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山
回山
白門的大比總共舉辦了近一整個月,桓喜實在不由得感嘆其規模之大。
共有二百三十二人被收作內門弟子,內門弟子中另有二人被一名笑呵呵的胖師叔收作親傳弟子。
這次大比耽擱了太久,不少弟子也是借機瘋玩了一把,更有練了好些年武,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子,又舍不得白門的,也是順帶各自展現了一番自己的獨特才華。
桓喜和其中一位做菜好吃,自告奮勇當了加餐廚子的唠得不錯。大比已結束了,她順便就過來幫忙收拾東西。這人名為霍消,正是唯一收了親傳弟子的那位胖師叔的兒子。
霍消在桓喜來前,實則已将東西收整得差不太多,正将炊具往自己的小木車上堆着,與幾個內門弟子說着閑話。桓喜走近些,便聽到他們是正在讨論秉燭與沈秋兮。
一名圓臉弟子正說着:“這次大比辦得太突然了,但也總比幾年都積着不辦要好,雖然也因為這事兒,這次有些外門弟子的基礎打得格外紮實……不過,我本來還以為,宗門大比或許會是等大師兄回來辦呢。”
另一名方臉弟子也道:“是啊,沒想到是二師兄舉辦。我也以為,不是大師兄就是門主,也有可能是你爹呢,霍消。”
霍消則撓撓頭:“是嗎?我爹可沒跟我說過他有這想法。”
三人說話間,也注意到桓喜逐漸走近,圓臉弟子也敞亮,沒有避着桓喜的意思,已然也将她當作了門派的一分子,問道:“哎,桓姑娘,你跟二師兄他們都熟悉,你知道為什麽突然舉辦這場大比嗎?”
“我還真不清楚。”桓喜好笑道,“你們在這兒瞎猜也沒個結果,為啥不直接去問他本人?”
霍消三人對着看了看,最終霍消說道:“二師兄通常都在練武,我們其實很少跟他接觸。”
“也不能……從早到晚都在練武吧?”
“還真是,桓姑娘你別看我們平常好像挺輕松,習了早功之後吃飯,練一個半時辰的白雲刀就等着吃午飯,下午再有一個時辰就自由休息活動。二師兄他不是不見人影,而是我們練刀時他在練刀,我們吃飯他還在練刀,我們睡一覺醒了起床,發現他依然在練刀。”霍消一臉苦相,“而且二師兄做事特利索,說實話,我跟他說話總有些打怵……這次大比,我見桓姑娘你與他說話最多,不如你去問問看呗?”
桓喜便用胳膊輕怼他一下,道:“有嗎?你們二師兄挺随和啊。再說了,你們門主給我的評價可是你們大師兄三五年三五年的沒有音訊呢,沈大哥不是還忙着管門派?”
“是啊,所以很多弟子都覺得他是個鐵人,可能都不用睡覺。”霍消感慨着,被桓喜一胳膊肘怼在胸口,終于又動了起來,繼續将炊具往小木車上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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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圓臉弟子則接道:“三五年可誇張了點,而且大師兄嘛,他喜歡帶小弟子們漫山遍野撒歡玩,還特別會講故事……總之比二師兄好說話。”
霍消把最後一個鍋放在上面,拍了他後背一巴掌:“行了行了,你倆回去等我吧,我還得去還炊具呢。”
待二人走了,霍消便向桓喜道:“他是小時候被大師兄撿回門派的,一直崇拜他,覺得他應該是下一任門主呢。不過二師兄确實其實跟門內弟子交流都不多,而且又厲害,所以有些膽小的就對他發怵。”
“我覺得你們門主身體還硬朗,倒也不必這麽早考慮下一任門主。”桓喜玩笑着說,與他一同将炊具給還了,又沿路買了糕點,邊吃邊走回了端木芷的住處。
一進門,她就高舉手中包袱:“看!我給你帶了吃的!”
桓喜有點心虛,她路上餓了,沒忍住已經吃了半數。
端木芷瞧着明顯癟了的包裹,輕笑道:“我吃過了,不餓。”
桌子上擺着杯盞,端木芷吃過飯後有空閑便會沖泡些茶末來喝,桓喜便知道他的确已經吃過了飯。自從在碧潭邊與端木芷說過些心裏話,桓喜不知為何,便總覺得端木芷像個不知饑飽的小孩——好在,他确實是會自己吃飯的,不但會自己吃飯,而且這大半個月與沈秋兮一起,将門派大比操持得很不錯。
畢竟端木芷實際很有能力,并且再過兩年他也該及冠了。
然而桓喜還是皺了皺眉:“我說什麽來着——就我們倆的時候,你不必非得總是笑着。”
端木芷如實道:“嗯……本來一個人時我是沒笑的,見你進屋,卻覺得該笑一笑,嘴角便自己揚了起來。”
于是桓喜怔了怔,說道:“是你自己想的便好。”又走到桌邊坐下,将包袱攤開,其中便是白門特色的鹹味糕點。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桓喜已經基本摸清了端木芷是怎麽回事:倘若街邊有個人正抱着死狗痛哭,他能夠理解這個人是因為狗死了而傷心,因而哭泣;卻不明白,為什麽狗死了這個人會傷心,傷心是何感受,又為什麽會使他哭泣。而如果此人抱着狗邊哭邊笑,端木芷便只能認為這個人邊高興邊傷心;此人不動聲色,呆呆坐着,他當然也只能當他只是坐着,并無他事。
只是見了便想笑是怎麽回事?桓喜左右打量自己一番,忍不住問道:“難道我自己剪出來的短發,真的很奇怪嗎?有點滑稽?”
“不,我覺得很好看。”端木芷不知桓喜為何如此一問,但還是如實說道。
“那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我今天衣服穿得奇怪?”桓喜嘀咕着,将衣領扯扯嗅嗅,沒覺得埋汰。
既然端木芷剛吃過飯,糕點便還是被桓喜一個人打掃了個幹淨,端木芷喝茶填縫。二人吃飽喝足,剛将桌子一起收拾了,忽聽有人敲門。
桓喜離得近,順手将門開了,見沈秋兮正站在門外。
此時夜色漸黑,但他衣衫整齊利索,看起來一時半會沒打算歇息;額上有些薄汗,獨特的白玉短刀還握在手中,想來是在練功中途出了什麽事情,才飛奔而來。桓喜便問:“沈大哥,怎麽了?”
沈秋兮将短刀歸鞘,道:“師父回來了,沒與畢前輩一起,只他一個人,正在外面呢。嗯,不過你們先別去,人太多了,擠得慌。”
“人太多了?為啥?”桓喜茫然。
“因為師父在元旦後便帶我下了山,看這情形,霜露鎮後雖回了河中府,卻也沒有上山。估計是三個多月來,第一次回山。”端木芷在她身後解釋,也近門前,又與沈秋兮道,“二師兄,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沈秋兮說道:“并非,只是先前你們不也對相州之事頗為在意麽,我便想着,待會一同去問師父。”
将屋門關上,三人一起待了約有一刻鐘的功夫,然而從支起的窗子向外望去,仍能見到鎮口處人聲鼎沸。他們瞧着這熱鬧一時片刻還消不下去,幹脆湊合玩了幾把小牌九,再擡頭一看,卻發現這熱鬧逐漸近前了。
烏泱烏泱一大片人在晚上忽然堵在門前的場景可謂相當驚人,沈秋兮将支起的窗戶合上了,又無語又無奈,轉頭問正坐在矮凳上整理衣衫的晨山:“師父,你都幹什麽了?為什麽王嬸趙姨林伯伯帶着一群看熱鬧的弟子,一起堵你堵到了小芷這兒?”
晨山咳嗽了一聲,道:“不就是下山前扒拉了他們幾個雞蛋,連帶着偷了兩只母雞炖湯了嗎……誰曾想這都快四個月了,一直記着,而且我炖出來那雞湯他們也喝得挺開心嗎,咳,總之你幫我傳個話,明兒我再下山買一窩上來,快讓他們別追了,成何體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