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見
再見
沈清漪之前問過她，既然已經回國了那要不要告訴曾經的那些同學，正好見個面。
當時陸元正坐在工位上啃早餐剩的玉米棒，聞言慢吞吞地說了句，“不了吧……”
“畢竟我現在去見以前的那些朋友多少有點不自在。”
曾經的那一圈人，過了兩年不說各個都飛黃騰達，但都起碼過的精彩，有人背着背包邊走邊畫當了小有名氣的博主，繼續在本專業深造的有人已經碩士畢業準備留校，還有人和沈清漪一樣選擇了進入企業。
但無一例外的是——
每個人在這兩年的時間裏，不管發生了什麽都沒有放下畫筆，都有新的作品産出。
唯獨她。
這兩年多接近三年的時間是停滞的，不是她不想畫，而是她根本畫不出來。
沈清漪看着她沉默低落的神情，哎呀一聲摸了摸她的腦瓜，“不想見就不想見，反正大家都沒死，什麽時候想見都可以啦！”
但總會再見的。
陸元仔細的把這根玉米棒小口小口的啃幹淨，倉鼠似的鼓起的臉頰全部咽下去之後，她認真的說，“等到重新開始，我們再和他們聚會吧！”
“重新開始？”
“嗯！”陸元擡起頭，看向坐在她辦公桌邊緣的沈清漪，眼眸明亮清澈，她笑着說，“等到我搬出來！”
等到她和過去的冗雜做徹底的切割，等到她可以專心的走在屬于自己的人生軌跡上，那就是她新的人生的開啓。
熾烈的日光漸漸落幕，橙紅的光暈透過別墅的大落地窗一直延伸到餐廳白色的大理石餐桌，像蒙上了一層波光粼粼的絲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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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飯桌上，看着晶瑩剔透的糖醋排骨、湯汁奶白的鲫魚豆腐湯……只是看着腦海裏就能想象出這些菜入口的醇香。
陸元想，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她就要習慣這種過分舒适的生活了，明知這是一場漩渦邊緣的泡沫，這次不能再撲騰進別人的風暴眼了。
搬出去這件事總是要和季星遠坦白的。
她垂下眼夾了一顆軟糯多汁的珍珠丸子，心想就到季星遠的外公生日之後吧。
她正好該好好的和那位溫潤慈愛的老人道謝。
小玫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好像已經開始漸漸接受手機裏的電子媽媽穿越到了現實，每天就陪在她的身邊這個事實。
已經習慣每天吃飯時端着小碗坐在媽媽旁邊的寶寶椅上，此時正眼巴巴的看着媽媽碗裏的丸子。
“姐姐姐……！”看到心愛的丸子一口消失在她的嘴裏，小玫着急了，伸出小手就去揪陸元的衣服袖子。
她今天穿了件寬大的薄款針織衫，被小玫一扯就露出了半個雪白圓潤的肩頭。
察覺到季星遠疑惑的視線，陸元輕咳了一聲把衣服拉回去，微微偏過頭對嘟着小嘴不開心的小玫比了個噓的手勢。
小玫現在到了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的探索階段。
季星遠不在家的時候，她有時候耐不住小玫可憐巴巴的眼神，就會夾一點點她的菜過一遍清水給她嘗嘗。
小玫今天就很想吃她的珍珠丸子。
但今天孩子她爹在，她輕咳了一聲把小玫的水杯放在她的小桌子上，假裝不知道小玫想要什麽。
季星遠換了身白色的家居服，頭發還帶着潮濕的水汽，一雙烏黑的眼更亮，柔軟的衣料和清俊的臉看上去更像涉世未深的男大學生。
他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把一大一小之間的互動看得清楚明白。
但他只是雙手撐着下巴挑了挑眉，“怪不得小玫現在跟你關系這麽好，你是這麽收買她的呀。”
陸元讪讪收回手，還沒等她為自己邊辯解一句就見面前這個人站起身，長臂一展夾了一顆珍珠丸子到小玫的小碗裏。
“爸爸好不好？”他笑眯眯得像一只惡劣捉弄人的白貓。
小玫柔嫩的小臉頓時像一朵可愛的向日葵，對着給自己夾了珍珠丸子的爸爸兩眼冒崇拜的小星星。
父女兩個，一個比一個幼稚。
陸元無語，咬牙哼了一聲移開視線拒絕接受他得意的眼神。
小玫睜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最後伸出粉嫩的小手舀起自己小碗裏的這顆珍珠丸子，顫顫巍巍的舉到她面前。
“丸子！”
清澈脆嫩的小奶音，大大的眼睛裏倒映着陸元怔愣的表情。
沒想到小玫居然會看到她不開心反而來哄她。
陸元心都化成了一團溫熱的水，滿腔的母愛都快溢出來了，感動的接過這枚意義非凡的珍珠丸子，轉手又給小玫夾了一顆新的。
“寶寶也有！”
這下，得意的就是陸元了，季星遠努了努嘴，“幼稚。”
飯桌上小玫抱着她的小碗吃寡淡無味的幼兒食品也吃得津津有味，季星遠給她盛了一碗奶白的鲫魚湯問她剛才在發什麽呆。
今天聽到那句‘是小玫媽媽嗎’的時候，他恍惚了一瞬。
像是住在滿是泡沫的世界裏，忽然泡沫碎了，結果卻發現虛幻的世界就是現實的世界。
她是真的回來了，現在他們是真是的生活在一起。
陸元喝了一口魚湯，醇香鮮美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開，她想了想，“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我上司讓我下周給她一個草稿。”
關于她的工作，季星遠并沒有插手。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将自己的家人和所處的那個圈子隔離的很好，她回來之後那些紛至沓來的請柬邀請函宴會他統統拒絕，根本沒到陸元的手上。
現在除了那幾個朋友的邀請，其他場合就連他自己也去的很少。
她選擇繼續畫畫，季星遠支持，聞言只是問她，“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下午的組會照例是紀燕的獨角戲，将這次他們組要參與競争的項目詳細說了一通之後便自顧自決定了他們的方案，剩下組員要做的就是順着她的思路細化。
剩下的三個組員是沉默的墨水在會議室裏差點和ppt上的楷體字融為一體，對創新和交流想法興致缺缺，會議結束了帶着電腦就回自己的工位。
這間狹小的會議室裏就剩下了還在收拾東西的陸元和站在最前面的紀燕。
陸元現在都沒想明白紀燕當時嘲諷她的動機是什麽，可能只是單純的看她不爽。
“長得漂亮很好吧？”
陸元擡起頭，手上的動作一頓，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
紀燕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早早就結婚靠別人養，是個男的看着你都會朝你獻殷勤，就算能力一般也可以靠走後門進來，有的是人願意幫你。”
“紀主管你應該是看過我的簡歷的。”
紀燕的言下之意就是她進公司就是靠長相才讓一向嚴苛的柯斯林網開一面？
陸元擰起眉頭隐隐不忿，紀燕擡起頭看到她的不忿又譏諷似的一笑，“那你是覺得你的能力很優秀？”
陸元放下手裏的東西，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我當然很優秀啊！
“那我老實告訴你，要是你能力優秀的話，柯總不可能放你到我這個小組裏來。”紀燕關上投影儀，“你簡歷寫的那些能騙人，可騙不了自己。”
她進這間公司的面試機會是沈清漪走後門幫她內推的是沒錯，可進公司她确信靠自己的水平并不困難。
至于為什麽被分到這個組裏那就不關她的事了，她又不是柯總她怎麽知道。
陸元被她這種輕蔑的譏諷激出了火氣，幹脆就把剛才也想說的話直接說了，“而且主管你也不打算跟我們商量方案，怎麽知道我的能力。”
“我們這次想争取的項目是奶茶店的包裝設計，你設想的按照飲品的種類設計以暖色調為主簡單清新，但我覺得這樣的方案太普通。”
“那你覺得呢？”紀燕氣笑了，奶茶店的紙杯設計當然是以清新簡單為主再說了暖色調也是甲方自己的要求，她還能怎麽樣？
陸元：“我覺得繁複個性的圖案會更好，因為這家奶茶店作為z市當地品牌在其他地方的知名度并不高，比起大衆肯定是獨特的風格更适合。”
“你是說類油畫？”
陸元點頭。
但紀燕對她的偏見并沒有消除，勾了勾唇角刻意為難，“既然你這麽說，那你下周前給我一個方案沒問題吧。”
言畢，冷着臉轉身從會議室離開。
簡單講了講她和上司之間的分歧，陸元問季星遠，“要是你的下屬這樣直接說你的方案不好，你會生氣嗎？”
論職場，季星遠肯定比她有經驗的多。
他想也沒想，“我不會自己一個人決定項目的方案的。”
陸元澄明的眼看過去，他清瘦修長的指節捏着筷子，在燈光下泛着玉質般溫潤的光，垂下的眼睫也像沾了亮粉的蝴蝶翅膀。
在她困惑的眼神下，季星遠解釋道，“我只是上司又不是皇帝，搞獨裁很容易把公司搞倒閉的好不好。”
需要別人的信服，但絕不會是以扼殺其他人的創造力和想法是最不可取的獨裁主義做到。
陸元松了口氣，往碗裏給自己夾了一塊香噴噴的糖醋小排，原本那點忐忑也消下去了，“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飯後季星遠提起明天老爺子的生日宴，只讓她放寬心，“就是平常的家宴，明天我會來接你，穿什麽随你。”
提起明天穿什麽，季星遠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衣帽間的衣服你不喜歡嗎？”
回來了将近一個禮拜，她對衣帽間裏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動過。
陸元擡起頭，囫囵吞下嘴裏的糖醋小排，眼神微微飄忽，是她自己不知道的明顯心虛，“在公司裏，穿那些衣服有點太顯眼了……”
季星遠眉梢微挑聲音拉長的嗯了一聲，不信但也沒有追問。
回到房間，陸元看着地上這個這段時間充當了她衣櫃的行李箱，仔細的把東西再次整理了一遍确認沒有東西落下。
後天看完房子就是她要跟季星遠坦白的時候了。
要是聊的不愉快，她做好最壞的打算，去沈清漪家借住幾天，随時都可以離開，省下了收拾東西的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