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再說另一頭, 原本是顧孟慶身邊那仆從小厮阿貴,被人收買,收到命令, 要他将顧運從張家騙出來。
他膽子也大, 心裏制定了一套計劃,叫了另外三個人, 一起裝扮成小厮, 光明正大去張家, 道是家裏大小姐吩咐讓來接人, 說得有模有樣, 就這麽将顧運騙了出來, 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懷疑,非常順利。
這的确叫人難以防備,畢竟阿貴真的是顧家的下人,一個熟面孔, 都是見過的, 一時疏忽大意再正常不過。
阿貴心中萬分得意,出了江陽城,只要将顧運順利送去主子手裏, 以後顧家和司桓肅就都得乖乖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就算他們不答應, 那也能殺顧家一個女兒滅滅他們的氣焰。自己立了大功一件, 不知道能得多少賞賜!還有他的兒子, 主子承諾會給兒子脫了奴籍, 有天大的造化等着呢!
只是千算萬算, 萬萬沒想到中途竟會出現變故,顧運不知道什麽時候看出不對勁, 識破了計劃,并且引而不發,誤導他們,趁着下車的空檔,在他們放松警惕之時,坐上別人的馬跑了!
阿貴簡直氣得目眦欲裂,拼命追趕,卻還是将人跟丢。
煮熟到嘴的鴨子還能讓她給飛了,這四人怎麽受得了,還不提任務失敗,回去必然會受懲罰。
阿貴牙齒一咬,狠狠說:“兩個人回去複命,就說顧小姐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救走,我和一個人繼續往前追,那方向是往中州去的,豁出命去也要把人抓回來,想想自己一家老小!不把人拿住,我們也沒活路了!”
阿貴本來就是叛主的,比誰都害怕完不成任務,他是一點退路沒有了的。
四個人很快分頭行動。
阿貴和另一個人沿中州的路追了過去。
這邊,姬陶華和顧運也商定了好了計劃。
從這裏去中州一共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往東南方向下來過岩縣進入中州,另外一條路是往西南方經過定縣進入中州。
姬陶華翻開羊皮卷地圖,指給顧運看。
顧運想了想,說:“就走東南方向,從岩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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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陶華問為什麽,說:“走這條路可是要遠些的。”
顧運說:“走西南路經過定縣,挨着襄州近,我現在真還有些擔心。”襄州的關系與姚州牧十分微妙,也不知道私下達成同盟沒有,顧運現在恨不得繞着他們走。還有一點她說的是,她二姐顧池春嫁在永城,離着定縣并不遠,顧運心想着若可行倒可以順道去她姐姐那裏看一看,不過現下也并不好确定,只能往那邊走再說。
“那行,就依顧小姐的。”姬陶華收起地圖,一邊說,“最好再買一匹馬,兩騎一匹馬,馬兒恐怕會受不了。”
只是現在各地對馬匹的管控都十分嚴格,普通人沒有那麽容易能買得到,現在一時半會兒的,有錢也無處尋。
顧運說:“買馬兒費勁,我看還是先找個村子鎮子,不足拘什麽,找人買輛騾子車牛車還更容易。”
事實證明顧運說得有理。
馬兒沒影兒,牛車卻是很快就弄到。
只是實在簡陋,跟張家給顧運安排的豪華馬車完全沒有可比性。用房子類比的話,那就是從五進大宅和茅檐草舍的區別。
牛車堪堪只是用幾塊木板拼接成的後車鬥,然後罩上大塊的青油布?
甚至從木板的間隙能看到下面的土路,連個坐墊都不曾有,顧運這輩子沒坐過這樣的車。
侍童小雙卻是,興致勃勃說:“我給小姐趕車好了!”
顧運一臉懷疑問:“那你的馬呢?”
“這有何難,拴在前面,讓它跟牛兒一起拉車就是了!”
顧運無話可說,默默爬上簡陋牛車,前頭小雙坐在板板上興奮馭牛,姬陶華騎頭膘肥體壯的馬走在最前頭。
這行路組合怎麽怎麽看怎麽怪異。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三人做了一番整理,沿着大道一路行走,速度比只騎馬慢了不少。
這樣看上去破破爛爛,沒想卻有一種別樣的安全,幾日行路下來,什麽事情都沒遇見。
這日中午,姬陶華坐在馬上,挺着背,往遠處眺望,緩緩呼出一口氣,說:“岩縣就快到了!”
顧運從馬車上鑽出來。
姬陶華看着此刻的顧運,心裏不免有些唏噓,第一次見顧運時這人時绫羅綢緞,釵環叮鈴,哪兒哪兒都好看漂亮,端的是個金貴驕傲的大小姐。這遭遭遇意外,趕了十來日的路,就變得一身灰撲撲,頭發連個發髻都沒有了,因為不會梳,這幾日都是小雙給她綁的辮子。餐風露宿的趕路,人瘦了,下巴變得更尖。
與之前比起來,那簡直就像是小天鵝掉進了泥塘裏,天可憐見。
顧運可不知道姬陶華這麽想她,下車活動了下麻木的手腳,一邊跟小雙小聲商量,“我坐不得車了,身上疼得很,待會兒讓我騎馬吧。”
這幾日相處下來,小雙俨然成了顧運的侍童,與她膩在一起,十分聽她的話,豈有不答應的,聲音裏透着歡快:
“好的,我趕車,小姐你去騎馬吧。”
說着也不緊歇了,翻身上馬,一氣兒趕到縣城,找到一間客棧住店,終于能好好休息了。
顧運這才覺得得自己活了過來,趕路這麽多天,一個城鎮沒見着,兩三日才能在路邊見着個茶廖飯館,真個活得野人一樣。
人松泛下來,腦子才有心思思考,顧運琢磨着要給大伯家寫信送過去,打自己出事過去這麽多天,還不知道家裏發現沒有?若是知道了,恐怕已經急壞了。
泡了個熱水澡起來,顧運招來小二給她送一套文房四寶過來,伏在在桌上寫了長長的三張紙,等墨跡幹了之後,仔細封裝好,又尋了小雙過來,說:“小雙,你出去幫我打聽打聽,尋一個穩妥的信商,我要給家人送封信回去。”
小雙只管應下,一邊問:“那小姐可是要在這裏不走了,且等府裏人來接,就不去中州了麽?”
“當然不是。”顧運搖頭,“就算信能順利送出去,那邊再派人來接也得月餘功夫了,我總不能在這裏幹等着。再者,若是信件意外遺失并沒有送達,可又怎麽辦?我這是做兩手準備,怕府上還有奸人在,他們又沒有防備,知道我出事,卻不見人,別人趁此威脅又怎麽辦?故而送信是讓他們寬心,知道事情都前因後果,我還是要與你們先去中州的。”
小雙笑着撓了撓腦袋,轉頭出去幫顧運打聽寄信的信商去了。
而梧州那邊,直到那邊張府派了人如梧州顧家,兩方一見面,說起話來,說她們姑娘們問九姑娘的好,才是知道,壞了,出事呢!
乍然得知顧運使用被綁架,崔氏吓得魂兒都飛了出去,一臉凝重送走張家人後,眼再也止不住,直往下流。
心裏喊着夭壽的天殺的家賊,只在心裏罵了一千遍一萬遍,對着顧孟慶哭得不止,這番是兒子出事還沒尋回,侄女又遭事。
“我們家是犯了什麽忌諱,先是豐兒,現在又是九丫頭,要報應且報在我身上好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咱們如何與二弟和弟妹交代!”崔氏哭得聲嘶力竭!
顧孟慶臉上也失了顏色,只是到底穩住了,沉思片刻後,說:“我去找人幫忙,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把九兒找回來。”
顧泰已經去找顧承豐,人早就不再梧州。
顧孟慶與崔氏夫婦雖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蚱,可卻是半點不敢将事情生張出去,滿得死緊,萬一傳出半分流言蜚語,那能将顧運整個人毀了。
當日入夜後,顧孟慶快馬加鞭,親自去見求見了司桓肅。
而今他所能想到,最有手段有能力能找回顧運的人,且他舍下一張老臉能請得動t的,也只有司桓肅。
顧孟慶在書房等了片刻,司桓肅才姍姍來遲,倒沒沒有為難,只淡淡問了句,“顧大人深夜造訪,未知有何見教?”
顧孟慶并未先說話,而是合掌躬身行了一禮,随後,卻見他将衣袍一撩,直直跪下。
司桓肅的眼神有瞬間的變化,沉沉道:“顧大人這是何意?”
顧孟慶面色凜然,“下官因有一事,實在無法,只有請求大人幫忙!”
“到底何事,讓孟大人如此?你且先起來說話為妥。”
顧孟慶再次合了合手,面容背痛,“下官實在是無法了,因涉及家中私事,并不敢驚動別人。卻是下官的侄女,遭人綁架,已是失去消息好幾日。”
司桓肅太陽穴一跳,“侄女?哪個侄女?”
顧孟慶沉聲道:“是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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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運和姬陶華在岩縣待了三天,信已經使信商送了出去,她又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去永城看看二姐,她二姐自從出嫁後就一直沒再回過京城,已經好幾年,和家裏的聯系亦只有年節上的節禮來往。
小雙看見她猶疑不定,脆聲與她得分析,我也知道你們大門大戶裏的人,平日裏總會被這些事那些事被絆住腳,想尋個空檔走親戚還不能夠呢,現因着這個誤打誤撞的機會到此處,不去豈不是可惜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顧運也知道,而她之所以猶豫不定,不為別的,單只是因為她二姐姐的夫家,并不是個十分好相與的人家。顧運又請出自己是個不能忍的性格,怕自己到時候去人家府去做客,或聽到些或見到些憋屈惱火的事,指不定又忍不住發作出來,要再鬧得二姐姐兩面不是人,那場面就好看了。
就像當初她腦子一熱鬧南襄侯府時,可不就是如此,完全的自作主張,沒顧後果,要不是顧泰私下本來就計劃着和離,只怕都不太好收場,別的就罷,若為着這些,将姐妹間的情誼弄壞了,那才叫壞了事,不值當。
她猶豫的正是這個,只是這些話不好對一個小童說。
顧運便只撐着下巴,歪頭抿笑道:“那你不怕我耽誤你們的功夫啊,你和你主子不是要去中州尋親投奔人麽?”
小雙那邊姬陶華的風向望了望,見他正在大案桌子上一心一意起挂,沒注意自己這邊,方才壓低了聲音說:“小姐你不知道,半年裏,這是我們公子第三趟去中州啦,但二公子不想見我們公子,每次都躲着呢,偏偏公子不罷休,隔段日子賺夠了盤纏就要跑一趟,非纏着要二公子給他介紹差事。所以,我們根本不着急去中州,指不定這次都見不着二公子呢。”
“咳咳咳!”姬陶華誇張地咳嗽了幾聲,一臉幽怨地看着小雙,“小雙,你又編排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敗壞我的名聲,着實可惡!”
小雙嘀嘀咕咕,“我小雙從來不說謊話。”
顧運敲着手指,看着這二人鬥嘴,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拍板,她要去二姐姐家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