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司桓肅心裏清楚顧運出事與自己有莫大關系, 他在梧州處處搗毀姚州牧的據點,已經鬥得如火如荼。
顧運是他明面上的“未婚妻”,所以姚州牧妄圖抓顧運來威脅他或者洩憤。
帶着屬下從江陽一路追蹤尋找, 兵分幾路探查尋找, 一路往着中州方向而去。
要說顧運也算有點運氣,當時選了往岩縣的路, 追殺她的兩個人卻是往着另外一條路去了。
而司桓肅正又是朝着她同一條路線追過來, 顧運他們走得慢, 司桓肅是快馬加鞭, 所以很快趕了上來。
但此時, 顧運已經領着小雙往永城, 去看望顧池春去了。
因着顧運現在身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小雙就自告奮勇要陪她去,顧運想想自己一個人确實不成,她連牛車也不會趕, 于是沒有一點猶豫就答應了。
小雙年歲小, 不需要忌諱,于是兩人就愉快地把姬陶華留在岩縣,叫他在此等着, 少則兩三日多則三五日他們就會回來。
不快不慢趕着車, 約摸花了一個半時辰也就到了。
顧池春的夫家姓趙, 在永城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家。
四年前顧池春跟這家人剛定親時, 顧運見過這家人一次, 只記得趙家是那種有些刻板的家庭, 所以并不十分喜歡。未免多生事端, 她提前跟小雙囑咐道:“我遭遇壞人綁架逃出來這事,你在那家可千萬一個字都不要提, 就說我是要去中州探親的就好了,因路過才去拜訪的。”
小雙十分機靈,最是知道有些人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規矩,萬一知道顧運是從壞人手裏逃出來的,心裏還不知道怎麽編排呢,沒得壞了她的名聲,于是很是認真點頭,“這是自然,小姐本來就是去平州探親的呀。”
顧運嘻嘻一笑,摸了摸小雙的腦門,“真聰明。”
小雙也望着人嘿嘿笑。
到底是走親,為着臉面,顧運還特地讓人将那輛破爛的牛車重新做了一個車室,好歹有了點樣子,雖是依舊樸實,那也能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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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錢的時候姬陶華非常心痛,舍不得,還是小雙死命從他荷包裏扣出銀子來,付了賬,一邊說:“本來就是小姐的金手镯換來的銀子,公子還不給人使錢,好沒道理。”
姬陶華氣得要敲他的腦袋,憤憤道:“你這小子,越發沒規矩,我是你主子,還是她是你主子?我看你是叛變了!”
小雙沖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說到眼前,兩人問路到了趙家門前,他家門庭還挺大,不愧是當地旺族。
大門閉得緊緊的,兩人到的是巷子裏的側門。小雙停好車,先跳下車,轉頭與顧運說:“小姐你坐着等會兒,我去叫門。”
顧運點點頭:“去吧,別害怕啊,人家問你照實答就是。”
小雙嘻嘻一笑,“我才不害怕。”顧小姐是不是對自己有誤會呀。
顧運等了一會兒,小雙叫開了門,說了話,裏頭人立馬跑回去回話,又一刻鐘,一個媽媽樣的人,後頭跟着四五個丫頭框框當當迎接了出來。
臉上帶着笑,朗聲說:“可是姑娘來了?快些下車請進!大奶奶聽見娘家來人了,高興得什麽樣子!”
顧運才掀開簾子要下車,一只手就伸過來,把她扶了下去。
顧運去看那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媽媽,滿臉富态,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那位媽媽見顧運神色,便笑着說:“姑娘不認得我了?我原來是萍姨娘屋子裏伺候的。”
萍姨娘也就是顧池春和顧青璞的姨娘。
這麽一說顧運立馬記起來了,“孫媽媽!原來是你啊,您這些年越發有福相了,我竟一時沒認出來。”
孫媽媽笑眯了眼睛,“我見了姑娘才是不敢認呢,長高了好些,乖乖喲,出落得這樣的美人坯子你,哪個見了不說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來了!”
顧運歪歪頭,“媽媽可不要打趣我。”
孫媽媽依舊笑,一邊牽着顧運往裏走,嘴裏說:“可不敢哩,說的都是真心話,姑娘咱們快進去,你姐姐且好等着呢,方才聽到回話時她只不敢相信。”
一群人就簇擁着顧運往裏走。
顧池春正在堂屋裏等着,剛說一句:“可進來了?”
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細碎的笑鬧聲,就知道是人來了,也不用丫鬟回答,自己就直接起了身子向着外面走去。
眼睛望過去,果然見一亭亭少女身影從影後頭被牽着走過來。
身量纖瘦,穿了一身嫩亮鵝黃的的緞面衣裳,頭頂梳了玲珑髻,耳邊用發帶綁分別着兩條小辮子垂在旁邊,嬌俏明豔。
等人一擡頭,一雙瑩瑩有春晖的靈動眸子露出來時,潤而黠,純而真,才叫人知道什麽是不與争春光的美貌。
“二姐姐!”
顧池春身形窈窕,穿着尋常的深藍色緞面衣服,梳着倭堕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相貌柔美,氣質溫婉平和。
“小九,快來,讓姐姐好生看看。”
顧運仰着一張白淨光潔的明媚笑臉快步往前走到顧池春身旁,她許多年未見對方,顧池春比以前瘦了些,多了一些穩重的氣質。
“二姐姐,許久未見,可曾想我了不曾?”
顧池春溫柔牽起她的手,将人向屋子裏帶,“進來說話。還是個以前似的淘氣。”
顧運打量這院子,年輕小丫鬟站了好幾個,又有幾個婆子在廊下站着t,一個人說:“大奶奶,老太太那裏也知道親家小姐來了,讓奶奶好生招待,別叫人挑出理來。”
這話說得,還當着顧運的面呢,未免太沒規矩,顧池春立刻就蹙了蹙眉,孫媽媽一旁心裏罵了聲老不死的東西,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說:“您老趕是昨夜吃酒吃多了還未醒神呢,越說越不像樣,這是奶奶的親妹子,奶奶還能不會照顧的?快些下去罷。”
那婆子撅了撅嘴皮子,一轉身,暗暗翻了個不屑的白眼才退下。
顧運只當看不到,她今日是來探親的不是來吵架的。
顧池春把人牽到內屋的南炕坐下,中間一張小桌幾,兩邊各自擺了幾個迎松枕。
顧池春這才問:“怎麽是一個人來的?幾時出的門?家中祖父祖母,母親母親身體可都康健安好?”
顧運乖乖回答說:“家裏人都好,祖父祖母身體都很硬朗,父親今年還調職了。還有萍姨娘,五姐姐也都好,母親應要與五姐姐說親了,總之家裏都好,二姐姐很不用擔心。至于我,原是我說在京中悶得慌,祖母就大姐姐領我去梧州城大伯父那裏住上些日子,後來又去了張家拜訪。前幾日大姐姐有事離開,囑咐我去中州司家探親,正要經過二姐姐這裏,因想着許久未見姐姐,才要過來看看的。”
顧池春溫柔笑了笑,“原來是這樣,我正還想着,怎麽叫你一個人出門了。”一邊親自倒了茶水讓顧運喝了些潤潤口,才繼續說,“我聽她們回說,你就只坐了輛小車過來的,身邊也沒人伺候,只跟着一個小童?這怎麽能行,可是那些下人見外頭只你一個,年紀小又好說話,便這樣敷衍,不認真服伺了不成?”
說到後面幾句,顧池春顯然臉色都冷淡了起來。
顧運忙連連擺手,解釋,“姐姐誤會了,是我不叫那些人跟着的,幾個丫頭都大伯府上,我因想着中州去去就回的,就沒帶她們出來,用小童倒還方便些,還有一個人的,我令他先走去司家告訴一聲,免得乍然過去,人家先慌了,大動幹戈的豈不是我的沒理之處了。”
顧池春聽完,臉色倒是不生氣了,卻還是搖搖頭,“那也不成,大家小姐,這樣免不得讓人笑話,下次不許再這麽任性了。”
顧運一句不敢辯駁,并且非常聽話地點了點頭。她這番屬于特殊情況,哪裏敢叫顧池春知道真相,混弄過去都謝天謝地了。
顧運知道顧池春惦念家裏,忙着湊趣兒與她講了家中的許多事。
顧池春嫁人到永城,京城那頭許多事不知道,但也有知道的,譬如顧泰和離的事。
此前全是從流言傳出來,眼下見着顧運,才想起來問。
“離得快,斷得更幹淨,大姐姐沒事,南襄侯府才是不好,脫離了他們,咱們家才好呢!這親事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什麽狗屁的報恩,我看是在報仇才對,他們家哪有一點配得上大姐姐。”
顧運每次提起來都恨不得再在南襄侯府人頭上踩兩腳,顧泰在他們家生活了六年,想想都和吃了屎一樣。
“可不許說混賬話,哪裏學來的。”顧池春點了一下顧運的額頭。
顧池春自是知道自家是如何教導姑娘的,打小就跟哥兒一樣的讀書寫字,聘請先生教導,知禮懂儀。當姑娘時,盡管哪裏做得不好,父親嫡母輕易都是連句重話都不說,只諄諄教導,為着是教會你自尊自重,輕易不看輕自己,更不能叫別人不尊重。
顧運隐隐的性子比誰都要強,這樣教養下來的,所以有一點都不肯吃虧的脾性,打小就顯現出來,不獨長輩看得出來,顧泰知道,顧池春也了解。
顧池春是嫁了人之後,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家都同顧家一樣的。
趙家乃是極守舊的一派,規矩多,規矩重,與顧家天差地別。
只說顧泰和離一事,放在顧家,衆人只會擔心顧泰可有如何,可有吃虧。可這事當初趙家知道的時候,那老太太卻是眯着眼睛說了一句:“顧家從前卻是好的,只是出了這麽一樁醜事,敗壞了家聲。”
當時顧池春心裏陣陣冷寒,已是說不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