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揚州
揚州
揚州濕潤。
桓喜與端木芷倒也并非閑逛,畢竟一般人閑逛也逛不到別人家屋頂。
他倆趴在同一處屋檐上,桓喜手中拿着塊瓦片,面前屋瓦缺漏處正傳出清晰的聲音:“弄杯茶喝下子哦,別着燥。”
另一個人說道:“這五心煩躁的,現在不得空,鑰匙不得了,我先找找!茶存量本就少了嘛,還喝?”
桓喜努力去聽,也就明白了個茶跟鑰匙,轉頭跟端木芷輕聲道:“他們可算發現鑰匙丢了,這也就差不多了,我們下去?”
端木芷點點頭,于是二人将瓦片蓋回原處,三兩下下了屋子。揚州城中民居甚是密集擁擠,諸多房屋臨街違建,屋子之間縫隙甚小,幾乎找不到地方落腳。他們兩人目标明确,向旁處一個茶攤走去,這攤子人少,一人坐于外側,一身藍衣,卻是蕭商。
桓喜坐到蕭商面前,敲敲桌子,道:“他們發現鑰匙丢了,然後呢?你一紙書信将我們叫來揚州也有段時日了,話說在前頭,可是你說是要救人我才幫你,但你這些日子讓我們……”桓喜掰掰手指,一時數不全乎,又拍拍端木芷肩膀,“你來。”
“闖入過一位船匠家中、盯了煮鹽的半日、搶了三只銅器……雖然留了錢,應當算買。然後就是方才,偷去了一處商行的倉儲鑰匙。”端木芷便一一道出。
桓喜與端木芷二人來到揚州,是因為在洛陽城時收了蕭商的一紙書信,便即刻動身。按他書信之上所寫,近日九刃教位于揚州的旗下教壇失了十數名平民少女,皆是無辜之人,不知所蹤。他言辭頗為懇切地請桓喜前來揚州一敘,而二人左右無事,遂而前往。
按理來說,蕭商此人既是九刃教教主,手底下的人失蹤了應該能有手段查清擺平,此番請他們前來說不準便是什麽陰謀。但桓喜來此方發覺不是,失蹤的人是當真失蹤了,蕭商也是獨身一人,沒見九刃教其他諸人,一詢江湖人士,九刃教位于揚州的教壇竟在不久前叫人給毀了,為禍者似是水匪。
消息還沒傳開,但約莫着也快了。
他們來了也有些日子,蕭商不時差遣他們幹了如上事宜,卻一直并未做些其他的。這十幾位失蹤的少女都是本地人,孑然一身,每日都是在九刃教教壇之中做事,于教壇被毀時被人擄走,其餘再無線索。
如果是當日便叫桓喜去找尋她們蹤跡,說不準還行得通,可這中間已過去段時間,雨都大大小小下過三五次,就算還剩下什麽痕跡,也再難以發覺了。
蕭商手上正把玩着空茶杯,聞言懶聲道:“咦?我才找你們做過這點事情嗎?”
随即,又趕在桓喜當真發火前一一解釋:“闖入船匠家中是因為擄人者的船是他造的——喔,你們沒見過那艘船,因為它已然被拆了,所以當然不清楚。不過就你們所見所聞而言,這位船匠人是清白的;盯煮鹽的是因為這艘船曾運過鹽,船板散落不少;三只銅器與今日的鑰匙……卻是因為我們要打開這家詠垵商行的庫房,進去找找東西,因為他們在暗中販賣私鹽。”說完,又嘆了口氣,“得了吧,你們兩個不可能全然不知,就是被差遣煩了,想讓我親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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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喜挑挑眉并不反駁,伸手扒拉一下長長些的發尾,沒有說話。事實上,如果不是蕭商握着些情報沒與他們明說,桓喜此刻就應當已是邊查這十餘名少女的行蹤,邊盤算着如何将蕭商捉住,送進監安獄裏了。
此地喧嘩、吵鬧,桓喜與端木芷都沒接話,于是蕭商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道:“我收了條消息,鄭家自月前遭賊之後,便盤點了家裏東西,近來發現,他們是丢了一本古籍,還有止武牌。”
“止武牌不會是你拿的吧?”桓喜随口應聲。
“嗯,不過,我……拿止武牌,本是與陳綿笛有關,後來無果便已罷手。”蕭商道,“這本古籍,我現在提出,卻是因為據說它上面記載了許多與蠱毒秘術有關的東西,且并非出自中原。”
端木芷與桓喜互相對視一眼,還沒說話,蕭商便已又笑道:“我畢竟不瞎也不聾,二位有時在揚州打探蠱毒之事,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揚州往來船只商賈甚多,富饒、弱兵,桓喜本以為能在這裏打探出點有關惑心蠱的線索,但暫時未有相關消息。她是沒有氣餒,只做了打探更久的準備,畢竟揚州城不小,誰也不知哪裏會不會忽然冒出個奇人異士出來。
蕭商此刻将這古籍一說,又是作何打算?
蕭商忽而誠實坦白:“我是追着這本遺失的古籍,方才來到揚州,這才發現揚州教壇被毀。我自己一人分身乏術,方才向桓姑娘遞信,現下你們已幫了我許多,今夜我們探過詠垵商行庫房之後,你們可還請再接再厲,這本古籍與這十來位少女,說不準便是一人劫走的呢。”
“你該不會手裏拿着古籍,打算等我們找到你的人,當做謝禮吧。”桓喜略眯着眼睛幹笑,忽又正色,“說真的,你究竟還有什麽沒說的消息,既然這麽想找到你的人,為何不全告訴我們?萬一我們晚了怎麽辦?”
“我可不想雖然把人找到,卻又将自己搭進監安獄裏去。”蕭商簡單說道。
拿走庫房鑰匙時已在下午,蕭商依然如此行事,桓喜便只能與端木芷一起找人将鑰匙另造了一個,将原本的鑰匙又原樣放歸,打消了借機給蕭商設個陷阱的想法。
晚間,揚州依然燈火通明。
水畔楊柳被微風拂過,輕輕擺蕩,桓喜與端木芷在此等着蕭商,無言久了,桓喜忍不住道:“你覺得,白日裏蕭商所言古籍,可能會有惑心蠱的線索嗎?”
“不清楚。”端木芷搖搖頭,“但他忽然提及此事确實有些奇怪,畢竟就算他不說,我們也不會放置此事不管不顧。”
“嗯,涉及十來個人呢。”桓喜喃喃,兀自點頭,心想:這十來個人據蕭商所言都是不通武藝的,孑然一身,除了九刃教和我們沒人會再去尋找……就算想要報官,他們作為九刃教的一員,卻都是黑戶流民,不大可行。
“我們來揚州這些時日,倒還沒找過谷行良。”端木芷忽然說道。
“不是都說水塢商行的老板暫時不在?為了拿詠垵商行的庫房鑰匙,我們跟了他們夥計一會,不已聽到了嗎?不過我還真未想到,原來谷行良的商行居然開得這麽大……還很有名氣。”桓喜道。
三言兩語之間,蕭商終于到了。
已經拿了鑰匙,打開詠垵商行的庫房簡直是半點力氣也不費,但揚州的夜晚總是更為熱鬧,所以三人仍需小心些避開來往人群。将庫房大門掩上,桓喜吹亮火折子照明,被琳琅滿目的寶石與各樣器皿晃了下眼。她小心地在貨架中穿行,從中找尋到了放置銅器的架子。
銅器的架子在相當裏面,樣式不少,但桓喜清楚記得這三個昂貴三足爐的模樣,輕而易舉便将其找到。
裏面不出所料,果然裝滿了鹽巴,奇怪的是,有一只爐子中的鹽少了些許。結合這庫房中輕微的茶香,不難猜測,桓喜循着味道走至一處角落,卻只見到了一處貨架組成的死胡同。
她仗着力大,幹脆将貨架勉力移開,便見有一個衣着簡陋、身材嬌小的少女,正茫然又驚恐地看了過來。
“嗨。”桓喜道,“你是九刃教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