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你別說話, 也別跟我說話……”
顧運抱着身體蜷縮起來,心裏充斥着一股無法言語的焦躁情緒。
太難受了,整個身體有種說不明白的痛意, 她在床榻上擰成一團。
司桓肅冷面, 過去檢查她的腹部,背後。
一個動作, 顧運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熱流, 從身體內湧了出來。
半晌, 她冷靜地愣在原地, 沒動, 然後感受了一下。
下一秒, 再次被席卷而來的疼痛拉扯進深淵中。
終于在心裏破口大罵起來,緊接着驚恐懷疑,這不會是生理期疼痛吧??!!!
怎會如此,她上輩子也沒有啊, 還叫不叫人活了?真的不是中毒嗎?
“嗚嗚嗚……”因為震驚太過, 加上不間歇的疼痛攻擊,顧運一下崩潰,忍不住被子捂臉抽噎起來。
司桓肅臉色肅殺冷氣直往外發, 再次沉沉吩咐:“大夫來了沒有?再去請!”
噔噔又飛跑出去兩個人。
他轉而坐在旁邊, 伸手把顧運撈坐起來, 煩躁問:“到底哪裏受傷了?我沒看見, 告訴我。”
顧運被他扶起來, 熱流湧動撲出來, 這是真确定了, 她就是初潮了。
這輩子運氣不好,痛經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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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這麽樣難受得不要不要的, 這個司桓肅,還在這裏問問問,顧運就是懶得理他,就是不說話,但是她哭,嗚嗚嗚抱着枕頭哭,埋着臉哭。
然後,司桓肅的手摸到了她衣服上的血,盯着那血跡,擰眉沉默在了那裏,思索。
直到下屬禀報,“大夫來了!”
寺廟裏一個老和尚被拖着跑過來,進來的時候氣都沒喘勻。
停下來後,嘴裏還不忘念叨幾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司桓肅把顧運的手從她臉上拉下來,放在小枕上,對老和尚說道:“快些給她看,她腹痛難忍,是不是中毒了?”
老和尚說了一句:“女公子勿驚,躺好。”然後兩指搭在顧運手腕上探起脈相來。
這時候顧運還想呢,我身體這麽好,怎會痛經,為什麽會痛經,有沒有可能就是中毒了?
那是得趕緊看看,別自己給自己耽擱了。
一張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似的、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眼睛卻帶着希冀之情,看着老和尚,且等着人給她開藥治療肚子疼。
再多忍一分鐘,顧運覺得自己要疼暈過去。
硬生生又忍了一刻鐘,老和尚才收起手,慢悠悠開頭說:“女公子脈相濡細,伴之沉緊,沉弦遲緩之症狀,謂是寒濕內侵,寒邪凝滞,故而行經不暢,腹痛難忍,皆是由受寒而引發。”
行經……
司桓肅已默在了原地,神色愈發冷厲。
心裏不由得想這九姑娘原來是……便又覺得冒犯,立刻中斷思緒。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女子行經之期會如此煎熬難忍,當初顧運從馬車上摔下,摔壞了手,身上都是傷口,在他面前,都是哭也不哭,還能忍着眼淚,此刻卻只會抱着枕在床上默默流淚,端是十分可憐。
聽完和尚的話,司桓肅方說:“她之前落過水,後來配了藥又并未好生吃完,想來是這裏出了妨礙,你只管開方子,定要把她的病痛治好。”
老和尚忙說不敢,連連寫藥方去了。
顧運覺得自己只剩一口氣,直勾勾看着司桓肅的眼睛,氣若游絲問:“我的丫鬟呢,你把她放進來,我要換衣服……”
司桓肅冷漠的表象之下有些須臾的怔愣,旋即一揮手,令屬下将人帶進來。
丫鬟一早上起來看不見小姐不說,還面對一院子的差使,吓得不行。
現被帶進來看見顧運,差點要哭出來,“姑娘。”
方子寫好後,司桓肅讓人去抓藥煎藥。
他出了屋子,留丫鬟在裏面裏伺候顧換洗。
丫鬟服伺着洗澡換好衣裳,才小聲說:“姑娘天葵初至,是喜事,如果在府上,那都是要擺宴的,偏偏不巧在這裏,只能先去煮碗四喜湯給姑娘喝了,等明兒大小姐來了,後頭再給t姑娘慶賀。”
“別整這些有的沒得了,你看我還活得過今晚嗎。”顧運抱着肚子強忍着沒打滾,鬼白的一張臉,已不能見人。
倚翠看着也心驚,忙着給姑娘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又急着說:“姑娘再不能說這樣的話,否則奴婢死都不知道怎麽死,好歹再忍忍,奴婢去看看竈上的藥煎好了沒有!”
說着去廚下看藥去了。
沒過一會兒,又聽見腳步動靜,等人繞過來,才看見是司桓肅。
顧運幽幽說:“我也沒叫你,怎麽随便就進來了?”
司桓肅不理她這句話,走到床邊,“你若有事,我卻不好與你阿姐交代。”
說着話,他将一個暖手的小爐遞給顧運。
顧運看了一下,從被窩裏伸出手,拿過去,再塞進被窩裏。
“司大人怎麽有這個?”為了轉移注意力,顧運側着身體跟人說話。
司桓肅道:“自然是跟這裏的人借的。”頓了下又說,“還疼?”
顧運扯了下嘴角,“可不嘛,我打出生起沒遭過這樣大的罪的。”到底還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要是以後月月如此,我豈不是要疼死了。”
這令司桓肅十分陌生,因為他從未遇見過這種事,靜默了片刻,才說:“不會,大夫會治好你。”
“算了,不說了。”顧運又哼哼唧唧起來,在床上烙餅一樣翻來覆去。
司桓肅臉色冷淡嚴厲,直到看見丫鬟端了藥碗進來。
他把顧運從床上拉起來,将丫鬟手裏的藥接過來,指腹試了藥碗外沿溫度。
“喝吧。”
顧運擡頭一看見烏黑藥汁,聞見那苦澀的味道,立馬一陣生理性反胃,拿帕子一捂嘴,彎腰就要吐。
一旁丫鬟看見忙拿着盆子去接。
顧運白着臉吐得止不住,直到胃裏積液都吐了出來。
丫鬟又給她拍背,又喂着喝水,急得不行,“了不得,怎麽這般嚴重?”
司桓肅又叫去山下情大夫。
這是顧運頭一次領教生理期疼痛的威力,處在這種狀态中,身體上沒有哪一個地方是能稍微放松舒适的,整個人都在被一股向下的力量圍困拖拽拉扯,是一種能蠶食掉人意志力、精神力的折磨,讓你不知道往哪兒方向去使勁兒才能緩解一點。更是一種無力描述的冷痛狀态,從生理到心理。
只要一想日後月月如此,顧運愈發頭昏腦脹,心裏破防得不行。
漱了口,擦幹淨嘴邊的水漬,人失了平時的理智,幽魂一張控訴司桓肅:“都怪你。”
“如果你不非要帶我來梧州,就不會遇見刺客,不遇見刺客就不會逃跑,不逃跑就不會跳進湖裏,不跳進湖裏我就不會受寒,不受寒,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吃這樣大的苦頭,受這麽大的罪了了。”
她說得淚眼朦胧,又擡袖一把擦掉眼淚。
“好,都怪我,我司桓肅欠你一次。”司桓肅道,一邊從她枕頭邊拿了一條手帕遞過去。
顧運欻一下接過帕子,吸了一下鼻子:“就一次嗎?你之前也害了我一次,按理,我該同你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司桓肅淡淡看這她,把藥碗送到她嘴邊,凜眉,“吃藥。”
吃就吃,就讓你伺候我,就讓你端碗,就讓你做事,叫你高傲得一副大爺樣子。
顧運捏着鼻子,湊過去,眼睛一閉,猛地咕咚咕咚眯,喝得飛快。
這的确是司桓肅第一次給人端碗,喂人吃藥,
喝藥的倒是一點都不怯,還當她怕苦,沒想到如此省心。
皺着眉喝完,立馬對丫鬟說:“苦死,快給我吃口甜的壓一壓,不行,我又想吐了。”
丫鬟連忙喂她吃了塊蜜棗,又撫了撫後背,才伺候她慢慢躺在枕頭上歇着,“姑娘靜靜的靠一會兒,別驚了藥性。”
丫鬟十分怵司桓肅,原本男子哪能在姑娘屋裏,只是她看得出眼前這位身份不簡單,不同凡響,再聽她們姑娘與之說話是格外的撚熟,就知道是認識的,便不敢多話,收了碗,輕手輕腳退出去了。
“你還沒跟我說,昨晚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些來殺我的真的是蔣家的人嗎?”躺着也是白躺,要是不問明白,顧運心裏也抓撓。
只是這副虛弱模樣陪着追究的神色,真個有一種極端病态的求知感。
司桓肅倒不忍看她那可憐相了,回了她:“是蔣家人,你尚不知道,蔣家在江陽郡頗有勢力,這家人在此地當土霸王當習慣,兇殘霸道已經刻在骨子裏,你出門玩兒一趟,就把人家小姐給打了,惹了這一家,還怕人家不來報複你?”
顧運不想說蔣小姐嘴賤該打,下次人家再說她還打。
只是想了想,追問:“就因這個?那我阿姐又是怎麽反應過來的,還有你,你又怎麽來了?就算我阿姐托你幫忙,你就幫了?你不是在梧州嗎?”
她又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中心事件不是她打了蔣家小姐。
要說這事是個引子還差不多。
司桓肅瞥了顧運一下眼
過了一會兒,終是開口:
“因為你是顧家人,殺你,一來的确是為給蔣小姐出一口氣;二個大約是蔣氏想奉與姚州牧的投名狀。一舉兩得的事。”
顧運凝神聽得忘了疼,吶吶道:“給姚州牧的投名狀……江陽局勢不好是不是?它已經在姚州的控制之下了?”
顧運的确是司桓肅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娘,幾乎不用點撥,你說一句,她就能猜到後面。
司桓肅道:“并未,江陽絕對不會落入姚州牧的控制之下。”
顧運卻張嘴輕聲說:“你們準備要做什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