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顧運被馬車甩出來撞擊幾下之後, 順着側邊窄道斜坡滾落下去,事情就是在剎那之間發生的,她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一時腦子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半日裏, 眼睛裏全是星星,物體颠倒, 耳朵呼呼響, 眼睛不能聚焦, 木愣木愣的。
這種身體失控的狀态持續了一兩分鐘。
那頭, 司桓肅提刀, 腳步點地, 速度快如影魅,過往之處,飛花落葉,兩個黑衣殺手前後對他圍殺, 刀光劍影之中, 司桓肅斬殺一人,再次提氣點地,以刀借力, 一躍而起, 以刃對接, 刀劍亂舞, 将t刺過來的長刀推壓而下, 半身旋轉, 擡腳用力踢出, 再次提刀迎上,噗呲一聲, 刀刃直插胸膛!
黑衣人睜着充血死不瞑目的眼睛,轟然倒地,揚起一陣塵土。
解決掉兩個刺客,司桓肅這才沿着斜道而下,終于,在一道斷裂的樹杈中間,找到被卡住的顧運。
“我在這……”
司桓肅幾步過去,伸手箍住顧運的半側身體,手一使勁兒,兩人提了起來。
随手她放在地上,顧運緩了一會兒後,後知後覺恢複了感知神經,才覺出渾身無一出不疼。
特別是露在外面沒有保護的一雙手掌,全劃蹭得皮開肉綻,一條一條,血漬呼啦。
顧運舉手兩手看了幾眼,都疼得冒了眼淚花,一邊還咬着牙問:“我阿姐呢?有沒有事?”
司桓肅看了她一眼:“先擔心你自己吧。”
顧運絲絲吸着氣,髻兒也歪了,頭發也散亂了,衣裳更是髒兮兮,還被樹枝劃破不少。
“走,這裏不能多留。”司桓肅說要,徑直往前走。
顧運急得,“等等,你等等,鞋子,我鞋子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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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第一次遇事,驚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端着兩個受傷的手,想找顧泰,想找顧承豐,偏偏在旁邊的,是危險又捉摸不透的司桓肅。
司桓肅停下來,折返,冷酷說:“走,或者自己留在原地,選。”
顧運差點沒氣死,憋着一泡淚生生不敢掉下來,緊緊咬着後槽牙,跟了上去。
“停。”司桓肅忽然捂住顧運的口鼻,動了動耳朵,旋即,放棄沿着原路返回,而至直接順着顧運掉下來的斜坡往前走。
一手拉住了顧運,走得飛快。
“還有刺客麽!”顧運吓了一跳,神經又高度緊繃起來。
斜坡非常不好走,顧運幾乎是連滾帶爬,走完這面坡,終于到了另外一處地面。
好歹是平緩的路了。
司桓肅在隐秘處留下記號,開始趕路。
顧運連忙問:“我姐姐呢我哥哥呢,不去找他們嗎?”
司桓肅捏了捏眉心,終于肯回答一句:“你兄長已經過去找你阿姐,我亦另派了孟諱去相助,孟諱只要不死,就一定會完成任務。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盡快離開會山道。”
顧運難受死,蹲下來倚着一塊石頭以防滑倒,苦着臉說:“要先找到我的鞋子……”不然怎麽走路呢,腳真的很痛,“我可以自己找,你就等我一會兒就好。”說着話,手掌不小心撐着碰到地,痛得她眼淚花子就飙了出來,眼皮一眨,淚珠一滾。
司桓肅看着顧運手掌。
顧運見人眉間緊蹙,美則美矣,當真有兇神惡煞之勢,下意識把手往回一縮。
下一瞬,手腕被一只有着鐵似的力氣都手捏住,那聲音說:“別動。”
顧運當真不動了,眼睛可憐望着人。
司桓肅鳳目上下将顧運一掃,顧運正提着心不知他要做什麽,只見司桓肅出手飛快,将她的外裙子一撕,只聽得呲的一聲布匹破裂之聲,裙子就被撕下來一大片。
顧運一言難盡,但不敢說別人。她看着司桓将自己衣服上撕下來兩條布條,一圈一圈,纏木乃伊似的,将她兩只手幾下包了起來。
“等着。”
随後轉身。
大概幾分鐘後,司桓肅回來,手裏拿着顧運掉的只鞋子。
“穿上。”
顧運舉着自己兩只包成團的爪子,一時默默無言。
司桓肅眉頭挑動,嗤道:“難道要我給你穿?”
“那……穿?我沒手……”顧運小心試探。
司桓肅冷笑,“本大人還是第一次伺候人,顧九小姐可記好了。”
說罷,蹲下身,捏着鞋子,給顧運腳套上。
“那也就穿只鞋子,就談上伺候啦?”顧運嘀嘀咕咕一句。
司桓肅凝着她:“你說什麽?”
顧運連忙擺頭,“沒有,沒說什麽,我們快走吧。一邊扭身站起來。
司桓肅冷哼一聲,向前在前頭帶路
一條路,只覺得越走越越偏僻,顧運怕丢,跟着緊了些,小聲叫前面人:“司大人,司大人。”
司桓肅腳下不停,“又有何事?”
“你認識路麽,我們就這麽亂走嗎。”好歹計劃一下啊。
“向北走,出了這片山就行。”司桓肅看向顧運,抱臂問,“顧小姐走不動了?”
“我,”顧運大口喘息一口氣,“還行,就是方才摔着了,身上疼。對了司大人,你有沒有受傷?”
司桓肅卻說了個不相幹的:“你不怕我了?”
顧運想問他從哪裏看出來她很怕他?
“額……我不怕你啊。”
“不怕?”司桓肅嗤地一笑,“昨夜見本大人殺人,不是還埋在你長姐身上不敢看。”
這一提,顧運又記起來了,那會兒的确心有餘悸得很,故而輕聲說:“我第一次叫着見着殺人,那心裏自然怕得很的。但并不是怕你啊,你殺的不是壞人麽。”
司桓肅陰邪一笑,“殺的都是壞人?那可說不準。”
顧運一滞,心裏吐槽,吓我的吧,故意吓我的吧!
“慢點走吧,走慢點行不行……”顧運踩了幾塊凹凸不平的石頭子,險些摔倒,她指着前面的一塊大石頭,語氣都放軟了,“過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心裏真嗚嗚快哭了,昨天還想着以後不理這位了的,今天就遭報應。
臉皮也顧不上了,“求求了,求你了行不行,司指揮?”
“閉嘴,吵得頭疼。”司桓肅手指滑動了一下刀鞘,将鋒利兵器推出錯寸許吓唬人。
一面冷着臉将顧運帶過去,掩藏在石頭背面下,呵道,“待着不許亂跑,我去留個記號。”
顧運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往地一坐,模樣乖乖,“我一定不亂跑。”還有力氣跑?她手臂、膝蓋被從馬車甩下來時都撞到,這會兒愈發反應上來,隐隐作痛。
司桓肅離開後,顧運扒開自己褲腿檢查了下,膝蓋下面一節小腿都有許多擦傷,大大小小,多看兩眼都覺着更痛了,便趕緊放下衣裳遮住,眼不見為淨。
盡量去忽視身上的不舒服,顧運觀察起周邊的地形來。
沒過多久,忽然幾段腳步聲由遠及近,由稀疏到缜密,打破了方才的安靜。
顧運心瞬間一提,爬起來躲在石頭後藏好,借着遮掩觀察。
只見四五個黑衣人與司桓肅在遠處纏鬥!
吓得捂緊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一時情況猝然變化,腎上腺素急劇飙升,心跳都加速了跳動。
刀光劍影在前面對抗,普通人肉眼難以捕捉。
司桓肅以一對四。
如果說之前,顧運對司桓肅其人的印象是由流言、他人口中表述的冷酷弑殺,烈性無情天子爪牙,及至見面後表現出的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初步構成。
那麽,都沒有這一刻,這人手持長刀,在血色與人纏鬥,那無一絲一毫絲毫退卻之意,只有所向披靡肆意進攻的氣勢。
都令顧運靈魂深處深深震顫,眼睛不禁為他側目停留。
不知過了多久,打鬥結束。
司桓肅拖着長刀慢慢走過來,那刀尖劃在小石子上,發出清脆細碎叮叮之音,刀身猩紅的血跡低落在地。
“司桓肅,你是不是受傷了。”顧運盯着人肩膀,那以上是一道口子血浸透衣裳,濕漉漉的。
司桓肅卻是邪惡一笑,“九小姐,現在還怕嗎。”
怕,她怕死了行不行,顧運簡直欲哭無淚,這時候難道是什麽說笑聊天的好時候麽。
好在下一刻,司桓肅将刀收入刀鞘,恢複了正常,淡淡說:“走,再來一波人,我不一定殺得完。”
兩人加快速度往前,顧運警惕地觀察着四周,越走,腦子裏越發有一種微妙奇怪的熟悉之感。
不由得想與人讨個主意,或商量兩句也行。
“司大人?你以前來過這個地方嗎?有沒有覺着哪裏奇怪?”
“怎麽不叫司桓肅了?”
顧運臉上一讪,深深覺着這人性子非常計較、有小心眼之嫌,嘴裏忙道歉:“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司桓肅輕描淡寫嗯了一聲,半眯着眼睛說:“從未來過,你覺得哪裏怪?”
顧運叉腰,擡頭,圍繞着巨大的仿佛空谷山林的地方打量一周。
忽然訝異出聲:“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