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合作
合作
他的話就像一潑冷水。
桓喜松了眉頭,又将之皺起,不禁疑惑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情緒波動一下竟如此之大。怒氣來得快,去得慢,桓喜做了兩個深呼吸,依然平複不下這股沒來由愈演愈烈的憤怒,只得閉口,暫不言語。
步溫平向前走了兩步,有些瘸拐,像是傷了腿,他一時也未言語,少頃,轉而向端木芷道:“你卻很平靜。”
這不是個問句,桓喜跟着他這句話去想,喃喃道:“莫非……是我們兩個都接觸過什麽東西?我平時雖急躁些,但并不易怒……”
而此話一說,步溫平忽地明顯一怔,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卻并不多言,只是轉身便要翻窗而出。桓喜直接将他扯了回來,道:“等等,你想到什麽了,給我說清楚再走……我真是受夠這些話說一半的謎語了!你瘸着條腿,如果不跟我們說清楚,別想走出這間屋子!”反正案子我二兄在查,我可耗得起。
步溫平跟端木芷分別懂了她的未盡之言,于是端木芷學桓喜的模樣,環抱雙臂往窗前一站。步溫平看他們這副架勢,忽然嘆了口氣,轉過頭去,憋了一會兒,悶聲喃喃:“……我果然不喜歡你們中原人。”
接着,不等他們說話,又開口說道:“因為這個。”
他伸手比畫了一個形狀,桓喜恍然大悟:“是僞造的玺?這東西不是……等等,這是怎麽回事,莫非這東西實際有毒?”
“不是毒。”步溫平搖搖頭,擡手從懷中取出裝着玺的錦盒,将其毫不留情地扔至房間中最遠的角落。效果立竿見影,一下子,二人均是忽然感覺方才還沖天的怒氣一下便煙消雲散,這種感覺着實詭異。
經過剛才的争吵,桓喜也放開了,聞言晃晃拳頭,咬牙道:“你別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我看你方才也很能說會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快一五一十從實招來!”
“……你想多深入地了解這件事情?”步溫平反而問道。
“不如從頭說起?”端木芷在旁說道。
步溫平這句話給了桓喜一種在陵縣時面對豐智的微妙預感,她忽而擡手制止了步溫平将要說出的話語:“等等,你說得深,是有多深?”
端木芷似乎也隐約想到陵縣之事,聞言輕拍桓喜肩膀,說道:“沒事的,江湖中人,天高皇帝遠,無論是什麽事情,我想與你一起聽。”
“……”步溫平的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個來回,“……我可以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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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芷讓他從頭說起,他竟當真從最開始說,直将事情撥到許多年前,大唐派兵自鸹國手中奪下一處終年冰封的山谷開始——這也正是令兩國邊境沖突頻繁的原因之一,自這之後鸹國與唐關系便不複以往。
而奪下這處山谷的原因,正是因為此處所産礦石,當地人将這種石頭稱之為“卡拉”。之後朝廷秘密派兵将此地收入囊中,原本生活在其中的當地人被安排向東南方遷徙,其後多是不知所蹤。
簡略說完,步溫平一指角落的錦盒,面無表情道:“這東西就是由這種礦石制作而成,效用你們已經知道了。他們将這東西拿給兵士與……使用,平日裏都是放在鐵盒中。這次匆忙,未曾想……”
“為什麽你上次拿出來,卻沒有這種效果?”桓喜疑惑道。
“不夠近,它雖然純度高,但很小,離得足夠近,才會如此。至于使用,劑量不大,便無事。”
“方才說,兵士與什麽?”端木芷問道。
“……死士,就像牧施飛。”步溫平說道。
“你是說,牧施飛是皇甫手底下的死士?”桓喜摸着下巴喃喃,“他怎麽敢豢養私兵?等等,雖然你一再推脫說自己不是為公事來,實際上該不會就是要查這個吧?”
“不,我是為了水湍族的秘術殘頁而來。”步溫平道。
這坦白得太過突然,桓喜不清楚水湍族的秘術殘頁是什麽東西,也沒聽過傳聞,不免狐疑一問:“你怎麽又忽然想說了?”
說這話時,步溫平已經随意地靠在桌子上,直白道:“我傷了腿,做不成事,現在說與不說都一個樣。他支起床板已經這麽久,你光顧着問我問題,不去看看嗎?”
桓喜聞言下意識順着話語向被端木芷掀開的床板下一看,裏面卻依然什麽都沒有。再回過頭,步溫平卻像是此刻心情終于舒暢了些,又向屏風後一昂首,道:“那邊。”
屏風後卻的确有一具屍體,衣着繁複、顏色鮮豔,臉上化着濃妝,像是一名舞姬。桓喜仔細瞧看,發覺這衣服似乎正是青樓中的,莫非此人是住在這間房裏?
“這是他們的新花魁,還未登過臺。”步溫平道,“昨夜的事情,應該與杜鎬的死差不了太久,是用了毒。老鸨正在門外,為今夜的花魁首秀發愁……”他頓了頓,語氣中忽有一絲戲谑,“你們來得剛好,不如誰來扮作這花魁試試。看看如若花魁仍按時登臺,兇手聽了傳聞,又會作何反應。”
說到花魁、頭牌,大部分人的第一想法應該都是絕色面龐、傲人身段,優美舞蹈,以及似乎只有文人騷客才會追求的技藝文采。
桓喜往後靠了靠,幾乎貼在了牆上,躲到了端木芷身後,試圖從老鸨逼人的目光裏找到一絲安穩的依靠。
老鸨雙手叉腰,點頭道:“姿色還成,會跳舞嗎?”
“我會……舞刀。”桓喜如實說道。
老鸨的表情一下皺了起來,轉身跟步溫平訴苦:“官爺,您這哪兒找的人啊,哪有花魁當衆舞刀的?我這店開在城裏,又不是荒郊野嶺……”回過頭來,又嘆了口氣,“算了,不會跳舞也成,就憑欄站着吧。待會我拿來裙裝,你試試。”
“能……穿褲子嗎?”桓喜在老鸨的嗓門和音調下弱弱詢問。
“哪有穿褲子的花魁啊小娘子!”老鸨搖頭,感覺有些好笑,“不就是裙子麽,女人家家,有什麽穿不得的?我跟你說啊……”
桓喜眉頭微皺,語氣一下幹癟生硬起來,“我……”
“我會舞,能試試嗎?”端木芷忽而将桓喜完全擋在身後,開口說道。
實際自進門開始,老鸨的視線便時不時要往端木芷臉上轉悠一圈,此刻聽他如此一說,臉上不由得綻開一個笑容,說道:“如果這位郎君自己樂意,當然沒問題……官爺,您看行嗎?”
倒是沒忘了請示一下看笑話的步溫平。步溫平随口道:“你覺得行便行,我未曾見過活的花魁。”
如此,端木芷便被老鸨拉去上妝、穿衣,準備傍晚的事情。畢竟這青樓裏已有位花魁被殺了,端木芷這假扮多少有點危險,桓喜很是擔心,擔心中摻雜了些內疚,本要與他一起去,卻被步溫平制止。
“這處青樓內沒有什麽異常,你以為我從昨夜到現在,就這麽一直幹坐着嗎?”步溫平向她說道。
桓喜看看他的腿,做了個調侃的表情,沒有說話。不大一會,老鸨又将步溫平要的鐵盒送了上來,桓喜看着他将東西收好,忍不住道:“所有接觸過這東西的人,都會莫名其妙變得易怒嗎?”
“一部分人會,一部分人不會,不會的少有。”步溫平随口應答。
沒過多久,二人下樓,樓內大堂已擠滿了人,顯然都是來見這新花魁的,看來步溫平并沒有讓老鸨放出什麽取消或推延新花魁首秀的消息。桓喜想着,與步溫平一起擠進了人群,沒一會,發覺人堆裏實在寸步難行,又擠了出來,回了樓梯之上。
縱使是步溫平,也擠得很是狼狽,衣衫散亂,桓喜本想與他說幾句閑話,裝作對談,省得他們在樓梯上顯得惹眼,轉頭一看,卻正巧見了步溫平正将一個牛頭吊墜塞回衣服裏。
這個吊墜做工十分精細,材質一眼瞧不出來,但這樣式桓喜恰巧見過,她忽然壓着聲音驚道:“你父親是黠戛斯的達幹?!”
步溫平在鼎沸的人群中好不容易聽清了這句話,滿眼不明所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