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下雨
下雨
即将沒入夜色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涼了下來, 夏天的熾熱走到末尾,當天空忽然被急雨來臨前的烏雲覆蓋,甚至有些冷。
陸元感受到空氣裏吹過她皮膚的冷風, 一陣一陣的。
不會馬上就要下雨吧?
想着她的腳步就走得快了些,她對天氣的變化比較遲鈍, 今天難得天黑了還在外面走才感覺到晚上和白天的溫差。
她看到地鐵口, 正想趕在下雨之前走過去的時候, 汽車漆黑倒映着路燈光亮的911緩緩在她的面前停下。
車窗降下, 是和豪車相匹配的一張臉。
陸元腳步一頓,繞過車前引擎坐上副駕。
她腦子裏還在想他是怎麽知道她也在這的, 他難道發現她已經知道他來看舒窕了?那她應該說點什麽呢。
還沒想好開口的第一句話說什麽, 陸元邊想邊慢吞吞的微微偏過身系安全帶, 手還沒碰到,身側就忽然伸過來一只手。
一抽一拉, 寬闊的肩膀忽然湊近, 陸元懵然被迫後背緊貼車椅,因為湊過來的距離太近,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殘留的淡淡消毒水味。
眼觀鼻鼻觀心,陸元眼珠動了動, 将目光從眼前遮擋了一大半的側臉移開, 只透過他的肩看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他靠得近,近到鼻尖能感受到她散下來冰涼的發絲, 柔軟的香氣。
咔噠一聲,安全帶扣上。
季星遠像只是嫌她動作太慢,僅僅只是幫她扣了安全帶, 沒有說話,也不看她, 動作克制不帶任何親近的意味。
窗外的雲積壓成厚厚的深色,城市明亮的光無法穿透濃重的黑,給今天的夜晚帶來更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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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風聲呼嘯的時候,從醫院裏進出的行人各個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有行人向停在路邊沒動的豪車裏投下好奇的一眼,只能看到車內兩個古怪的男女。
長相出色到讓人懷疑是哪個明星,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
平靜,但又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
誰都沒先開口說話,都憋着一口氣等着對方先開口。
季星遠周身的氣場很冷,她能感受到他現在的心情很差。
外面的烏雲更厚了,雨卻遲遲沒有落下,馬達嗡的一聲作響,暗夜裏車破開呼嘯的晚風,風雨欲來卻又遲遲不到,陸元心頭的燥意又冒上來了。
季星遠這又是什麽意思?
她都沒生氣他一聲不吭就跑來醫院看舒窕,他還生起氣來了。
不可理喻。
陸元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兩個人。
一個的看似心無旁骛的只看着面前的路,一個側着肩膀眼睛只盯着窗外不斷略過的霓虹燈。
氣氛和遲遲不來的雨點一起緊繃。
車越開越快,直到陡然停在別墅外的地上停車位。
陸元被車快速急停的後坐力拉扯得重重晃了一下,她心裏的氣更甚,側過頭快速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手拉着車門把手幾下都打不開,被鎖上了。
“你幹什麽?”她氣急。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眼睫低垂,陰影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深色的痕跡,他顯然是故意的,聽到她不耐煩的聲音也不去管車門,反而擡起頭烏黑的眼珠沉沉望着她。
“你今天為什麽去醫院?”
陸元:“你不是也去醫院了。”憑什麽管我去不去醫院。
她非常不爽,該心虛的人明明是你,為什麽反而來質問我。
“我不想告訴你。”她偏過頭,拒絕看他。
既然下不去,那她就不下去了,不下去也不想看見你的臉。
這個問題同時觸碰到了兩個人的煩躁點,一問一答車上火藥味更重。
季星遠冷笑了一聲,一手搭在二人之間的中控,上半身前傾靠近她,不爽道,“你是去看紀粱的。”
“那又怎樣?”陸元轉過頭和他面對面,睜大眼睛不服輸道。
季星遠哪裏知道她在氣什麽,他已經快要被她這個光明正大‘我就是偷吃了那又怎樣’的态度氣死了。
“那又怎樣……”他氣得複述了一遍,腦袋裏的每根青筋都在跳,“你明明前幾天跟我說你們不熟。”
陸元氣笑了,“朋友關系不可以嗎,我算是知道了,你難道以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麽別的關系嗎?你不要以為你和舒窕這樣,所有人就都和你們一樣!”
“什麽叫我和舒窕這樣?”季星遠的腦子還沒全被腐蝕,僅剩的理智讓他抓住了重點想到了今天早上的那通電話,“你早上都聽到了。”
陸元冷笑往後靠,後背貼到車門,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有限裏的最遠,“我才不是偷聽你打電話,是你自己在門口說的!”
季星遠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被她氣死,誰還跟你追究偷聽不偷聽的事。
“然後你就不問我,直接把我打成出軌的罪名了?”
“我沒有!”陸元雙臂環抱,大聲反駁,“我只是說你們兩個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那種!”
季星遠耐心告罄,也拒絕她故意劃清界限似的離他那麽遠,伸手直接想去拉她的手臂,“我不喜歡舒窕,從來就沒喜歡過。”
陸元怎麽可能相信,她只是好騙但不是傻子,行動大于語言的道理她當然懂,“你喜不喜歡舒窕我不在意,反正也和我沒有關系。”
“你這是什麽意思?”季星遠意識到今天已經不止是以前那小打小鬧的吵架,反而冷靜下來。
如果之前的争吵更像是兩個人試探性的互相試探,彼此看着生氣揮舞着爪子也只是輕輕在外衣上撓了撓。
那今天,就是扔開了兩人一直以來維持的微妙平衡,都有點收不住那個度,在争吵間帶出了自己最真心的情緒和不滿。
“我為什麽和你沒有關系,我們現在不是夫妻嗎?”季星遠的眼裏也蘊藏着欲來的風雨。
但陸元一直以來積攢的那些情緒讓她不想再艱難的保持虛假和平,“那我們也不可能一直持續現在的這個關系啊?”
他們本來就不是真的夫妻,為什麽要一邊假裝是夫妻,一邊維持不近不遠不親密的那個度。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我們是家人不是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陸元深吸一口氣,不肯低頭。
“你想說什麽。”
“人怎麽可能只因為家人的責任就永遠綁在一起啊?家人也會有伴侶!”
“以後真正和你生活一輩子的人是你的伴侶而不是我這個家人!”陸元哽了哽,幾乎是帶着鼻音倔強說完了後半句,“我也是……”
季星遠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聽見這句話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她這句話淹死了。
她這是在說什麽!
什麽叫我也是!
“你別扯我,你先說你自己,你難道是只把我當成小玫這樣的家人嗎?是誰想要伴侶,你究竟想要什麽樣的伴侶?”
他英俊的眉目染上戾氣愈發顯得咄咄逼人,季星遠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一點一點的把她拉過來,即便是她抗拒也無法阻擋距離的靠近,“什麽樣的人才符合你那個伴侶的标準,是紀粱?你想要和他結婚?”
越說他聲音越低,到了後面恨不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快氣死了,整個人被泡在一汪酸水裏喘不過氣。
還不如真被她氣死了好,好歹現在死了墓碑上寫的還是陸元亡夫呢。
陸元眼睛裏的眼淚在團團轉,卻又倔強的不肯低頭,“是他又怎麽樣,紀粱又溫柔又體貼當伴侶多合适啊!”
“你愛他?”
“我……”陸元頓了頓,“我愛不愛他關你什麽事。”
季星遠倏忽笑了一聲,眼裏的冷厲在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變得怪異的溫柔了起來。
他的拇指親昵地摩挲着她的嘴唇。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什麽不願意承認呢?”
在此一瞬,悶雷轟隆一聲震在兩個人頭頂,密集的雨點重重砸在車頂,湍急奔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