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宴
家宴
周六的傍晚,陸元拒絕了管家要派人來給她做妝發的請求,從那個房間的巨大衣帽間裏挑挑選選選了一件淺粉色的緞面長裙。
寬肩帶的設計,只露出鎖骨和大半的手臂,極簡的剪裁下極好的衣料貼在肌膚上冰涼柔軟,恰到好處的貼着她的腰身。
陸元從穿衣鏡前打量自己,都忍不住被鏡子裏溫婉秀雅的自己驚了一驚,果然是人靠衣裝。
季星遠匆匆掐着時間從公司趕回來,手裏提着文件袋裏裝着等會兒要帶去給老爺子的文件,正打算回房間換件衣服就差不多。
聽見房間門打開的聲音他下意識擡頭,愣了愣。
陸元穿了一身簡單的淺粉色緞面長裙,窈窕身段在掐腰的設計下嫩得像一截楊柳,燈光打在緞面的料子上走一步都仿佛在流光。
往常披散下來的長發今天全部柔順的盤在了腦後,露出她纖長白皙的脖頸和削薄平直的肩胛,眉目如畫柔柔宛如一朵盛開的洋牡丹,渾身都泛着珍珠般潔潤的光。
季星遠怔了怔,一時間有了一種回到兩年前的錯覺。
她一直都是漂亮的,但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少有打扮得這麽光鮮亮麗過。
這件裙子是柔軟的緞面,穿在身上恰到好處的彈性穿着很舒服,讓她甚至能輕松彎下腰理了理小玫的翹起來的蓬蓬裙裙角。
站起身的時候猝不及防的看到站在門口的季星遠。
後知後覺的下意識捂住胸口,随後大腦反應過來尴尬放下手,“你回來了?”
“我給小玫梳頭發。”陸元
她纖長的指尖捏着把卡通奶酪小梳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小發卡,季星看到了。
他清俊的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倦色,深色的瞳孔越發顯得像一塊化不開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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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什麽呀,這裏又沒別人”,他笑起來時右頰邊淺淺的梨渦讓他看起來像只陰影裏鑽出來的妖孽。
總愛說些似是而非不着調的話,兩年的距離,他覺得陸元的性格變了許多,陸元倒是覺得他嘴上耍渾倒是一點沒變。
小玫散着柔軟的頭發,穿着和媽媽一個色系的蓬蓬裙像一顆小小的花骨朵。
等到他走進就仰頭伸手甜甜叫爸爸。
季星遠寬大的手掌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瓜,話卻是對陸元說的,“我上去洗個澡。”
陸元耳邊一熱,是這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故意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說,“我可沒有看噢。”
熱意染上了玉白的耳垂散開一片暈紅,陸元捂着耳朵轉過身看着季星遠那雙招搖的長腿三兩步跨上臺階,後背顫動的幅度一看就知道這人在笑。
陸元咬了咬牙。
季星遠真煩。
陸元高中的時候集訓最缺錢的一段時間還去酒吧當過駐場歌手,為了躲過随時可能會出現的城管,她每次上臺前都得花三個小時給自己燙一頭波浪卷花一臉大濃妝。
兩個月的時間,練出了一手精妙的梳頭技巧,到了後面甚至還有別的姐姐願意花三十塊雇她梳一次頭。
小玫在季星遠還沒回來的時候還算乖巧,但一旦看到爸爸就開始像只摁捺不住的蠶蛹,掙紮着坐不住想要去找爸爸。
等到她安穩的把小玫的細軟蜷曲的頭發編成小辮子再團成小揪揪用絲帶綁好,季星遠剛好從樓上下來。
換了身線條挺括的黑色休閑西裝,沒有系領帶,白襯衣的領口最上兩顆沒系露出鎖骨一片被見過光的蒼白肌膚。
發尾濡濕沾着水汽,額前的濕發被他随手抓到了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比往常更多了一股直逼人心的野性。
俊朗得鋒芒畢露,難以忽視。
陸元在車庫看到過那一層壯觀的車,季星遠的喜好很明顯,常開的都是911之類寬敞奢侈的大排量車,今天又見到了她回國那天的那輛阿爾法。
司機也是當初的那個人,陸元提着裙擺像見到熟人似的打了個招呼。
季星遠就跟在她身後,一邊抱着小玫一邊注意着她的鞋跟和裙後擺,聞言擡起頭無聲笑了下。
怎麽感覺她對只見過一面的司機都比對他的态度熟絡呢。
他坐在她身側的時候,陸元能聞到他身上傳來濕潤的沐浴露的香氣,乖巧的味道和他此時成熟矜貴的外表截然相反。
陸元看着小玫圓溜溜的眼睛,心想季星遠比她想象中更負責任一些。
比如小玫房間裏精細調控的濕度、床邊挂着的口水巾又或者說他身上幾乎從來不會出現的香水。
即便他身邊有太多可以協助他照料孩子的專業人士,但是這些很容易被敷衍的細節更能看出這些年他對孩子的負責。
所以陸元一點也不擔心小玫在她父親的身邊會受委屈。
季星遠比她更愛小玫,也比更有能力給小玫好的生活。
“待會兒進去可能會需要先見幾個人。”
車輛緩緩行駛在寬闊的街道,慢慢彙入車流的浪潮之中,現在是晚高峰時期紅燈和車尾燈連綿成鮮紅的一片。
陸元嗯了一聲,大概猜到了。
複清的老爺子幾十年的當家人,在a市權勢中心撥弄風雲幾十年,他的壽宴就算再簡單也不會簡單到哪裏去。
“我舅舅和兩個姨媽肯定比我們先到,我爸那邊應該是我二伯來。”
印着窗外紅色的光,松垮靠在椅背上的季星遠宛如正在拍攝廣告的模特。
高挺的眉弓側臉像起伏的遠山輪廓,指骨有點有點煩躁的點了點眉心。
“盡量不要和他們單獨相處,問什麽你就說不知道,不行就胡說八道。”他挑了挑眉,沒個正形。
“那你呢?”
陸元忍不住問。
最省力的辦法不就是讓他一個人迎接所有的狂風暴雨,她只要站在那起一個襯托作用就行。
“恐怕不行。”季星遠沉吟片刻,眸光沉了沉,“外公最近身體不太好。”
陸元微帶震驚的噢了一聲,心裏也湧出真切的擔憂和讓她不安的惶恐來。
她記得季星遠的母親早逝,父親是常年天南地北不見人影的科研人員,他是外公一手撫養長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還有就是,作為季星遠鼎力支持者的外公要是倒下了,偌大一個付清的掌控權……又會落在誰手裏呢?
這意味着什麽,即便她再不了解商圈的這些東西,也忍不住心驚肉跳。
看着季星遠的側臉,陸元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安慰道,“外公會沒事的,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季星遠的眼神一暖,聲線也緩和了下來,“我沒有關系,惹麻煩也沒有關系。”
他目光坦然明亮,野心和成竹在握都在他看向她的眼睛裏,
“只要你們不要受委屈,想做什麽都可以。”
不管發生什麽都有他。
那顆惶惶然開始緊繃的心髒因為這句強而有力的支撐又重新穩健的開始運轉。
陸元展顏一笑,輕松的說了句好。
越往老宅的方向車流顯而易見的減少,夏天的天黑得晚,抵達時天邊滿是燦爛的晚霞,濃豔的紅抖落了漫天雲彩。
“星遠啊,不愧是老頭子看好的接班人啊,年紀最小來得最晚!”
一進門,就迎上來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人,熱切的拍了拍季星遠的後背,含笑轉頭對小玫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對陸元擺了擺手,一副關懷備至的長輩做派。
兜頭就是第一口鍋砸下來。
“哎呀,行安你好歹也算是長輩和小孩子計較什麽呀,拿出點氣量來嘛,星遠來晚了肯定是有理由的。”
站在門邊的是一頭卷發的中年女人,即便不再年輕但依然能看出年輕時是個怎樣明豔的美人。
她轉頭關切的向季星遠問道,“最近公司怎麽樣,你手裏負責的項目進展怎麽樣?”
一個兩個,都是千年的狐貍萬年的蛇,關心你是假,套你消息是真。
季星遠掃了一眼站在他身側微笑着像一朵美麗的洋牡丹似的陸元,察覺到他的視線疑惑的睜大了眼,怎麽?
陸元對這些話裏話外的意思毫無覺察,真心以為這只是親戚間的寒暄,畢竟這些問題看起來也确實只是尋常的家庭長輩會問的關懷。
只是付家并不算在普通家庭的行列而已。
“這麽久不見舅舅的背肌練得更好了,”季星遠笑吟吟的順勢在付行安後背拍了拍,語含深意,“外公也總跟我說舅舅最念着他,我當然比不上舅舅。”
他轉頭對緊盯着他的姨媽付丹爽朗笑道,“公司的情況姨媽怎麽不問舅舅,舅舅可比我知道的清楚。”
付行安愣了愣,理智告訴他這個狡猾的侄子說的話不一定可信,但他下意識的想起前段時間父親确實松口又給了他一些資産去打理。
懷疑之心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又開始動搖,他心想難不成是老人病着病着又想起這個兒子的好了。
他白皙的面皮上閃過一絲後悔,早知道有這苗頭這段時間就該來勤快點的。
付丹臉色變了變,眼神在付行安的臉上轉了轉。
這和跟她對的詞不一樣啊,難不成父親現在改主意要把複清重新交給兒子了?
語氣瞬間變得不好,“爸爸生病都是我在照顧好不好,行安你要是什麽都瞞着我這個姐姐可就不夠意思了。”
“姐你都嫁出去了,就少管家裏的事情,爸爸想怎麽做都不會虧了你的!”付行安心裏有了小九九就開始蠢蠢欲動。
姐弟之間的脆弱的聯盟又開始瓦解。
肩上一熱,陸元回過神,是季星遠輕輕擁住她的肩膀帶她往裏走。
偌大的宅邸完全按照幾十年前的老宅一比一複原,繞過長長的一條走廊靠近鯉魚池的那間房間就是老爺子的房間。
“走吧,外公也很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