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刃教
九刃教
雪下了一整夜,臨近破曉時,層疊的雲朵方才各自飄散,初升的日光拂過窗棂,當鐘卿雲悠悠轉醒時,時間還尚早。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抱着被子翻了個身,霎時頓住。
“你可終于醒了。”桓喜道。
她正一手扛着個大甕,單腿立着,擋了大半個窗戶,姿勢瞧起來頗為奇特。
“師姐,你在幹嗎?”鐘卿雲一骨碌爬了起來,昨日他們吃過夜宵,累得只除了鞋襪,衣服雜物一概沒管,摟過被子倒頭就睡。他此刻爬起,身上衣服亂糟糟的,自己也不大舒服,忙扯了幾下算作整理。
桓喜雙腳站穩,将另一只背在身後的手也用上,把甕輕輕放回地面:“我打水,順便練練功。”
桓喜天生怪力,她本以為自己的力氣已經足夠用了,平日裏對此類早功多有荒廢疏懶,經了昨日,方才發覺自己仍不夠格。她沒說這些話,拍了拍大甕蓋子,催促鐘卿雲:“快點,梳洗梳洗。順便叫叫端木兄,你倆睡得一個賽一個沉,真是的。”
實際上端木芷早已經醒了,只是他還在想昨日之事,已經想了良久,聽桓喜提起他,方才翻身坐起,應道:“醒了。”
桓喜摸着下巴,驚嘆他是如何将衣服睡得如此齊整的。
二人梳洗好也沒花去多少時間,其間桓喜外出了一趟,取來了些早食。她與鐘卿雲都喜歡吃胡麻餅,卻不知端木芷喜歡吃些什麽,将包子、面片兒、胡餅等吃的連帶甜食點心均帶了一份,反正哪怕端木芷吃不完,她與鐘卿雲也慣來是由着自己胡吃海塞的性子,半點兒不怕浪費。
端木芷半點不挑,幾乎給了便吃,瞧不出有什麽偏好,只是食量并不算大,最快吃完。
當桓喜與鐘卿雲還在解決剩下的食物時,旅舍的門忽然間被敲響了。鐘卿雲當即警覺地一擡頭,上次有人敲響這扇門後,他可是與桓喜連帶着端木芷三人一起連軸轉了一整天。
端木芷自覺地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是劉飄逸與劉鴻逸,他倆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也像是有梳洗過一遍。他們二人皮膚白淨細嫩,幹幹淨淨的時候,的确能看出家境優良,不曾勞碌。
“咦,你們兩個怎麽找來了?”桓喜含糊地說了句話,趕忙将嘴裏的點心嚼嚼咽下。昨夜為防不測,怕再橫生什麽事端,桓喜确是将路旁食肆的位置與他們房間告知了劉飄逸與劉鴻逸二人,但未曾想,一夜無事,二人卻在清晨忽然找上門來。
雖有些疑惑,桓喜還是拍拍身邊矮凳,問道:“吃沒吃早食呢?我買了些酥餅,要不要先吃些點心墊吧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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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飄逸有些扭捏,被劉鴻逸輕輕拽了一把,催促快些,方才快步行至桓喜面前:“姐、姐姐,我們兩個打算……”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劉鴻逸看不過眼,右手一拍自己額頭,捂了會兒臉,替她說道:“桓姐姐,飄逸放心不下她阿娘,打算今日回去看看,但是打算偷偷回,又想不到好主意,所以來找你們看看能不能幫個忙。”
“……對!而且昨夜阿娘拿被子來的時候說,阿耶昨日傍晚也回來了。”劉飄逸猛地點頭,瞧向桓喜,眼底躍動着星星點點的小期待,亮晶晶的。
桓喜微微擡起眉毛,聽他說完,點頭笑道:“行啊,不就是翻個牆的事兒嘛,這我在行。……哎不對,你昨天不是答應了你阿娘,一個月都不翻牆的?”
“可不是嘛,我怎麽勸也不聽,這不,想不出招兒了,總不能當場在牆角挖個洞爬進去。”劉鴻逸攤攤雙手,一副人小鬼大的無奈模樣。
“好辦,幹脆我就去正門敲門,裝成随便什麽商人,帶你們溜進去。你們知不知道,家裏人都喜歡點兒啥?”桓喜也興致勃勃,把手裏剩的點心三兩口吃完,轉身跟他們商量起來。
劉飄逸想了想:“阿娘喜歡胭脂,二夫人喜歡……嗯,精巧的首飾。三夫人喜歡……書卷!”
劉鴻逸補充道:“是,我阿娘喜歡看閑書,不過她不怎麽出門,護院的應是不太清楚。我們不如帶些胭脂和首飾,裝作貨郎?不過,這麽多人是不是有些太顯眼……”
“不顯眼。”端木芷在旁道,“一人挑胭脂首飾,給護院瞧看一番,剩下兩人将你們藏好,三人一起并不算矚目。”
趁他們說話的時候,鐘卿雲已經将最後一點吃的都打掃幹淨,正将雙手拍拍幹淨,也興高采烈地提議:“趁着時候還早,我這就去置辦幾身衣服和貨郎擔,我可還沒幹過假裝賣貨郎的事兒呢!”
鐘卿雲辦事兒效率很高,找來的衣服大都合身,只是端木芷比他們倆都高出一截,穿着相似的衣服,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年輕師父帶了倆徒弟。三人一人背着一個貨郎擔,桓喜的擔子裏放着胭脂與一些首飾,底下墊着布,只有最上一層堆疊擺放好了物件,瞧起來就像是裝得滿滿當當。
劉飄逸挑了一盒色澤好看的胭脂,揣在懷裏,當做禮物。
他們三人走到劉家院子附近,桓喜走在最前頭,叩了叩門,忽然感覺不大對勁。
空氣泛着冷,氣味不大明顯,但她依然嗅到了一股腥味兒,喃喃道:“不對……”
端木芷道:“是不對……院子裏沒有呼吸聲。”
鐘卿雲同他們對視一眼,各自瞧着裝着劉飄逸與劉鴻逸的擔子犯起了難。好在他們只在原地站了一會,又有一人從稍遠處走來,正是鄭甫文。
“咦,你怎麽?”桓喜略有訝然,鄭甫文站得很遠,因而她并未發現此人也在。鄭甫文做了個噓的手勢,于劉飄逸和劉鴻逸所在的貨郎擔上各以食指重拂,才開口言道:“這兩個小家夥上樓找你們的時候我就在了,本來是覺得好玩跟着瞧瞧,沒想到事有不對。拂了他們睡穴,有話但說無妨。”
三人将貨郎擔各自放下,鐘卿雲使勁兒聞了聞,開口:“師姐……”
“你且先在此處照看一下,別讓他倆不小心悶壞了。”桓喜打斷了鐘卿雲的話,不由分說地将他推到并排放着的貨郎擔前。
鄭甫文環抱雙臂,靠在院牆上,明顯是不打算跟他們一同進去。
端木芷推開院門,同桓喜閃身而入。劉家院中确有一股血腥味彌散,院中雪面平整,雪下了一整夜,就算有什麽腳印,想必也已被掩蓋。
二人将街門關上,在雪地上走過,進垂花門,桓喜便驀然頓住腳步。
劉家院內竟橫屍無數,被人整齊地堆放在抄手游廊裏,一眼望去,就如同堆疊整齊的米袋,正房與廂房的牆壁上均被以血塗抹了三個大字:九刃教。
陡然間,桓喜腦海中浮現出了蕭商此人的一言一行,他所做之事終于被這血字連了起來,串做一串。
“蕭商……他起初讓我們查是誰在霜露鎮玩綁架游戲,是因為他也是為此而來……他是九刃教的人!不知是何原因,他不自己查,反而以全鎮人的性命做要挾,讓我們查出真相……而昨夜,他讓我們在最後去查劉飄逸自己綁架自己的事情,是為了讓我們暫不深究劉家,把我們從劉家引開……”桓喜懊惱地皺起眉毛,咬緊牙關,“因為劉家用了九刃教的名頭,所以他們要報複。我應該再早些覺察的,應該再早一點……”
端木芷擡起手,動作頓了半晌,最終将手落在桓喜肩頭,安撫性地拍了拍:“我們……可以搜查一下有無活口。”
“對……端木兄,你說得對。”桓喜喃喃應答,兀自咬緊了下唇。
鐘卿雲與鄭甫文在外頭待了兩刻鐘,早已将貨郎擔打開,令劉飄逸與劉鴻逸二人能透口氣。鄭甫文穴道并未點得太過牢固,劉飄逸揉揉眼睛,已然醒了。
這時,桓喜與端木芷剛好将劉家院門關好,走了出來。劉飄逸還縮在貨郎擔中,迷迷糊糊地左右瞧瞧,問道:“咦,我方才難道不小心睡過去了嗎……?桓姐姐,我們這是到啦?”
桓喜的視線釘在了院門上,不敢去看劉飄逸的表情,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