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小厮旺兒身後跟這個形容猥瑣,流裏流氣的青年男子,對方一見着人,忙嘻嘻笑了兩聲,露出滿口黃牙,上前說:“大姑,事情可說成了沒有?您可是拍着胸脯保證過,一定給侄兒娶上那顧府小姐的。”
顧老婦當初就是因顧這個姓氏,才讓他們一家巴結上顧府,得了許多好處,她兒子還領上了衙門裏的一門差事,一家人混的有模有樣起來。
這事當初顧老婦娘家嫂子就有了怨言,說要論起跟顧府攀親這事,也該是他們!怎麽倒叫一個外嫁姑奶奶撿了便宜?這份殊榮好處都該是他們家享受才對,因着這出,心裏對顧老婦妒恨不已,沒事就愛提兩嘴,又每每說起日後侄兒的事她得一手包辦。
顧老婦尤好臉面,更常常吹噓如今自家身價不同了,也願意幫襯侄兒些。
望着顧府當做金山銀山,認為以後什麽都有了。
今日特地将她那侄兒收拾一番,還裁布做了身新衣裳穿上,原是叫他在車上等着,說自己先過去顧家探探口風,将他提上一提,再使他過去叫崔氏見見,這事不就成了一大半。
可就不明白自己最後怎麽被趕出來了?
眼下她侄兒這樣問起來,心裏免不得上下不是滋味,又端着臉面不肯說自己叫人趕出來,事情哪裏還辦的成,先前那些都是發夢。
這些不提,她還不知道回去怎麽給家裏人交代,自己将顧家這座大靠山給得罪了這茬兒。
張嘴先敷衍起來: “你當是娶那起子街邊窮鬼的女兒呢,嘴一張就成,再等着把人往屋一拉,給你整死了也不過賠她爹媽二兩銀子!”
對方依舊只嬉笑:“沒說不成,那就是說有譜了?如果是這三五日的,咱們也不怕等,能将人弄到手就成。”
顧老婦心下憋氣,眼睛胡亂轉了兩轉,心裏忽然生出一條毒計來。
搓了搓手,嘴皮子一翻,跟她侄兒說:“那是一個二嫁女,破鞋子,有人要她就私下偷笑了,只是她家裏好歹有錢有勢,才t免不得矜持些,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願意的,如今只怕是在拿喬,不過用不着擔心,現成的我教你個法子,保管有用。”
對方眼睛一眯,忙道:“姑姑只管快些說,別吊着人胃口。”
顧老婦呵呵說道:“只需你雇上幾個人,管是什麽街上混的流氓,弄上點行頭,擡幾個空箱子裝裝樣子,每日,只去圍着顧府那邊幾條街上走兩圈,逢人看見,你就說,自己與這顧府中的小姐要定親。過得幾日,再找人散播散播,等流言傳開,還愁娶不到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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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侄兒一聽,當即覺着好,說即刻就要去準備,又舔着臉向人讨了幾兩碎銀子,笑咧咧地走了。
顧老婦也坐回自己馬車上,然後越想越覺着自己方才那條計謀好使,以致于被顧家趕出來這事她也不擔心了,只等着事情成,拿捏住顧家,照樣過好日子。
這等青天白日的就陷入想象之中,臉上竟還扯出一臉惡笑來。
他們不知道,有個人跟在弄巷裏,将他們姑侄的對話,全部聽了去。
這人是顧府的下人,在那顧老婦離開顧家後,顧泰随即就遣了人跟上去,眼下多事之秋,未防有些小人耍陰私手段,要徒添心思去解決,故而先起防範,不為錯。
這下人也想不到,真叫他聽見這樣的毒計,當即返回了府,一字不落,将聽見的全部說與主子聽。
一時廳裏只聽呼吸聲。
須臾後,崔氏氣得茶杯都摔了幾個,咬牙冷笑:“這世上竟真有這等恩将仇報的毒婦,當真我們喂出一條陰溝裏的老鼠出來!”說罷召來自己的心腹嬷嬷,沉聲吩咐,“你替我去給外面辦事的劉大說傳幾句話,叫他去巡防營張大人那裏,把當初那老婦的兒子随便安個什麽由頭,給撸下來!且讓這些黑了心肝,滅絕人性的人知道,我既擡得起來他們,也能毀了他們,去!”
“哎!老奴這就去。”嬷嬷得了話,忙出去傳話去。
顧運更是了得,一張臉冷得就像要下冰刀子,小厮回話的時候,她心裏惡心得要吐出來!那些醜陋的嘴臉,總要現到她跟前來,她冷靜說:“阿姐,我實在忍不得,心頭之火難以消除,你說,還應該怎麽辦。”
顧泰垂着眼皮,道:“蛇打七寸,一擊斃命。我知道你,話說得狠,從小到大卻連一件陰私未處理過,今日就是第一樁,你好好看着,看我如何處理,日後,自有你的道理。”
顧泰卻搖頭,旋即說:“不必等到以後,阿姐,這件事就給我處理吧。”
顧泰挑了挑眉,看她,“阿拙可确定?”
顧運:“嗯。”
與顧泰說罷,轉頭就問崔氏:“大伯母可知道他們那新榮街房子,是買下的還是租賃的?”
崔氏說:“新榮街那處地段尚好,宅子也不小,他們是這兩年才搬過去的,從前是住在城郊,來我們府上不大方便,換了住處後,不要臉皮的往我們這來得更勤了。我倒還真不知道是不是買的,她家家底眼見着的,要我說,只定然是買不起宅子,只是現下又不敢确定,保不準那一家子私下裏,還幹什麽上不得臺面你勾當來錢。”越說,崔氏那心裏怒火端的是又起來了,停了停,才繼續說,“這也不難,我使個人去一問便知。”
說着就要叫人來。
顧運忙說:“大伯母予我個伶俐會說話的人吧。”
崔氏想了想,心裏有了數,吩咐傳了一人來。
也是外頭常辦事的,二十來歲,進屋裏,見着太太姑娘們,低着頭,只結結實實一頓磕頭請安。
顧運叫他起來,才開口:“這事你去辦,辦好了有賞。過去問到話後,若說房子是租的,你便使房主三日後将宅子收回來,将那一家人趕出去,差下的錢我們補上。
若房子是他們自己買的也不怕。如今正經的買賣房屋,要立兩道契,一道是賣家和買家簽立的私契,也是常說的白契,此契只需買賣兩方各自簽字畫押即可;第二道是官契,也叫紅契,經由官府訂立頒發,上頭寫明買賣雙方的姓名,房屋價格,以及售賣房屋的原因,由官府蓋上大印,過了這道手續,房屋買賣正經才算完成。
而因着上過衙門的房屋,需得繳納三成的房屋稅,所以許多人便只私下雙方立私契,不去衙門立官契,用以逃避官府稅收。所以,你只需去衙門舉報查賬,一但官府查證逃稅屬實,立馬就會出兵拿人,此項典籍律法規定,凡匿稅者笞五十,稅錢滿十貫之數,鞭笞便要翻倍,行一百,另還需補罰房屋買賣之數一半房款。
果真他們沒立官契沒繳稅,受罰是他們應得的。”
一番話顧運說得條理分明,口齒清楚,沒一處模糊的。
末了還問那小子,“方才說的可都記下了?”
下人忙回:“都記住了,九姑娘!”
顧運點頭,“好,那就去吧。”
得了話,人才一溜煙退下。
崔氏在一旁聽得頻頻點頭,待說完,喜得拉着人說:“我的兒,狗大的年紀,竟什麽都知道了!說話做事我看比着你姐姐都不輸了!”
顧運謙虛:“都是祖母教的,她怕我混玩,就使我學這些,往些年也是不懂的。”然後又拉着崔氏衣服,輕聲說,“大伯母再借我些人手使喚吧。”
崔氏捏了捏她的臉,“豈有不答應的?我們家這些護衛,我調十幾個過來,你要做什麽,只管吩咐。”這事不辦出個結果來,就連她都咽不下這口氣。
很快,護衛都到了院子聽吩咐。
顧運:“……那人是誰現都知道了,他既然想着娶媳婦,我就送他一個,你們擡頂轎子,往裏頭放個真人等身的布紮人,臉上要塗上大紅胭脂的那種,別忘了穿上喜服,等天一黑,去把那人給我捆住塞進花轎裏,給他送去荒郊的墳地中央,守在旁邊,不去他逃跑,等夜深人靜,再給他念成親拜堂的誓詞,明白了?”
十幾護衛忙都點頭,十二分的保證能做到。
“好,做好了,明日都來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