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處理
處理
“……就是這樣,嬸嬸。”桓喜垂着頭,已将大致事情與牛狄說了,完全沒有心思去喝桌上的糖水。
牛狄将給她帶來的衣服放在桌上,提也不提桓喜方才說的事情,只道:“給你帶的衣服,知道你喜歡紅色,特意挑的,穿上試試合不合身。”
“我……”
“試試。”牛狄擡擡下巴,“我會把你說的劉飄逸和劉鴻逸帶到長安——嬸嬸長期在外,也該回家一趟了。至于這劉家的事,你也不必多想,畢竟如你所說,就算你們提前察覺,約也是打不過這位蕭商。”
“但——”
“但什麽但,先換一身衣服,讓嬸嬸瞧瞧。”牛狄摸了摸桓喜頭發,垂目感嘆,“這些年,你也長高了不少,讓嬸嬸瞧瞧穿新衣服的樣子,嗯?”
牛狄長相溫婉,語氣柔和,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桓喜,非要她妥協不可。況且,這衣服起初本就是桓喜自己索來的,她便依言将之換上。
這身衣服較之她自己買的來說用料高出一籌,用布也更多,桓喜伸伸胳膊、扭扭腰身,空手練了兩式,終于能不受阻礙地将動作施展開。桓喜雖對此有些驚喜,但這并不足以蕩平她心中翻湧不停的懊惱。
牛狄實在是很了解桓喜,嘆了口氣,主動繼續了先前的話題:“劉坪雖不過是從九品下的散官,但畢竟是朝廷命官,之後自有官府處置收局。且此事既與九刃教有關,約還得交到你二兄手上,他你還不了解嗎?必定不會将之不了了之。”
“我知道……但……”桓喜抿唇,眉頭緊皺,“終究是因我不察,才令劉家遭難,之後又因一時不忍,編了瞎話哄騙了劉飄逸與劉鴻逸二人。現在一想,待他們跟嬸嬸到了長安,期望猛然落空,恐怕會更加難過……”
“你嬸嬸又不是不會編謊……哄兩個小娃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大不了到長安再繼續哄着,等他們大些再說。況且,你不是将你師弟也一并騙了嗎,反而更好圓謊。”牛狄将桓喜身前的杯子拿起,倒掉已涼糖水,又換了杯熱水放下,推了一推,示意她喝。
桓喜講了半天,一口水還沒喝過,早已口幹舌燥,再者也不好拂長輩的好意,便将之端起,大喝了一口。旋即,又猛然張口,将舌頭吐出,滿面震驚:“嬸、嬸嬸,這是什麽水啊,好苦!”
牛狄早有準備,往她嘴中丢了塊饴糖,答道:“暖身子的藥湯,年輕人雖自己覺得不懼受凍,可被凍着了就是被凍着了,若不及時補上,病痛日後都要找回來的。你将這一杯喝了,且出去散散心。”
中午的太陽熾熱,已至二月中旬,近來已沒有太冷,即便是在室外,這陽光投到身上,也能感到些許溫度。鐘卿雲正在姜家宅院之中,拆院子正中的那一堵夯土牆。
這堵土牆在昨日被砸出兩個大洞,好些殘缺,便是不主動拆除,約也屹立不了太久。姜林傷勢嚴重,能活下來實屬僥幸,躺床上自己翻個身都得攢着力氣,不便行動,鐘卿雲便主動提出幫他們把這夯土牆拆了,省得瞧着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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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裏,姜森家的護院雜役已被遣散,寧音在今日上午歸的家,卻也帶來了一衆衙役。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清楚的事情始末,但總歸,姜森被一半衙役捉去了相隔十裏開外的衙署,剩下一半衙役則已經聚在了劉家。
桓喜來姜家院子時,只有鐘卿雲一個人站在牆邊,錘子掄得正起勁。
寧音——真正的寧音,或許是見她從外走過,也正自屋中出來。
桓喜看着她,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心裏不由感慨:花香暖的易容實在是精妙,此刻面對本尊,竟然也想不出她們之間有任何不同之處。
寧音平靜地點了點頭,主動開口道:“你師弟拆這堵土牆已拆了一上午,餘下的部分已經不多,其實不必如此着急。”
“他閑不下來,精力旺盛,應該還得感謝寧夫人允了他幫忙拆牆,這才能讓他消停一些。”桓喜微微笑道。
“唔。反正我也要離這鎮子,拆成什麽樣子,姑且便無所謂了。”寧音道。
桓喜怔了一會兒:“咦,寧夫人要出鎮子?要帶着姜江與姜佳佳嗎,如果不便,反正我姑且還沒想好接下來去哪兒,代為照看幾日是無妨的。”
“不,我帶他們一起走。”寧音依然是沒什麽太多表情,“我帶他們回欽州寧家習武,本來也問過姜依依是否要一起,但她說要留下陪着姜林養傷,我便也沒強求——反正他們在錢財上依然是富裕的,總歸吃喝不愁。”
桓喜想了想,措辭小心翼翼起來:“欽州啊……這麽遠。寧夫人,你與姜森是要……嗯,是要和離嗎?”
“和離?不是。”寧音一向嚴肅的臉上忽然露出點微末笑意,“私鑄銅錢要處流刑,發配三千裏。但私鑄銅錢的是彩衣幫,姜森不過是磨薄挫小,竊取銅料,至多徒一年罷了。但這三千裏我替官府給了,待他出來,反思好了,便自己跋山涉水來尋我吧。”
從霜露鎮到欽州,可不止三千裏。桓喜跟着笑了笑:“對啦,寧夫人,還未與你說過,我與師弟師從寧家寧未遲,我師弟他正好也要往欽州去找師父,能否……”
“走在一路自然并無不可,只是你們這師徒三人,徒弟一人用寬背闊刀,一人用傘,師父自己用着鏈斧,真是……”寧音搖搖頭,與桓喜一同笑了笑,面容顯得溫和了許多,又道,“嗯……還有一事,我覺得應當一說:方才清點過,我開的櫃坊之中少了樣東西,這東西是一塊木頭牌子……”
這個時候,鐘卿雲也将夯土牆拆得差不多了,只剩再将滿地狼藉收拾收拾。他用髒手抹了把髒臉,跟桓喜招手:“師姐,你來啦!”
“師姐剛才把你托付給寧夫人了!”桓喜一邊也跟他揮手,一邊後退,高聲道,“小卿雲,取了簪子趕緊跟寧夫人一起上路,欽州可遠着吶!”
說罷,人已不在姜家院子裏,跑得實在飛快。
畢竟騙了劉飄逸劉鴻逸的同時,桓喜也沒有将真相與鐘卿雲闡明,一時怕說漏嘴,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活力四溢的臉。
桓喜走在街道上,有許多人已在上午将雪鏟到牆根,因而路上還算幹淨。鎮子上大多鋪子照常開門,只有姜家名下的被姑且關停,約得等到姜林能起得來床,以及官府清查完賬簿,才能再度開張了。
她走了一圈,又走回了路旁食肆,除卻因為鎮上可去之處不多,也是因為忽然記起來與牛狄還有事未說。
這事情說與不說桓喜還有些小小的猶豫,也不大确定牛狄是已帶着劉飄逸劉鴻逸離去,還是還在屋內等她,因而走路的速度稍慢,又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方才推門而入。
牛狄果然還在屋裏,正緩緩啜飲着熱水,見她進屋,便将被子放下,溫聲問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想起一件事情還沒說。”桓喜道,“先前提過的一個名叫讴查圖冶缰的,身形仿若孩童的殺手,是湍族人。”
牛狄點點頭:“我知道……讴查圖這個姓氏,是旱湍族的族長一脈。你提起這個,是因為湍族是鸹國的屬族,而鸹國現在正要與我們打仗?”
桓喜點點頭:“雖然我覺得她并不壞,但上一個我覺得只是嘴上較為惡劣的人是蕭商,所以……”
“我會把消息帶給你二兄,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不過一時騷動,還出不了什麽亂子。”牛狄道,“對了,方才來過一個自稱晨山的老家夥來過,說要找你。我也辨不出他是真晨山還是假晨山,這位現今江湖第一大派的創立者,畢竟從來都是真人不露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