周硯手掌,右手兩指搭在他的脈搏上,“我瞧瞧……咦?怎麽跳得這麽快?這很不正常啊,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暗疾?”
周硯的臉唰地一紅,所幸黑燈瞎火的別人看不見。她靠得這麽近,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少女獨有的馨香,她還握着他的手,肌膚相親,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能無動于衷嗎?心跳得不快才是真的有病好嗎!
他暗罵一聲該死,不由分說将手抽了回來,暗自往後挪了挪身子,“不必看了,我中毒是千真萬确的事,咳咳……”清了清嗓子,又繼續之前的話,“我剛才說你可以偷我,并非開玩笑,那些人一直在找我,我只能躲在這兒,但我必須去一趟鎬京,所以……我希望你能偷偷帶我離開大昭。”
白鳶聽罷還是有些疑惑,“為何是我?只因我恰好今晚來了這兒?”
周硯雙眸半垂,斟酌了一下方道:“有人不希望我離開大昭,各個城門都有他們的人。那些四處找我的人不是沒來過這裏,但那些人大多在梅花林裏迷了路,被林中的毒霧熏死,就算偶爾有些本領高的,闖進來後也躲不過這裏的毒蟲。總之那些人要麽死在宅子外,要麽死在宅子裏,都成了梅花林的肥料。而你,現在能安然無恙站在我面前,毫無疑問是這些人中本領最高的,我既然想躲開那些想我死的人,自然得找個本領高強的人。”
“梅花林裏有毒霧?”在林子裏時,白鳶就覺得裏頭的花香有點詭異,原來是毒霧,“那為何我沒有中毒?還有,那個叫季夜的不也沒事?”
周硯道:“季夜沒事,是因為他是我朋友,他有解藥。至于你為何不會中毒……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
怪不得季夜進林子前用帕子蒙住口鼻,原來帕子上有解藥,但為何自己沒解藥也絲毫無損?白鳶百思不得其解,幹脆不理會,“季夜找龍須,是因為龍須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不,龍須只能緩解我中的毒,減輕我的痛苦,卻不能治本。”
“陷害你的人,就是你剛才說的老妖婆、還有那個叫蘇止的?他們在鎬京?”
周硯說是,白鳶又問:“萬一你活不到回來,在鎬京就死了呢?”
“那我可不敢保證,我也不想英年早逝不是?”周硯無奈地看着她,“我只能答應你,我盡量不那麽早死。”
白鳶顯然不大滿意他的說法,黛眉輕蹙,咬着唇暗自思忖。其實也不必拘泥于回到大昭才成親,萬一他在路途中有将死的跡象,便馬上成親好了,只要在他死之前生米煮成熟飯,她便是他正經的妻子,按大昭的律法,他所有的家財都是她的了。她絲毫不懷疑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有錢人,能住在這樣的宅子裏,非富則貴。等她繼承了他所有的家財,她便不用為銀子的事發愁,她可以替芸娘贖身,再開一家酒莊,若是經營得當賺了錢,便多開幾家……
這麽一想,白鳶心裏舒坦了,眉開眼笑道:“既如此,我便陪你去一趟鎬京。”又想起肩膀上的蜘蛛來,呀的一聲,“你先把那蜘蛛弄走。”
“剛才它打了個哈欠,說困了,我讓它回去睡覺了。”
白鳶:……
周硯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坦蕩蕩地算計他。她時爾蹙眉,時爾展顏,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可偏偏又是如此的坦然自若,讓人惱怒不起來,他甚至有點甘之如饴……他簡直有點懷疑自己是否真如她所說,有什麽暗疾而不自知。
懷着五味陳雜的心情,周硯伸手拉了拉垂在帳幔一角的繩子,外面叮鈴鈴響起一陣鈴铛聲,須臾,一名十四五歲的書童推門進來。
許是沒想到房中會有其他人,還是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書童吓了一跳,蹬蹬退了兩步,“這……這是……”
周硯曼聲道:“這位是白鳶姑娘,我未過門的妻子。趕緊收拾一下,我要去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