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船1
船1
雨停了。
谷行良在畫舫之中睜開眼睛,望向外面。
這艘畫舫身前是一艘稍大船只,右後側則是另一艘稍小的畫舫,上面沒有站立人影,卻滿載着鮮花。左側便是河岸,兩只畫舫挨得近些,離稍大矮船較遠,也離岸邊更遠。
稍大的船只剛剛停靠至岸邊,谷行良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自畫舫中躍起,借力施展輕功,三兩下便上了稍大船只。大船之上,水匪已盡入船艙之中,端木芷正挾着步溫平躍上甲板,随即船只再度離岸。
端木芷未更換衣物,衣袖都貼在身上,而步溫平雙手似被綁縛背後,左腿微坡,腳步踉跄,看起來都好不狼狽。反觀谷行良,衣衫整潔、好整以暇,溫聲道:“端木兄果然迅速,未過三刻,便已将人帶來。”
“秉燭呢?”端木芷問道。
“你将我要的東西拿來,或許就能見到他了。”谷行良便道。
端木芷快速向岸邊瞥過一眼,緩慢說道:“——你不是想聽我一路來的感覺嗎?怎麽,不感興趣了?”
谷行良搖搖頭,忽而道:“既然你不是獨自帶步溫平來找我,恐怕手裏的秘術殘頁也該是假的,雖然我對将你們一網打盡也很有興趣,但是不免浪費時間。我手中有人質,你們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既然這回不妥,改日再談便是。”說罷,居然已經轉身,将要獨身進入船艙。
船邊忽有一捧水花濺起,讴查圖冶缰持木劍木棍躍上甲板,喝道:“——有眼不識泰山!這是真殘頁,只不過不是印有符文的那一頁罷了!”
他們本意原是讓端木芷在船頭甲板稍拖時間,桓喜等人趁船靠岸,從船尾甲板暗中進入船艙,先将十一位少女救出,再行打算。讴查圖冶缰在水裏如魚得水,她便幫端木芷在旁掠陣一二,免得事出意外。
誰知,谷行良竟頃刻間便已将詭計識破。
不僅如此,他也并非獨身。讴查圖冶缰剛剛蹿上甲板,船艙之中也徑直沖出一人,他手持利斧,嗤喝一聲,便徑自向步溫平掠去。步溫平略略掙動雙手,繩索驟然松散,他腳下步法莫測,純粹憑借身法避了開去,自己卻不理尉遲浸,自懷中摸出兩柄彎刀,便向已與讴查圖冶缰對過兩招的谷行良而去。
接着,船艙之中,桓喜也急急奔出,喝道:“楚姑娘不在此處!”
船艙門被撞破,裏面的刀劍乒乓聲不絕于耳,是司水也已攜手下從二層甲板進船,正與裏面水匪搏鬥。
先前步溫平讓開身子,端木芷便接手而上,持鐵扇将尉遲浸攔下。桓喜持重刀上前,與端木芷前後合擊,也擋去尉遲浸退路。
“讓開,我不是上來找你們的!”尉遲浸咬牙揮斧,手斧柄短易滑,他卻以身法相補,用得很是不錯。可尉遲浸也不敢與桓喜的重刀相拼,一避再避,且面對展開折扇也無法拉鈎,讓二人逼得與步溫平漸遠,不由心下焦急。
忽而,他自後一避,引桓喜将刀砸落。桓喜不欲将他徑直格殺,往側略偏,刀刃卡于甲板之中。桓喜單手撐柄旋身,擡腿接以踢擊,尉遲浸正自懷中将金屬盒子取出,捉了一把東西,湊在嘴邊。桓喜正踢在他手,另其手腕一歪,竟直接折了,手中零散“卡拉”落入水中。
桓喜已徑自再擰腰擡刀而起,尉遲浸卻踏上圍欄一躍,向左側躲閃,同時已直接将盒內餘下“卡拉”倒進嘴裏。端木芷早已封死他的退路,扇刃既出,去挑他餘下未折的手,誰知他避也不避,徑自去拾掉落手斧——卻是用已折的右手。
尉遲浸忽而大喝:“老大,逃!”
他那只手尚還能夠抓握,仿佛覺不出痛般,旋身借勢一甩,手斧擲出,雖有失準度,斧柄卻依然砸在步溫平右肩,令他當即失了平衡,悶哼一聲。
桓喜見端木芷封下尉遲浸時,便已将摻鐵麻繩取出,此刻端木芷已一拌一捉,将尉遲浸掼在地上,她便上前,三兩下将之捆上。
觸及尉遲浸右手,桓喜卻悚然一驚,她指腹摸在手腕,忽而發覺,尉遲浸右手已有骨茬透出,淅淅瀝瀝淌下鮮血,這只腕子已然折碎,想來是方才硬捉手斧甩出所致。雖是如此,她依然将尉遲浸捆了個結實,邊捆邊不由喃喃:“原來‘卡拉’不會治愈傷勢。”
“你以為這東西是什麽靈丹妙藥?”尉遲浸冷笑,“看在你多次留手的份上,我提醒你:少俠,無論你有什麽目的,最好別沾這些‘卡拉’。”
另一側,自步溫平悶哼踉跄,谷行良便借機搶步而上,讴查圖冶缰并未讓步,持木棍木劍,靈活輾轉,技巧極精細微妙,也擋得二十餘招,得以令步溫平緩過口氣,取只布帶将右肩紮緊。谷行良與讴查圖冶缰的劍法很是相似,只是讴查圖冶缰以木棍彌補臂展劣勢,将劍招使得更為奇異多變、詭妙絕倫;但她畢竟身材委實嬌小,再精細的技巧也難以将谷行良獨自完全攔住,這二十招下來已然氣喘籲籲,後繼乏力。
步溫平仍用雙手彎刀,只是右臂顯然施招不暢,難以到位,與讴查圖冶缰二人合擊,眼看也僅勉強拖得谷行良一時半刻。
就在這時,船艙中忽而又走出一個人影,正是蕭商,他自桓喜與端木芷二人身前一頓,輕聲道:“抱歉,未攔得住秉燭,有人助他。水匪幾乎平定,司水在後面。”旋即腳步不停,已往谷行良與步溫平、讴查圖冶缰等人方向快步走去。
司水果然就在其後,桓喜将尉遲浸交與他手,便見谷行良幾人已然打至船尾,與端木芷連忙跟上。司水令身後手下将尉遲浸看管,自己也追上前去,誰知手下見此一起跟上,将尉遲浸也帶到了船尾甲板。司水無奈地一抿唇,見也無妨礙,便罷了,未有追究。
桓喜趕到船尾甲板時,谷行良已落在了畫舫之上,步溫平以詭谲的身法将他搶先攔下,右臂卻也受傷更重,血滴滴答答順手指淌下,單刀脫手,插于畫舫之上,已暫且無法再用。讴查圖冶缰這時已無力再跟,內勁幾乎一蕩而空,扶着欄杆,稍稍氣喘;跟着步溫平一同上了畫舫的是蕭商,他雙指并攏彎曲半抓,以指節連向谷行良要穴襲去,身姿迅疾,摻在用刀劍的二人之間,倒也并不拖累。
旋即桓喜提刀躍上,落在畫舫頂上,令整只船驟然下沉搖晃。步溫平分心道:“用我的刀!”
桓喜聞言一怔,甩手将自己的刀擲于畫舫船頭,拾起步溫平的彎刀。她在稍大船只上已見過谷行良的劍痕,與陵縣所見一模一樣,想起豐智宅透牆的平滑劍縫;然而步溫平的彎刀材質曾被畢雨塵嘆過特殊,且現下看來還未有一處豁口,想來能與谷行良的劍刃匹敵。
但當桓喜拾起彎刀,步溫平終于力有不逮,竟忽而在畫舫之上腳步不穩,被谷行良尋了破綻,直身突入。蕭商功夫再厲害,畢竟不能以肉身硬碰鐵器,因而不得不避其鋒芒,縱使如此,依然險些被谷行良的利劍直接削下手腕。
谷行良有意于畫舫之上邁步點力,使本就未完全平定的畫舫持續搖擺,步溫平愈發吃力,終于一時難以招架,左手彎刀也被挑起,落于畫舫船頭,被谷行良的劍架在了脖頸之上,被迫微微擡頸。谷行良卻似乎不急于殺他,用步溫平掩去軀幹要穴破綻,向桓喜與蕭商微微一笑,忽而邁步,腳步一踏,竟進了畫舫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