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京變
京變
弄清卻是不解:“娘娘, 何必這樣大費周章,為何不直接殺了花朝?”
卿月眼中閃過一絲精明,冷然道:“太子若是死在嶺東倒也罷了, 若是他從嶺東全身而退,那到時, 花朝, 就是唯一鉗制他的利器。”
卿月特意在溫泉山清淨了兩日, 才啓程回宮, 回宮只回禀聖上和孫貴妃,說道花朝因不放心祖父, 又擔心父親受累, 在溫泉山侍疾, 聖上聽了,誇了太子妃一句孝心, 便不再過問了。
姜黎初卻是一個字都不信, 趁着卿月出來時,一把将她拉過帶到假山後, 疾言厲色地質問她:“你把小花怎麽了!”
卿月抽出手,冷冷暼她一眼:“姜小姐, 你越禮了!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有何資格來質問我!”
姜黎初卻是冷嗤一聲:“如今做了煦王妃了,你是連裝都不屑于裝一下了?”
卿月笑道:“在你面前似乎沒這個必要, 你只要安分陪着母妃誦經禮佛,其他的事,不歸你管。”
“你究竟想幹什麽!不, 你和煦王到底在計劃着什麽?”姜黎初肅然惱怒地瞪着她。
卿月卻不再理會她,走出假山, 姜黎初不肯罷休,随即跟來,還待扣住她,卻聽到一旁有宮婢急急跑來:“姜小姐在這呢,貴妃娘娘正找您呢。”
“快去吧,你不過是一個過氣的貴族小姐,又能做什麽呢,不如好好陪着母妃,奉承于她,興許還能有個美好的将來。”卿月這話說的冷漠,不是提醒,卻是嘲諷。
姜黎初明白她說的是事實,她人微言輕,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攥着拳憤恨地盯着卿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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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我們中的什麽毒,你知道嗎?”花朝懶懶歪靠在床上,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胡桃則歪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強撐着要支起身子,試了幾次最後只能扶着矮桌勉強坐着:“大概是軟筋散一類的藥,娘娘放心,不會有大礙,就是走不出這間房罷了。”
花朝苦笑,她想起了李恃,悲從心來,紅了眼眶:“不知道殿下怎麽樣了……好不好……有沒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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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心底一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拼命站了起來,顫顫巍巍走到了床邊,累的靠在了床沿邊,溫柔地看着花朝,柔聲道:“娘娘放心,咱們殿下所向披靡,至今我就沒見有誰能敵得過我們殿下。”
然後她面色一沉,轉頭去看這屋子裏的擺設:“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我們該怎麽離開這裏,将煦王的陰謀告知陛下。”
花朝想起那日在禦書房時,聖上看她的眼神,自嘲一笑:“你覺得,陛下還會相信我們的話嗎?”
胡桃愣了一下:“那我們就先想辦法出去。”
花朝垂眸,不再說話了,卻不知在想什麽。
今日已經是她們被關在這個山莊的第五天了,五天裏,都有侍女按時送來一日三餐,喂到嘴邊。
花朝情緒不好,吃的不多,胡桃卻吃的歡樂,常常吃完了還要指使侍女再盛一碗飯,有時候還要叫嚷着讓侍女加餐,吃一碗牛肉面,這些侍女話不多,冷冰冰的,卻都對她們的要求都是有求并應,胡桃很滿意,就開始要各種甜點,哄着花朝也多吃一點。
不管怎樣,先填飽肚子,才能想以後的事。
花朝卻拿着甜點愣愣出神,直到胡桃開口問她,她回過神滿臉擔憂:“不知道現在宮裏怎麽樣了,煦王做了這麽多,為的就是現在這個關鍵時刻。”
胡桃卻冷嗤:“不是煦王做了這麽多,煦王好大喜功,我看愚蠢的很,若是花卿月幫了他這麽多,如今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接近那個位置。”
花朝偏頭看向她:“所以,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怎麽做?”
胡桃氣悶道:“娘娘的那個半路姐姐彎彎繞繞那麽多心思,誰知呢!”
花朝想了想:“依我看,最直接也是最不費吹灰之力的方法就是讓父皇廢太子,否則......”花朝停住了話頭,眼神放空又愣了一會神,慢慢咬了一口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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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烏雲遮月,零星的一點星光草草點綴着夜空,因着還未入夏,也沒有蟲鳴鳥叫,禦書房外安靜極了,連李熙踩上臺階的腳步聲都很清晰。
他沒有帶侍從也沒有帶內侍,就這樣獨自一人拎着食盒經過通傳,走進了禦書房。
聖上正在批閱奏章,一臉疲累,擡頭見到他,不像往日那般露出慈愛的笑容,只是淡淡問了聲:“怎麽這麽晚過來?”
李熙微笑着,從食盒裏拿出一碗燕窩粥:“父皇,您最近身體不太好,兒臣很挂念您。”
聖上看着端到眼前的那碗燕窩粥,重重嘆了一口氣:“年紀大了,體力也不似往日了。”
“父皇!”李熙突然跪在地上,情深意切地喊了一聲,眼中早已蓄滿了眼淚,真切地看着聖上。
聖上顯然有些吓到了:“這是怎麽了?”
“父皇,您對我失望了是嗎?”李熙哽咽着,問出一個像是小孩子才會問的問題,頓時讓聖上心底一軟。
“這是從何說起?”
“或許不是現在,是很早以前,父皇就對我失望了,又或者,父皇從來對我沒有過期待。”他委屈地訴說着。
“你怎麽會這樣說,你是朕的兒子,是皇子,朕又怎會對你沒有期待。”聖上說着,離開龍座,走下來扶起了他。
李熙趁機握住了聖上的手,好誠懇又可憐地看着他:“不,那是不同的,父皇從小就對太子哥充滿了期待,對他的文治武功都十分滿意,小時候太子哥練武練的滿頭大汗時,父皇還是親自為他擦汗,您知道嗎,每次我看到時,都,都好嫉妒.......”
聖上怔住了,李熙嫉妒李恃,他一直都知道,但李熙會宣之于口,還這樣可憐的模樣,他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因為太子哥是嫡長子,我的母親只是嫔妃,我是庶出,所以父皇對我們的期待也是不一樣的,可是,我多麽在乎父皇,多麽想得到和太子哥一樣父皇的重視和寵愛,所以我什麽都要跟太子哥争,争寵争表現,争太子之位,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什麽太子之位,只是這個太子之位似乎成了父皇寵愛的一個證明,仿佛拿下太子之位就能證明父皇更加寵愛在乎我。”
“我是不是病态了?我太荒唐了是不是?所以在那樣優秀的太子哥面前,父皇一點都看不到我是嗎?”
聖上太震動了,他從沒有想過李熙會是這樣的心态,這一刻,他既心疼,也自責,他雖是九五之尊,都說天家無情,可他從來不想做個無情的孤家寡人,所以他只有孫貴妃一個寵妃,他只有三個兒子,而他也一直希望他和這三個兒子能像尋常百姓家的父子一般,所以當他的兒子們犯了錯時,他總是重重提起,再輕輕揭過。
這一刻聽到李熙的肺腑之言,他實在是很感動,也覺得很珍貴。
他輕撫李熙的頭,感慨道:“傻孩子,在父皇心裏,你們都是一樣。”
李熙還是搖頭:“不一樣,雖說林遮刺殺一事還未有證據,但對太子哥和三弟适當的一些懷疑甚至責備,父皇都沒有,若是換了我.......”
聖上打斷了他的話:“換了你也是一樣的,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朕覺不相信你們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朕也絕沒有對你們厚此薄彼,在朕心裏,對你和對恃兒的寵愛都是一樣的,只是你性情暴躁,恃兒沉穩,朕才更多的相信他一些,覺得他更适合成為儲君,是站在國家的立場來考慮,并非是作為一個父親的偏愛,将來父皇百年之後,将朝廷交到恃兒手裏,他也能保你一世無憂,享樂榮華。”
短暫的一瞬寂靜後,李熙破涕為笑了,他激動地握住聖上的手:“真的嗎父皇!那我就放心了,從前真是我太不懂事了,等太子哥凱旋歸來,我一定鄭重地向他道歉,也請您原諒我從前的不懂事。”
“好,好。”聖上無比欣慰,直到李熙告退離開,聖上臉上的笑意都沒有消散。
李熙回到了升平宮,卿月坐在軟榻上,倒了杯茶,推到對坐,等着李熙落座,才輕聲問道:“和父皇談過心了?”
李熙點頭,卿月看着他的臉色,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自顧喝着茶,李熙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忽然怒氣騰生,将手裏的茶杯砸了出去,剛好砸中茶幾上的古董花瓶,噼裏啪啦好大的聲響,把門外守夜的宮婢內侍都吓到了,疾步跑了進來。
卿月卻是淡定,笑着說:“殿下和我鬧着玩呢,你們收拾了出去吧。”
等人都走了,卿月才道:“殿下是要父皇知道你從禦書房回來就發了好大的脾氣嗎?”
“知道又如何!”李熙憤憤喊道,“在他心中,始終只有一個李恃!只有李恃才有資格成為太子,成為将來的帝王!”
卿月對于這個結果一點不意外,但是李熙不死心,他覺得經過之前那麽多事,再加上林遮這跟懷疑的種子紮在聖上心裏,聖上一定會重立太子,所以他這樣孺慕情深地說了一大車的“肺腑之言”,為的就是在聖上氣惱懷疑李恃的同時做個對比,可誰知,誰知......
“李恃他該死!他該死!他天生就是來跟我作對的!”李熙憤怒的幾近瘋狂。
卿月等他發洩夠了,才輕輕說了聲:“所以,現在已經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了,是嗎?”那是一句提醒,震得李熙一個激靈,他緩緩轉頭看向卿月,那是一張完美到令神明都贊賞的容顏,坐在燈下,靜靜地看着他,像是有一種魔力,讓他跟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卿月嘴角的笑意慢慢蕩漾開來,那是一種滿意并且期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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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的京城很不太平,夜間出游的官家小姐莫名失蹤,回來時竟是衣衫淩亂,雙眼渙散失了神智,賊人還專挑官家女兒們下手,那些平民百姓繞是醉倒在街邊,也能黯然無恙的回家去。接二連三發生這樣的事,無疑使得京中貴人們人心惶惶,此事傳到聖上耳邊時,聖上勃然大怒,立刻召集了權貴商議此事。
李熙首當其沖,覺得當下比起抓出采花賊,更應該确保京城的治安,由此他語重心長地提議由宋知許帶着城外的宋家軍進城,嚴防死守京城安全,全權防控京城,徹夜巡邏,先杜絕悲劇的發生,再追究抓出賊人。
一番話說的在場的權貴紛紛點頭贊成,李熙又道,只是防控京城治安也是不夠,只怕此事只是個開端,所以宮中布防也不可懈怠,他提議,由尤擎帶隊負責聖上安全,貼身護衛。
因着上回尤擎護駕有功,聖上對他頗有贊賞,便是準了,更是欣慰地看着李熙,着他一手辦理,心底覺得上回父子談心,到底是讓這個嬌縱暴躁的兒子開始成長成器了。
至此,原本繁華熱鬧的夜市,都被身着铠甲的冰冷将士取代,他們有時更甚者會禁止權貴官員出門,有些權貴官員喜好飲酒作樂,被制止了難免大怒,和士兵争執起來,宋知許軟硬兼施,卻搬出皇命和身家安危做理,他們也只好悻悻怒罵着回去。
這種感覺,讓他們有一種被監視的不爽,但這種不爽卻不敢表露在聖上跟前,畢竟如今是多事之秋,他們自然不敢在觸犯龍顏,以免災禍降臨。
所以,當花朝和胡桃被軟禁第十天時,京城已經全然被李熙掌控。
“娘娘,今日有松鼠鲈魚,是你愛吃的。”胡桃開心地勸着花朝多吃一些。
“現在吃龍肉都沒什麽味啦!我們現在在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什麽都做不了,跟混吃等死有什麽區別!”花朝哭喪着臉,抑制不住紅了眼圈。
“老天爺怎麽舍得你這樣如花似玉嬌滴滴的美人兒混吃等死呢!”一道俏皮嬉笑的聲音從禁閉的窗戶外傳來。
花朝和胡桃皆是一愣,然後幾乎是同時兩眼放光地看向窗外。
“沒聽錯吧,沒聽錯吧!是活人的人聲音!”胡桃簡直太興奮了!若不是現在還中着毒,她幾乎要跳起來抱着花朝親一口!誰讓她們被關在這裏十天,除了對方的聲音都沒有聽過別人的聲音呢!