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講故事
講故事
最終桓溫佘還是拗不過桓喜。
随後韋左思先與谷行良前去張儒宅邸,而桓喜與桓溫佘兄妹二人稍慢一步。桓喜将青樓發生的事情與桓溫佘詳細說了,而桓溫佘說道:“嗯,我清楚青樓的事情,昨夜在杜鎬身上找到一張帕子,他袖口蹭有胭脂,渾身酒氣。幸運的是他手裏始終攥着一只耳環,不過我們不得不将他的手切開。”
他聳了聳肩:“天香樓裏的帕子,新花魁的耳環。不過可惜,我趕到時新花魁已經死了,一名穿小厮衣服的人從窗戶逃跑,追了大半個洛陽城,緊接着此人便消失了。我想,步溫平應該是在我之後方才趕到。”
或許是因為只有兩人,走在路上,感覺就像以前在長安家中,桓喜的焦躁感已煙消雲散,她問道:“小厮?”
“嗯,不過應該是名女性。我将監安司的大部分吏卒都調動出來,讓他們在城中低調搜索。”桓溫佘道,“我們為什麽不繞個路,走快點,去将你這位扮演花魁的朋友接出來,然後再讓我與步溫平談談?”
桓喜捉住他的衣服:“等等,你先告訴我,韋左思沒有抄錄給我的內容是什麽?”
這次,桓溫佘嘆了口氣,沉默少頃,方道:“你知道嗎,這名花魁也曾是海州人士……而張儒,他下令讓杜鎬帶隊屠殺了一整個村子。”
桓喜睜大雙眼:“什麽?這不可能!即便他是刺史,但是他沒被問責,甚至有官方記錄,也就是……”
“是的,外族。”桓溫佘腳步未停,也沒有低頭去看桓喜,邊走邊說,“這一整個村子,都是湍族人,卷宗上寫的是叛軍亂民意圖謀反。湍族善水,但很顯然,他們也扛不住被綁上石頭扔進深水裏,是吧?”
到青樓沒有花費太多時間,二人直接從窗戶翻進二樓,因而錯過了一樓中的熱鬧。端木芷已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将臉洗了個幹淨,與步溫平一同處在花魁的房間之中。
雖然錯過了一樓的熱鬧,但隔着薄薄門板,依然能聽得見樓內喧嚣。桓喜頓了頓,仔細聽了兩句,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我去監安司之後,都發生什麽了?”
“嗯,步溫兄花重金将我……将花魁今夜買下了。”端木芷道,“不過我猜這處青樓中達官貴人及其後代也有不少,有一名富家子弟要與他争,但出價比不過……畢竟步溫兄不必真的付老鸨錢。于是……”
“于是我不得不拖着腿與他們打了一架。”步溫平頓了頓,“……很多架,他們打碎了旁人的胭脂。”
步溫平擡擡手,只見他的衣袖與手衣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胭脂,膏狀,随便一蹭便可哪兒都是,擦都擦不淨。
“……我猜老鸨在搞定你們的爛攤子。”桓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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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桓喜與端木芷前去張儒宅邸,而桓溫佘則暫且留在了青樓之中。
他上下打量一番步溫平,緩緩笑道:“腿傷了,卻也沒那麽冰冷了,是嗎?”
步溫平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步溫司直。”但桓溫佘卻锲而不舍,“我們在長安也曾有過幾面之緣,怎麽,你與我四妹話說得不少,卻對我守口如瓶?我清楚你的能力,不會已經一天過去,一直待在青樓,卻還查不出這裏有哪個小厮失蹤。”
“……你是個人精,每句話都有陷阱與鈎子,我玩不過你。”步溫平卻道,“所以,我最好不要說話。”
桓溫佘沒有生氣與氣餒,依然笑了笑,說道:“嗯,那便只能是我說了。你知道為什麽我讓他們去張儒的宅邸嗎?”他短暫地頓了頓,沒等來對方的提問,于是自顧自繼續說道,“因為既然你已經做出了花魁沒死的假象,兇手一定會先來确認花魁的狀況。畢竟我趕到時,這位花魁還将死未死。”
所以張儒的宅邸,至少在今夜,應當很是安全。
張儒宅邸的門客不少,他的死訊還沒傳來,門客們自然也還沒有樹倒猢狲散。他們之中,最為出名的有兩個人,一位是武進士樊縱施,一位是排在蕭家百人榜第十六位的“繩鞭莫測”杜藍奇。
杜藍奇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剃着光頭,但實際并不髒。他顯然知道桓喜與端木芷的大名,上前挑眉道:“十雅之一的端木芷,幸會。桓少俠,你在河中府的作為已經傳開了,現在誰都知道你打趴了去搶至臻丹的人,又把印圍與付粼抓進了牢裏。我必須得說,雖然他們兩個沒什麽人喜歡,但名氣足夠,還是有人簇擁。你得小心點,就算被小蝦米盯上,有時候也會很危險。”
嚴格意義上,他沒有挑眉,因為他的眉毛也被剃光了。但他眼窩深邃、額頭寬大,表情做得很明顯,所以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在挑眉。
“當然,多謝杜前輩。”桓喜略一抱拳,問道,“張儒的兩個剛滿月的兒子,還有張菀方在哪裏?”
杜藍奇聳聳肩:“他們分別在兩個房間,你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呃,這是樊縱施說的。情況方才來的兩個人已與我們說過了,你們應該慶幸只與我們說過,而我們又恰好不是會放着不管的那類人。如果這件事情直接公布開,知道張儒死了,這間宅邸頃刻就會亂成一鍋粥。”
他說着,已經走出幾步,向桓喜與端木芷招手:“跟我來,他們暫且守着張菀方,我們去另一個房間。我對兇手會不會喪心病狂到對兩個嬰兒下手抱有疑問,不過既然已經死了四個人,我們确實謹慎點好。”
放置嬰兒的房間在整個宅院的東北角角落,十分隐蔽難找。三人邊走邊閑談幾句,總體算是輕松,但臨到近處,卻忽然聽聞屋中傳來嬰孩哭聲,伴有他人低語。
這次桓喜已帶了自己的刀,聞聲已握刀蓄勢,端木芷與杜藍奇也已分別摸上自己的兵器。杜藍奇的兵器是只鈍頭繩镖,他擋到端木芷與桓喜身前,輕聲道:“我先進。”
随即,繞身纏繩,桓喜都沒看清他如何動作,镖便已自門縫入,将門擊開的同時,镖已收而再出。然而這次,杜藍奇卻忽然身形扭轉、腳步翻飛,将镖再收。
谷行良正蹲在兩個哭泣的嬰兒之前,滿臉不知所措地看過來:“你們……有誰知道怎麽哄小孩嗎?”
“叫他們的名字?”端木芷道。
杜藍奇嘆了口氣:“你當是狗嗎……而且他們還沒有名字,張儒夫婦起初不知道是兩個孩子,只準備了一個名字,叫做堅韌……他們似乎後來準備将這個詞拆開用,但是還沒想好如何使用,于是他們暫時還沒有名字。”
“呃……那我們,講故事?”桓喜攤開雙手。
事情就變成了杜藍奇靠在關好的門前,而桓喜、端木芷、谷行良三人,松散地圍着兩個哭鬧不停的嬰兒講故事。
桓喜幹巴巴地講了個笑話,無果,自顧自嘆了口氣,道:“算了……多好笑的笑話讓我從嘴裏說出來都不好笑,你們誰接着繼續吧。”
端木芷接過重擔,想了想,說了個江湖流傳的話本故事:“昔日東山有一石窟,窟中有一持棍石龜,傳言殼下藏有秘寶。山中有匪欲得之,遂攜衆人而入,然石龜刀槍不入,無法砸動,匪首只得放話:若誰有辦法将之打開,便将其中秘寶分予一半。
“二把手出主意,既無法将石龜撬動,不如便向上鑿動石壁,将石龜掌中棍子取出一試。
“如此,石龜手中長棍果被取出,匪首持之一試,此棍極堅,遂以之撬動龜殼,果然成事。匪首大笑,低頭去瞧龜殼之下有何寶物,卻見其中只有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匪首怔愣,當血從面頰滴落,方得知是自己左耳……”
兩個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更大了。
桓喜趕緊叫停,寄希望于谷行良的口才:“谷兄,你試試看,措辭簡單健康适合幼兒一點……”
谷行良只得無奈苦笑:“……我試試講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