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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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眼淚無聲從她的眼眶中滑出來。
體溫無聲的在兩個人之間傳遞, 季星遠感受到肩膀傳來濕潤的痕跡，這是她的眼淚。
陸元很難過。
心情很複雜。
他們的關系，像是隔了一層窗戶紙。
只要不捅破, 就永遠可以保持虛假和平。
但只要捅破，需要面臨的第一個就是她的內心。
季星遠垂下眼, 無聲拍了拍她的背。
欣喜是血液沸騰的催化劑, 而她的眼淚又是讓他迅速冷卻下來的鎮定劑。
此時此刻的擁抱, 無關欲望, 只是溫存的撫慰。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一時說不出口的事。
她有，他也有。
他應該學會保持沉默, 控制住自己的掌控欲。
就像一個小時前, 鄒慧心嘲諷他的那樣。
“你有沒有發覺你對有些事掌控欲太強了？”鄒慧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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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意思？”季星遠眼也沒擡, “你沒有覺得你自己管得太寬了嗎？”
鄒慧心哼了一聲反而笑了，“你這是惱羞成怒了？”
“外公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在複清站穩腳跟, 還有一個就是不滿意你老婆, 老人家的心願你也要理解嘛，當初要不是陸元你季星遠現在可不止是現在這樣, 他對你老婆有心結也能理解。”
“到你倒好，怕人不開心, 不僅不願意把人帶來好好和外公培養一下感情, 甚至連說兩句好話騙騙他都不願意，他都快死了你還在那當情種。”
兩個人站在病房外看着醫生護士進進出出, 季星遠冷眼掃過去，可鄒慧心是誰，她才不怕。
“我是你表姐, 難道我連一句話都不能說了嗎？”
“我可沒說陸元的壞話，她只是不适合當你老婆, 或者說人家願不願意給你當老婆還不好說呢，是你控制欲太強，死命不肯放人家走，現在她累你也累。”
季星遠閉了閉眼，“不用你管。”
“我才不想管你，”鄒慧心冷笑一聲，轉過頭不肯看他，“你自己也能感受到吧，她明明更适合松弛的人，你這個控制欲旺盛的人只會讓他感到痛苦，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
聲音不斷遠去，雨聲在耳邊作響。
“對不起。”
雨聲磅礴間，季星遠聲音沙啞同她道歉，陸元眨了眨眼，沒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我知道我總讓你生氣，我總是逼你做一些你不想要做的決定，讓你和我一起吃飯，讓你不要和那個什麽學長吃飯，今天看到你和紀梁在一起又忍不住生氣。”
他摟着她肩膀的力道，就像他對她的感情，熾熱緊張，稍有不慎就會讓他感到疼痛。
陸元在一些事情上總是遲鈍的，但她的內心卻是敏感又脆弱，疼痛只會讓她想要躲開。
但他總是很難做到。
但他承認，這樣的他絕對不是能讓陸元滿意的伴侶。
“對不起。”他再次重複了一遍。
陸元聽着他的道歉，心下又酸澀又柔軟。
“不是的，”她說，“這不怪你。”
陸元靠在他的肩膀，“是以前的我太幼稚，也是現在的我太別扭。”
她自嘲道，“其實那些人罵我并沒有罵錯，我就是一個想要搶姐姐心上人的人渣呀…”
“但你只是想要報複。”
“但事實并不會因為的動機不一樣而改變。”
陸元吸了吸鼻子，“我很矛盾吧？明明做出了這種事，卻又不想承擔背後的良心譴責。”
“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你，那這就只是我的報複，如果我确實喜歡上了你，那我只能算是給自己的卑劣行為找了一個看似恰當的借口。”
“可我想要報複舒窕的理由就是我讨厭她對我做出的事說過的話，我這樣和她又有什麽區別，那我一開始就不該想着報複她，因為我不配。”
一善一惡叫做報複，雙方都是惡那叫罪有應得。
陸元總在思考這個問題，關于受害者和加害者，她總自诩為被害者所以理所當然認為自己這樣做是對的。
但她又是真的傷害到了舒窕，她心底堅持的理念在崩塌的邊緣，她認為自己已經成為了自己最讨厭的人。
她的良心不安。
她無法理所當然。
回國之後她應該做的是和他們斷開關系，然後回歸自己的正常生活。
但她既沒有做到和季星遠斷開關系，也沒有做到回歸正常生活。
因為她知道自己并不應該和季星遠在一起，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都不是正确的選擇。
但她猶豫着，躊躇着，默認着一直到了現在。
不想放手，也不想做一個卑劣的人。
然後又成了一個搖擺不定底線不明的爛人。
種種複雜的情緒混合在一起雜糅出了她現在的心情——忍不住的自我厭棄。
“你不是，”季星遠抱着她，聲帶振動的頻率順着她的頭頂傳到她這裏。
窗外駁雜的光透過雨絲照進來，這個只有他們兩個的小世界被嘈雜的雨包裹。
可以确定，此刻沒有人也沒有機器能看到他們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裏是絕對安全的。
陸元鼻音濃重，心底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你知道這些還不讨厭我？”
她所有卑劣的一面，內心掙紮無法對其他人說的一面，今天都說了出來。
懸在心底的石頭落了下來，至少她現在毫無隐瞞。
“不，”季星遠忽然笑了，抱緊她又很快放松力道，“因為我也不是個真善美的好人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不自然。
季星遠從小到大幾乎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剖析過自己心理的陰暗面。
年幼時在母親身邊他的生活順風順水，根本沒機會見到人性的陰暗面，之後在外公身邊，從小接受情緒內斂式教育，讓人看不出你在想什麽，穩，才是上位者的行為選擇。
他緩了緩，就在組織語言的時候，陸元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我跟你說這些才不是因為想逼你自我譴責。”
季星遠不是會說這些話的人。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唇輕輕觸了一下她的掌心，“只要你不想着和我分開，怎麽樣都可以。”
“那我們現在先像以前一樣相處好不好？”
陸元推了推他的肩膀。
徹底冷靜下來了，她此刻就更不自在了。
他捅破了窗戶紙，而她沒有否認。
這算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表白？
“嗯……”他很不情願，但還是松開了握住她腰的手臂。
即便兩個人連女兒都快上幼兒園了，但算得上是表白的，這還是第一次。
季星遠輕咳一聲解開車門鎖，目光刻意不去看她，陸元也低着頭躲着他的目光想直接開門下車。
一推開車門雨都灌進來了，季星遠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又把她拉了回來，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掏出一把傘。
剛塞到她手裏，頓了頓又抽了回來，在陸元呆愣的目光裏伸手從車後座拿了西裝外套裹住陸元。
“……我先下去。”
“只是淋一點雨而已。”
陸元的臉都在他的外套裏，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不需要語言，眼睛就能傳達出她此時的心情。
季星遠捂住臉，他這個樣子實在太傻，語氣裏帶着自暴自棄的意味，但嘴角的笑意忍不住，
“那可不行，我一點雨也不想你淋。”
年輕的松柏，陷入熱戀也忍不住伸長枝葉，想為愛人擋住一切風風雨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