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孫豪瑛一覺醒來,舌根處有些腫痛。
她喝了一碗清火的藥茶,心說:周宴那火鋼氣,合該吃齋念佛去去私欲才行!
端着竹鹽刷牙時,唇角有拉扯的刺痛感,對鏡一照,氣惱地扣在桌上。
狗男人只自己快活,不顧她的死活,這模樣還怎麽出門坐診?
“落葵,去取一塊口裹來。”
落葵取了,“二娘子怎麽戴起口裹了?”
唇鼻被藏起,孫豪瑛聲音嗡嗡的:“昨日受了涼,有些鼻塞,免得過給旁人。”
落葵撓撓發:“受涼了?那方才怎麽還喝去火的藥茶啊?”
孫豪瑛:“......”
她甩甩頭,不再回憶昨夜的事情,穿好衣衫,先去飒然舍見爹娘。
今日竈上做了雞絲湯面。
孫豪瑛聞到味兒,食指大動,一連吃了三小碗,才罷筷。
“阿娘,清柳巷子往前頭不遠,就是二柳巷。宋家就住在那處。宋夫人和周宴的娘是同族的姐妹,算得上是他的姨母。我見過她兩回,瞧着人不錯,您要是無聊,可以跟她交道交道。”
秦素月道一聲好,送她出門上值。
今日陽頭正好,趁着日頭不毒辣,與大閨女在家中閑逛着,順帶熟悉一番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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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門說宋家夫人來訪時,她忙讓人去請,給大閨女說了這位宋夫人的來處。
正堂安坐,遙望門口,不一會兒婆子迎着一個着淡渚色交領闊袖襦的長臉婦人進門,身後還有個梳雙髻的稚氣姑娘。
秦素月猜測對方應是瓊奴提過的宋家二娘子,宋枝意。
她起身去迎。
人且互相見了禮數,款款坐定後,招手吩咐茶果飲子。
秦素月客氣地笑笑:“家下剛搬,有了亂,叫夫人看笑話了。”
宋夫人溫柔地笑了:“原是我魯莽,不該在這時上門添亂,夫人不怪我失禮便好。”
這就算是很和睦的開場白了。
秦素月慈愛地看看她下手的姑娘:“瓊奴曾說她與宋家二娘子交好,叮囑我若是枝意姑娘上門,一并要廚上預備上一道碧澗沙。二娘子稍待一會兒,嘗嘗我家中廚上的滋味吧。”
宋枝意眼神一亮,笑出頰邊的兩個酒窩:“多謝夫人。”
又問:“豪瑛姐姐不在嗎?”
“她白日裏要去醫堂坐診。只每月初一十五起,旬休兩日。枝意若是有意向,那時候約她出門吧。”
宋夫人便提起話頭,誇贊孫豪瑛開醫堂為女子問診是極好的一件事。
夫人們說話客套,好幾輪下來,才終于說到正點上頭。
宋夫人:“周家的情形不須我多嘴,夫人應是聽說過的。今日上門呢,一是新賀您家喬遷之喜。二呢,是受人所托來傳個話。”
秦素月眼明心亮,與大閨女對看了下:“院裏頭有個秋千架子,元娘,你領着壽哥和宋二娘子去那頭吹吹風吧。”
孫染霜起身應是,含笑與宋夫人作別,将正堂留給來。
人走了,屋裏只有親近的。
宋夫人緩緩開口:“跟您說句實話,其實這趟我是不願意來的。”
她面上十分為難,“只是周宴他娘與我同出渭南,舊日曾有那麽一節姐妹相稱的交情。”
這便是解釋自己是出于交情上門,不是來多管閑事的。
秦素月心裏有數。
“周宴是個可憐孩子,家裏頭做爹的、當娘的,兩頭都不親香那孩子。兒郎一大,有自己的想法,覺得活在這種爹娘眼皮下,憋屈難受。故而搬出去單過了。”
宋夫人惆悵地嘆一聲:“夫人您說說,孩子親是小裏親。十幾年不珍惜,這時候說後悔,能管用嘛?”
秦素月自然不會應承,只是笑着端起湯飲,淺啜一口。
宋夫人收收激動的語氣:“周宴如今還是周家的嗣子。您也曉得,周家老爺是縣裏頭書院的學正,平日裏頭最重名聲。家下嗣子成親,家裏頭卻不見一點紅,傳到外頭去總是不好聽。知情不知情的,都要背後議論一聲周學正。為着這樁事兒,我那族姐苦求了許久。可惜周宴是個硬腸子,由他娘哭得死去活來,就是不松口。”
“您看看,這不是沒法子了,拐着彎的,也不知怎麽想起我來了?”
宋夫人無奈地撫掌搖頭:“欸!夫人吶,今日我來也是厚着臉皮的,給您遞個話,周夫人那頭想拜托您家二娘,能不能勸勸周宴?”
說到梗節上頭了。
秦素月收正神情,聽了許久,宋家夫人情真意切,自己也便不再裝腔,“您不撒假,我也就不與您來回扯皮。這事兒,您是傳話,我也是傳話。至于二娘應不應,我不保證。”
宋夫人連連點頭:“這便好,這便好!”
她呢,壓了下音調:“夫人,我素來不摻和下一輩的事兒。小兩口單過也罷,一個院裏處也罷,那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我那族姐,啧啧,脾氣可說不上好。”
秦素月溫和地笑笑:“略有耳聞。”
宋夫人交付了大事,心裏寬裕。
就怕孫家夫人以為自己多管閑事,也怕她誤會自己是勸着孫二娘搬回周家。
一番說話,見人家滴水不漏,忽而覺得這從醫的人家确實會養孩子,仁勇持家,孫豪瑛才有敢為人先,開了這地界為女人看病的先河。
又閑話幾句,看天色不能拖到日中,起身作別。
臨去,還邀請人家得空,也來自己家中坐坐。
秦素月道一定一定,吩咐婆子上心相送,折身回到堂裏的時候,孫染霜迫不及待問方才說了什麽。
秦素月也不瞞着。
“你那婆家糟心,二娘這婆家我看也不是好相與的。”
從那一日請期,她便看出周家夫人并非什麽慈眉善目人。
孫染霜把睡着的孩子送到乳娘懷裏,“我婆家可比不得妹妹的婆家。周家好說是讀書人家,為着名聲總也不好面上苛待二娘。
再說了,端肅是個漏底子的葫蘆,周宴卻是個扛刀守家的護短性子,阿娘且看吧,二娘婚後的日子絕對順風順水,到時候我只有羨慕眼紅的份!”
剛從外頭回來的趙端肅:“......”
秦素月急忙給大閨女使眼色。
孫染霜回頭見是他,也不覺得背後說人尴尬:“回來了?吃過沒?”
趙端肅咳咳嗓子:“沒呢。”
“岳母和你吃過了沒?”
兩邊都沒吃,索性就在偏廳一道吃了。
趙端肅自從小良山藥莊子回來,便接管了家裏頭的産業。
當初分族,多數田産鋪子都被換成了銀票貼補,唯獨一處老堂是當年趙老太爺親自開辦,一直延續到如今,孫時貴與族裏争了許久。
那處老堂潤利可憐,每年下來都是用旁的去支應貼補,除了地皮值個十幾兩,沒什麽旁的價值。
許是族老們也知曉,最後懶得掰扯,便把地契什麽的交出來了。
前兩月一直是孫豪瑛在照管那處。
如今趙端肅接手後是個現成的鋪面,回來找孫時貴請示。
飯桌上不論事務,孫時貴吃了幾口,惦記着竹樓裏的醫經,匆匆起身。
趙端肅扒拉幹淨碗底,起身追了上去。
秦素月看着他們一前一後消失的背影,“堂裏有個副管事,那是你阿父舊時救過一個老兵,會一點算盤。端肅性情浮躁,眼下不理會趙家那群賴貨,來日掌上生意,未必不會故态複萌。”
孫染霜一也愛重丈夫,另一方面也從以前的事情吸取教訓,保有一絲戒備。
“這樣也好,免得他以為是他自己有多了不得呢。”
“你也是,端肅畢竟是個男人,下人跟前給他留幾分面子。”
孫染霜領會了她娘的意思,點點頭。
這夜睡前,跟丈夫行過敦倫,紅着雙頰在他懷裏說話:“白日裏我說了你不好的話,你不會記恨我吧?”
趙端肅喘氣聲頓了下:“說說也沒什麽的。”
孫染霜聽出他還是在意的。
“周家和周宴不和睦,我娘擔心二娘婚後的處境,我所以才娘跟前故意那麽說的。在我眼裏,你還是當初英勇救我的樣子,趙家那頭不是你的錯。如今有壽哥,還有你在家裏,我其實很滿足。”
趙端肅叫她噴湧在胸口處的氣息撓得癢癢,方才平複下去的又有擡起的趨勢。
翻身把妻子壓在身下,見她滿眼都是愛意,激動地險些哭了:“還以為你嫌棄我,心裏早就沒我了。”
孫染霜掌心貼在他火熱的背上,緊緊閉上眼睛。
有對比才有緊張感,就得讓他時時緊着皮,好好伺候她!
院落另一側
孫豪瑛聽過白日宋夫人來的事兒,思索起來:“我不想回去跟周家人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家是非不斷,她去了整日裏陷在勾心鬥角裏頭,想想都覺得煩。
“阿娘,你覺得呢?”
秦素月很尊重她的想法。
默默聽着的孫時貴卻不認同:“人不可完全脫俗而活。你如今心頭爽利,若是将來有了孩子,沒能承襲你的衣缽,讀書難道不借靠周家的勢頭?”
這話也有道理。
孫豪瑛托腮沉吟:“若不然這樣,成親敬禮還是在周家擺弄。過了新婚三朝,等我回門了,就直接住進長樂巷去。一呢,全了周家情面。二來、我也好過。”
孫時貴說聲很妥,“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在周家受委屈。”
說罷,拖個小墩子坐在瓊奴對面,把當日請期時,自己曾見到‘周家兩兄弟如何不對付’、‘周家老爺如何偏心小兒子’的事情,當做給二閨女的下飯菜。
秦素月早已聽丈夫說過不止一遍了。
此時見他又在閨女面前賣弄,無奈地搖頭失笑。
夜上要歇覺了,忽得想起什麽。
“今日說起瓊奴婚宴,是不是沒說要問問周宴的意思了?”
孫時貴:“......”
夫妻兩個....不,是連着瓊奴,三個人好似都已經默認瓊奴才是那個家中發號施令的人。
怎麽會這樣呢?
夫妻兩個想了片刻:“都是周宴的功勞。他整日說‘聽瓊奴的’,時日一長,咱們都習慣了。”
孫父:這男人可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