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仙子
天仙子
“不,為什麽這麽說,夏天得招多少蜜蜂啊。”桓喜回過神兒來,順着端木芷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谷行良自個兒已經編折了好幾朵草花,插在地上,遠遠看過去還真像這麽回事。于是便樂了,湊近拿起一支瞧瞧,道:“你這花編得還真有趣,擺個攤子賣錢也不為過。”
“幼時家裏教的,村中人人都會,後來閑來無事總喜歡折着玩,便日漸熟練了。”谷行良手上不停,又折出一朵,回身遞給不知何時出現的蔡婆婆,“多謝婆婆的飯菜,與我小時候的味道很像,很香。”
桓喜吓了一跳:“蔡婆婆!你什麽時候來的?”
蔡婆婆不答,也沒接谷行良手中的花,環抱雙臂,重重哼了一聲,說道:“你們三人能吃,卻已将家中的菜盡數吃光了。小混蛋,若下午不想餓着,便快些買菜去!”
時間還早,桓喜也不想餓肚子,于是只能出門買菜。她一人收拾收拾出門,端木芷自然而然地跟上,谷行良當然也不好幹坐着,雖然買個菜根本用不上這麽多人,但三個人還是一起走在了市集之中。
市集熱鬧,但桓喜無心理會——因着張儒,昨日已死了兩個人,身上均插有一支天仙子,當是一人或一個團夥所為。如果不盡快找到兇手,他接下來還會殺死多少人?她走得看似悠哉從容,實則內心焦急,眉毛在不經意間已然皺起,急躁得幾乎抖腿,但因着家教管束不松,依然只是端正地站在了菜攤子前面。
桓喜随口要了幾樣菜,付了錢,買得多,便讓他們一會直接送去履順坊桓家宅子。
“方才我将韋兄抄撰的張儒事跡盡數看完了。”端木芷看出她心裏煩躁,于是輕聲說道,“前面大部分多是事無巨細的瑣事,後面幾張則記述了張儒對于軍隊的補充與調動。他在此方面動作不多,多是配給物資與人員調動的記載。到最後一張紙,卻記下了張儒曾調過一隊兵馬,其隊正便是……杜鎬。”
桓喜猛地轉身:“然後呢?!”
“這頁紙寫到這裏便滿了。”端木芷道。
“隊正……隊正不過管五火,也就帶五十人的隊,官卑職小張儒不記得倒是正常……”桓喜喃喃兩句,又忽然擡頭,一驚一乍,“不對,韋左思怎麽會抄到這裏就擱筆!他是故意的……啊,肯定是我二兄指使他這麽幹,沒準他那個時候就在監安司裏面……等等,這麽說,難道韋左思是特意給我們留了個門。”
桓喜懊惱極了,沒形象地往地上一蹲,抓着頭發低聲哀嚎。她這模樣,路過一個人便要瞧上兩眼,連本在環顧四周的谷行良都走了過來,疑惑道:“這是怎麽了?”
桓喜靜了少頃,蹦了起來,道:“谷兄,我覺得你可以去監安司看了看,應該很快就能将你的夥計保出來!然後……我買了挺多菜吧剛才?待會再來吃飯啊,你要不來,蔡婆婆可得生氣。”
“好、好。”谷行良笑着擺擺手,便轉身沒入人群。
“你不想查案子了?”端木芷穩步站在一驚一乍的桓喜身旁,不動聲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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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什麽查……嗯,反正我二兄大概已經查到更多事情了,他可厲害,肯定能解決這件事情。我非要跟着去,說不定反而只是添亂,讓他們還要費心思瞞着我……”桓喜雙手抱臂,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好好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走,我這就帶你去買城裏最好吃的點心!”
端木芷聽見了桓喜埋藏在風輕雲淡之下的磨牙聲,自己也不知為何,忽然發出一聲輕笑,應聲道:“好。”
端木芷通常只是微笑,桓喜這是第一次聽見他笑出聲音來,即便只是輕輕一聲。于是她好奇地轉頭看了看他,但也沒有放在心上,抓起端木芷的胳膊,手往前一指,道:“沖!”
可惜他們跑了大老遠,沒能買到桓喜印象中全城最好吃的點心。
因為這家點心鋪子變成了一間青樓,全城最大的青樓。
兩人站在青樓門口,面面相觑。
桓喜摸摸下巴,假裝自己沒有尴尬:“我記着——好像,我八九歲的時候,這兒還只是一家剛開不久的糕點鋪子,什麽時候,做點心的也能轉行開青樓了……”
一旁路過的貨郎搭茬:“嗨,這您二位還不知道,這糕點鋪子是好吃,但是在五六年前就被人收喽。聽說大手筆啊,出的錢夠原本的店老板享福幾輩子了,錢撒都撒不完!”貨郎順口一搭話,忽然在原地站下。他一邊咋舌,一邊順勢把肩上貨郎擔放下,問道:“二位買不買點什麽?我這兒南北雜貨通通都有,您看看!”
桓喜略看幾眼,随手挑了根順眼的簪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郎嘴上不停,還在稱贊:“小郎君挑得好啊,待會你要是跟你旁邊的兄臺進這青樓晃上一圈,這根羊角簪通透水潤,肯定能讨到不少姐姐歡心。”
被貨郎一時認錯,桓喜并不在意,但聞得貨郎此言,原本正要将這簪子随手抛接的手卻是停了下來,輕咳一聲,将之好好收在了腰包之中。她買這東西,本只是想着模樣不花裏胡哨,弧度也适當,握在手裏閑來沒事到處戳戳應該很是順手。
貨郎賣了東西,賺了一筆,挑起擔子又走了,但說的話卻被這青樓門口拉客的給聽了去,桓喜給錢大方,價格一口沒講,也被看在眼裏。所以貨郎剛走,這龜公又三兩步湊上前來,彎腰拱手谄媚賠笑,開始給二人介紹起他這青樓究竟多好。
這人口才好,桓喜聽了半天,還真有點想進去聽個曲兒,再試試這龜公口中所謂與之前糕點鋪子味道相同的糕點到底好是不好。她自己是沒什麽所謂,便看向端木芷,拍拍他肩膀,問道:“你介意嗎?”
端木芷剛緩緩搖頭,桓喜就大手一揮:“好!帶我們進去吧!”
實則她心中還是略有煩悶,頗有些破罐子破摔,三兩步就與端木芷一同踏進了這從未進過的地界。
端木芷當然也沒來過。
他倆跟龜公走進了門,被一路引到了二樓去。龜公知道他倆有錢,一心想着掙筆大的,沒想到半路見了老鸨,老鸨往他們身前一站,聲音千回百轉:“喲,二位面生啊~”
桓喜一哆嗦,心想我倆頭次進這地方,不面生才奇了怪了,一時又有點打起退堂鼓,覺得這地方自己着實不該來,聞言已退了半步。這半步,龜公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與老鸨耳語幾句,就見老鸨嬌笑着讓開了身子。
龜公趕緊賠着笑再引路,桓喜卻忽然之間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老鸨雖然讓開了身子,但并沒有挪出太遠距離,仍然站在一間房門門口。待走出兩間屋門,桓喜再用餘光去看,發現老鸨依然沒動。
桓喜忽然點了點老鸨隔壁的屋門:“我瞧這間就不錯,我們何必再走出這麽老遠?”
“哎喲,小郎君,那幾間都被人包下啦。”龜公說着,引桓喜到了更遠些的雅間,将門打開。這青樓的鑰匙很是奇怪,每個鑰匙都是花朵形狀。還不待桓喜問上一兩句,龜公便說一會領幾個文雅的上來,讓他們好好挑挑,轉身就出了雅間。
桓喜追了兩步,打開門卻找不到龜公身影。她将門打開了一半,端木芷也走到近前,輕聲道:“老鸨身後,門上挂着東西。”
定睛一看,可不是?桓喜趁着老鸨沒注意他們這邊,看得光明正大,喃喃道:“挂着一枝……天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